4、伊壁鸠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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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你有没有想过关于死亡的事情？
上中学的时候兰卡斯特·莫里森从图书馆翻出来一本书，正确地说是一套书，书里描绘了一个奇幻世界的传奇历史，里面有一个叫精灵的种族长生不死。他们虽然长寿，却很悲伤，希望去往西边的极乐之地获得永恒的安息。因为死亡和不灭的灵魂是一件独属于人类的礼物，是伊露维塔给人类的恩赐。
而她被夺去了这种权利。
得知这件事的契机其实是场意外。不，也不能说是意外。她确实拿了那个男孩母亲的遗物，确实拿去做了超导实验。因为那块金属是难得的纯粹镍提取物，被她拿去实验室里做加温加压，结果当然是化成一摊液体。但她当时不知道那是他妈妈的遗物，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在“偷”，只是“借用”，当然——虽然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科学进步，只是为了满足她自私的好奇心。
她心想，只要事后和他打个招呼就好了。他如果知道自己的东西变成超导体那么酷的东西，肯定也会很开心。但是不，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挽回。那天黄昏，男孩眼中流露的憎恨与痛苦触动了她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她突然很想弄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她为什么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人这么难过？她做了错事，想要改正，但是太晚了，她死了。
她死了，但是又活了。死亡拒绝接纳她，她被丢回了生者的世界，独自面对这一切。
自那之后，男孩的表情时常会出现在莫里森的梦中。她开始想：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是她第一次有自觉的自省，虽然代价过于沉重，但她终于开始变得清醒。
或者说，迷茫。
有的时候，一个人在晚上的房间里，对着昏黄的灯光和克尔凯郭尔的自传，莫里森很难不想起房子旁的人造湖。湖水冰冷，在冬季的寒风中结出漂亮的冰花，斜看是晶莹的白色，直看是深沉的宝蓝——这样的美景让人想要与之融为一体，让冰冷又残酷的水流包裹身体，直到肌肉变得僵硬紧缩，肺中不再有一丝空气。
有的时候冲出房间，站在桥上，也许就能跳下去。
于是她就这么做了，不止一次。
本着科学实验的精神，莫里森尝试过许多种不同的死亡方式。她用一个笔记本记录下死亡时间、方式、复活时长等内容，但后来她为什么不在这么做了？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也许是失去兴趣了吧。
年少的莫里森还是合上了膝头的那本《不安之书》。
死亡，死亡，死亡二字萦绕在心头，让她着了魔一般地琢磨。
死过一次之后又返回人世，这到底是为什么？死亡是什么？为何不愿要她？为何要将她拒之门外？因为她做了错事吗？
一百多年前，在某个偏远国家的乡村，伯特兰·阿瑟·威廉·罗素考入三一学院。在漫长的科研生活中他曾留下感慨：“我常常想到死亡，但是一想到数学之美，我就能继续走下去。”一百年后，这份感慨经由树浆研磨制成的纸页来到年少的莫里森面前，伴随着灰尘和螨虫一起被吞进她的消化系统。那时她常常会想：罗素有数学，但是她有什么呢？
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的人生一片空白，欲望、渴求，诸如此类的词汇使她感到茫然。兰卡斯特·莫里森感觉自己活在世上如同一个空心人，她模仿周围人的语言、神态，却不理解他们为何那么做。越是回到年少时期，这种异样的特质就越是凸显出来。身边的人会觉得她诡异、可怕，从而回避，但她却直到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被排挤在外了。
她如同一个木偶，空有人类的外表，却没有人类的灵魂。
就像一面镜子，只会反射周围的环境，自己却没有颜色。
于是她开始学习并尝试理解：人类社会是什么？世界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诸如此类的答案无人能解。事实上，她几乎问遍了能问的人，但他们被问到时也面露难色。于是她开始变得沉默，只能向没有生命的印刷品求助，从此一头扎入了迷宫一般的图书馆。
每一本书都是一个世界，每一座书架都是通往不同世界的岔路口。
牛顿第一定律说的就是惯性定律，事物渴望稳态，不光是宏观的物理量和物质，微观的也一样。不然为什么电子层有缺失的原子之间会发生化学反应呢？不光是人类，人类身上的每一个原子都在追求稳态，追求静止。
生命怎么能在于运动呢？当一切运动的目的都是静止的时候？
宇宙的熵值为什么一直在增加？因为宇宙不喜欢混乱，组成宇宙的原子、电子、夸克都希望能够稳定。
那么人一定也是一样的。
不稳定的有机物、黏黏糊糊的有机物、热乎乎的有机物——和，稳定的无机物、干净的无机物、纯粹的无机物。
但是似乎，莫里森没有这份幸运。
既然不能获得永恒的安宁，那么至少可以寻求精神的安宁吧！但什么才是真正的精神上的喜悦和安宁呢？快乐是什么？快乐不是一个持久的状态。笑又是什么？人们捧腹的笑容中总是或多或少有些恶意，因为令他们发笑的东西是他们觉得愚蠢或荒谬的；而有时笑则是因为讽刺的幽默产生，真么样的笑才是真正的笑？
时间回溯两百年，十八世纪末期，另一个人试图用真诚写下一本名为《忏悔录》的告白信。虽说读起来此信比起忏悔更像辩白，但这个名为让-雅克的古人同样找办法说服了进货员，使自己进到了图书馆里，放在书架上并不起眼的角落。角落正是莫里森最爱探索之处，于是，她在发脆变黄的书页上读到了此人的种种呓语，如同聆听鬼魂的回声。
他说，在疾病缠身、绯闻不断的时候，只有在林中休憩、感受流水，和自我相处的时候，才感到了真正持久的愉悦。
被死亡抛弃的人唯有拥抱生活。
对于莫里森而言，只有生活才是她的伙伴。
莫里森于是开始了她的伊壁鸠鲁学派之路。不去思考怎么死，而是思考怎么活。她要达到不受干扰的宁静之态，活得轻松一点，但是说白了其实就是享乐主义。对于她而言，享乐主义自然就是在不用和人进行人际交往的同时，沉浸在前人制造的精神世界里。
简单地讲，就是成为一名文化消费者。不，其实是御宅族吧。
如果是在几个世纪以前，也许还会有抄乐谱这样的职业比较符合莫里森的口味，但是如今人们已经不需要抄写乐谱的人了。于是莫里森成为了一名在读的比较文学博士，也能混几口吃的，她的职业就是看各种书籍，也算是第二理想的职业方向了。
然而世事无常，在她知道自己死不成的时候就该料到，想要安宁的世界也多半是不可能的。
“我该为曾经抱有幻想的自己感到遗憾。”她如是想。
所以在那天第二次响起了敲门声时，莫里森已经懒得想这次到底会是谁来了。但是她还是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看了看，帕里斯通已经自作主张地把门打开了。
“哟。”门外的人声音很有精神。“听说这里发生了一点事。”
“金先生。”帕里斯通看起来有些惊讶（这是他来到莫里森家之后第一次露出除了笑之外的表情），“真稀罕，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们这儿那个小姑娘发了条推特说你要害死尼特罗会长啊？”而且还带地图定位的那种，“我正好在大学里查资料，就过来看看。”
这时帕里斯通、库洛洛、金同时看向了探头出来的莫里森。
“呃……你好？”莫里森抓抓脑袋说。
也许人生真的有所谓撞大运的阶段。
莫里森端着一大盘川宁茶到客厅里的时候想。
“啊，你就是库洛洛吧。”金坐在沙发上，但只是随意地坐着就显得英姿飒爽，莫里森无意间瞟了一眼就突然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动，就像金霹雳看到了凯兰催尔一样，“听说你的念被封了。”
好、好耀眼啊，这个人……
莫里森觉得自己像见到了本命的恶心宅。
自惭形愧……
库洛洛似乎也很在意这个叫做金·富力士的人物，他的动作和姿势都微妙地变得更收敛了一些。
帕里斯通……欸？帕里斯通为什么和金挨得那么近？
“嗯，”库洛洛回答说，“所以找到了莫里森帮忙。幸会，久仰大名。”
金点了点头：“找她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恐怕除了她的能力别的类型的除念都不太可能成功了。不过，被幻影旅团的团长久仰还真是不知道高不高兴得起来。”
“我现在不是团长了。”
幻影旅团？欸？“那个”幻影旅团？前阵子友客鑫拍卖会上抢劫的强盗组织（是盗贼组织啦）？但是新闻不是报道他们都死了吗？明明尸体都在拍卖展会上被找到了？
莫里森突然觉得脑子更不够用了。天了噜。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在莫里森忙着处理过剩的信息的时候，三人的谈话一直在进行。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帕里斯通甜甜地冲金·富力士笑。
“协会里的人都知道，你该庆幸来的是我。”还帮你把莫里森那条推特删了，金在心里想了想。
“不过我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金说，“到时候你的对手可是我。”他志在必得地笑了一下，眼神极具穿透力。
会、会心一击！莫里森觉得自己的腿好软。
但是还没等莫里森反应过来金就表示要离开了。
帕里斯通似乎不愿意放他走，向库洛洛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留下莫里森和库洛洛两个人在屋子里。
莫里森呆滞地拿着托盘站在客厅中间。
“茶……”你们都不喝茶，难道要倒掉了吗？
“呃……库洛洛？”
“嗯？”
“你真的是幻影旅团的团长吗？”
“唔。”库洛洛说，“原来是。”
怎么办，好像救了一个A级通缉犯，要不要停手？
“多谢招待，我明天四点再过来。”库洛洛说着也起身离开了。
莫里森很茫然地看着他走了。
当日晚聊天版上：
巴塔耶：啊啊啊啊啊！！我救了的那个人居然是幻影旅团团长啊啊啊啊！！！
凉宫沙耶子：啥？！库洛洛？
巴塔耶：哇靠你怎么知道！！
凉宫沙耶子：你发了推特了啊傻。
炎魔：啧。
巴塔耶：救命我觉得我好惶恐，我会不会做了件不好的事
水行侠：没问题的啦~团…啊，库洛洛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巴塔耶：你那个微妙的句法是怎么回事 = =
巴塔耶：话说我今天见到男神了！！！！！！！！
凉宫沙耶子：神秘博士？
巴塔耶：好像叫金·富力士！！！好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伊壁鸠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