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胡文涵

18、4年

　　大三时文瀚决定考研.姐姐觉得没有必要,文瀚只是笑着说:我想活的丰盛些.
　　大四结束,莫奇已经被押进公司打杂,看到文瀚还悠哉游哉地享受暑假,于是撒泼打滚地要文瀚一起来同甘共苦.
　　文瀚死活不去,自从那次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踏上上海一次,又怎么可能去工作呢.最后莫奇死缠烂打,两人各退一步,是去在苏州的分部.
　　莫爸爸对自家儿子要求严格,对文瀚则称得上是放任了,于是文瀚乐得刺激莫奇.
　　某周日,莫奇死活不肯加班,要带文瀚去他大学时挖掘出的一家川菜馆,“还有露台哟~~~”莫奇一脸诱惑。
　　“好吧，我还没在露台上吃过川菜呐”文瀚笑。
　　“小奇，菜馆在哪里啊？”文瀚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建筑问。
　　“**花园啊，你认识？”
　　“啊，在我姐姐学校旁边么。”文瀚苦笑，自己何止认识啊。
　　“哦~~我都忘了，嘿嘿。”
　　“嗯，我也记不清了，姐姐毕业之后我就没来过这片。”文瀚说完便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到了！”莫奇把文瀚从出租车上拉下来，“我日思夜想的地儿哟！”
　　文瀚异常沉默，眼前这家店面，就是当初楼下那个店扩的，自己甚至还记得当初几个人连一层楼都懒得下，在露台上朝下面喊“4份蛋炒饭加酱油，两份水煮肉”的场景，他想掉头就走，可是又有一丝不舍，站在那里愣神的时候，被莫奇拖上了二楼。
　　因为还没有到饭点，所以2楼人不多。点好菜，文瀚说：“有蛋炒饭么？”
　　“这个，不知道，我也是新来的，要不我下去问问老板。”年轻的服务生有点不好意思。
　　“那麻烦你了。”文瀚笑着点点头。
　　“没有蛋炒饭吧！菜单上没有啊！而且我来了那么多次也不知道啊。”莫奇一脸认真。
　　“我只是问问”
　　“先生，老板说您要的话，他单独给您炒，还说，您肯定是老客回来找味儿的，因为自从3年前店扩了之后就把蛋炒饭从单子上撤了。”服务生一脸认真。
　　“真是谢谢你们老板了，记得加酱油！”文瀚笑说。
　　“你。。。。。。。。。。”莫奇一脸困惑。
　　“这个露台”文瀚微笑着倚上露台栏杆，“我在这里给你打过电话，高一暑假。”
　　“啊！这里就是你们以前住的！”莫奇顿悟。
　　“对，所以我刚才在门口真想掉头就走”文瀚还是微笑，可是眼力有一股哀伤。
　　“对不起，我不知道”莫奇低声说。
　　“你道歉干什么？”
　　“因为。。。。。”莫奇犹豫着。
　　“谢谢你”文瀚坐回莫奇对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都是过去了，生活总是向前的，该忘的还是忘了比较好啊。”
　　“可是。。。”
　　“就算忘不了，也要当成已经忘了。”文瀚摆摆手“适当的自欺欺人没什么不好。”
　　“嗯，你觉得好就行。”莫奇点点头。
　　“哎呀~~莫哥哥，人家好喜欢你哦~~~”文瀚托着腮帮子发嗲。
　　“我怎么觉得你看上去跟高中那会儿差不多啊，貌似还要小点。”莫奇已经对文瀚免疫了。
　　“你想说我永远17岁么？”文瀚那眼睛斜莫奇。
　　“不，是永远16岁！”莫奇坚定地说。
　　“你大爷的。。。。。”文瀚撇嘴“我要把肉吃光，不给你吃！”
　　“这会儿还真跟孩子似的！”莫奇笑着，也开始动筷子。

　　“是文瀚么？”文瀚突然听到有个声音说。
　　抬起头，发现正黄旗老师坐在斜对面的桌子后面看自己。
　　“老师好”文瀚笑着走过去。
　　“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老师笑着说。
　　“我也没想过。”文瀚也微笑“老师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老师深深地看了文瀚一眼“不记得你姐都不会忘了你。”
　　“您这是拐着弯儿地夸我”文瀚笑。
　　“不说别的，光吃饭，比我好看的，你是第一个。”
　　“您光记得我吃饭了。”文瀚笑，自己是喜欢这个老师的。
　　“你啊~~~”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文瀚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便岔开话题，说：“对了，老师，我考上研究生了。”
　　“哦？什么专业的？”
　　“犯罪心理学。”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老师笑着点头。
　　“您又夸我了不是。”文瀚也笑。
　　“嗯，来，把手机给我。”
　　“哦”文瀚递过去。只见他拨了一串号码，接着就听到手机响。
　　“呐，这样我就有你的号码了，你也有了我的。”说着把手机递回来。
　　“好！”文瀚点头。
　　“过去吧，别让朋友等着。”
　　“好，那我先过去了。”文瀚还是那样笑着。
　　“乃们老师?”莫奇嘴里叼着肉含混地说.
　　“我姐姐老师”文瀚说着对莫奇翻了个白眼“下次吃完了再说话。”
　　“遵旨！”
　　“要说遵旨去跟那老师说去，人家真担得起这两个字。”
　　“为什么啊？”莫奇一脸好奇。
　　“因为人家姓爱新觉罗~~~”文瀚笑。
　　“前朝余孽！”
　　“吃你的饭吧！就这么点出息了你！”文瀚拿筷子要敲莫奇的头。
　　“你这分明是护着他！难道你背着我跟他~~~~~”莫奇入戏了。
　　“啧~~~我突然好想干爹啊~~你说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呢？”文瀚歪着脑袋一脸困扰的样子。
　　“不要，我错了，我吃饭再也不说话了！”莫奇迅速低头。
　　“该！”文瀚优雅地吐出一个字。

　　“文瀚，咱顺便去超市吧！”莫奇指指不远处的某大型购物广场。
　　“行！感情你今天是带我故地重游来了！”文瀚伸了个懒腰说。
　　“我用人格担保,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莫奇举起右手.
　　“人格啊,你有么?”文瀚一脸质疑.
　　“靠!你怀疑我!”
　　“先生,麻烦你让让.”文瀚一脸严肃.
　　“好吧好吧……一点也不可爱!”莫奇说着伸手就去揉文瀚的脑袋.
　　“你指望一个22岁的男人可爱,就跟我指望你能正常一样不靠谱.”文瀚肯定地说.
　　“你16岁!”莫奇炯炯有神地看着文瀚.
　　“你是在逼我掏身份证么?”文瀚说着微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莫奇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不过还是控制不住地多瞄两眼,然后一个没把持住,说:”真妖孽!”说完后惶恐地看着文瀚.
　　“没关系,我听见了.”文瀚笑意更甚,伸出手指挑上莫奇的下巴,慢慢地说:"你,完了!”说完扔下半石化的莫奇继续往前走.
　　“哎,我错了,你等等我啊!”莫奇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

　　一辆车从旁边开过去,车里两男两女谈笑风生,突然,一个女人说:”那个是不是王静弟弟啊?”
　　“什么?”两个男人同时问.
　　“过去了,没看仔细,不过好像啊!”
　　“哦…”一男人的声音,另一个男人则从车窗向后看.
　　“恩?怎么突然听然停车了?”士玘问.
　　“等着让你看清楚啊!”开车的姚子笑着说.
　　“啊?”士玘每反应过来.
　　“曹哥,来,45度角仰望前方,看到什么了没?对,我们管那个叫红灯.你的,明白?”姚太笑着说.
　　“啊!我终于明白了!”士玘立刻配合地做恍然大悟状,毕竟这么好的台阶,不下的话,就不好看了.
　　“明白就好.”姚子突然不冷不热地抛出来一句.
　　“嘿嘿嘿嘿……”士玘讪笑.
　　“哎哎哎,那边人行道上人行道上!”姚太又喊,“他们也去超市么？”
　　“只是长得像而已，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姚子似乎对姚太的反应不太高兴。
　　“好吧！”姚太耸耸肩，“蔡仔，那是他们大学同学的弟弟，绝对的！”
　　“啊！美好的小男孩么！”蔡姑娘笑着说。
　　“对，美好的一塌糊涂！”姚子咬牙切齿“就是眼神不好！”
　　“那多可惜啊”蔡姑娘一脸惋惜。
　　蔡姑娘，姚太本着造福大龄青年的互助精神给士玘介绍的小对象。虽然没明说，可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个红绿灯，最多的一天，我来回走了有10次！”文瀚边过马路，边笑着说。
　　“你找钱包啊！”莫奇笑着说。
　　“我倒想有个钱包给我捡捡啊！”文瀚一脸慨叹。
　　“你想买点什么？说，大爷给你买！”莫奇推着车，豪情万丈地说。
　　“这是超市，不是名店街，大爷你抒情抒的不是地方。”文瀚冷静地说。
　　“好吧，亲爱的，你就赏个光，将就点挑自己喜欢的拿吧。”莫奇瞬间转走低声下气路线。
　　“好！爷今天赏你个脸。”文瀚笑着点点头。

　　“前几年，进口商品就这家最多最全，不过这两年比不上新区那儿了。”文瀚看着货架认真地说。
　　“你啊~~~~”莫奇说着又去揉文瀚的头。
　　“莫哥哥~~~”文瀚突然转向莫奇，腻着嗓子叫，莫奇立刻紧张起来“你再敢揉我头发我就让你裸奔回去。”
　　“不不不，不用麻烦二少您的。”莫奇知道自己再不老实点就完了。
　　“文瀚么？”突然身后有个熟悉的女声，莫奇看到文瀚轻轻地皱了下眉。文瀚不知道自己为何连姚太都想回避，大概是想回避和士玘有关的一切吧，真是，没出息啊。。。。。。。
　　“胡文瀚？”身后的声音伴着脚步声。可是文瀚还是没有应。
　　“小姐，你认错人了吧。”莫奇笑着对姚太说。
　　“咦？”
　　“这是我弟弟，他，听不见声音的。”莫奇的语气里带着忧伤，说着还深情地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研究谷物配方得文瀚。
　　“啊！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了。”姚太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是赶紧道歉。
　　“跟你说了只是长的像，还不信，真是的。”姚子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你和你弟弟了。”
　　“没关系的。”莫奇笑着点头。
　　这时，文瀚把手上的谷物放入推车，然后扯扯莫奇的袖子，仿佛周围的一切和自己都没有关系。
　　“啊，那我们先走了。”莫奇说着，转身，从文瀚手中接过推车离开。
　　转过两个过道，文瀚说：“谢谢你。”
　　“啧，咱俩客气啥！”莫奇豪迈地摆摆手。
　　“嗯！”文瀚点点头。
　　“咱不说这有的没的，来，说以身相许！”莫奇说。
　　文瀚偏着脑袋，特纯情地眨了眨眼睛，说：“莫哥哥，你就从了我吧~~~~”
　　莫奇立刻后悔。。。。。。。
　　“其实今天都是我不好。”坐在回去的车上，莫起轻声说。
　　“没有，反正都是过去了，我只是不想看到那个姐姐发花痴而已。”文瀚眯着眼睛靠在车窗上，慢慢地说。
　　“随便你怎样说都好。”莫奇撇撇嘴“你个别扭孩子。”
　　“你全家都别扭！”文瀚咬牙切齿。
　　“好好好，我别扭，我别扭还不行么！”
　　“恩准！”文瀚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那两个姑娘都挺漂亮的，你姐姐同学么？”莫奇顺口说。
　　“恩？两个姑娘？”文瀚问“不是一男一女么？”
　　“你完全没看到啊？”莫奇反问“不是最后你扯我袖子的时候抬头了么？”
　　“没看啊，而且他们估计也就看到了我个侧面。”文瀚点点头。
　　“哦，先是那个喊你的姑娘，然后又过来两男一女，讲话的那个不戴眼镜。”
　　“嗯，他是那姑娘的老公。”文瀚知道是姚子。“还有一个呢？”
　　“另一个戴眼镜，看上去稍为大一点，他看我的时候我还心虚了一下。”莫奇顿了一下，肯定地说“感觉不一般。”
　　“你心动啦？”文瀚心里抽了一下，但还是用玩笑来掩饰。
　　“动你个头！”莫奇瞪了他一眼。“可是我觉得在哪里看过他。”
　　“还好我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儿，文瀚轻轻地说。“你当然看过他，你还跟他说过话，在他公司。”
　　“啊！就是他！”
　　“恩”文瀚点点头。
　　“他不是Gay么，那边上那姑娘算什么？”
　　“估计是喊我的那个姑娘给他介绍的，准备撮合的。”
　　“你怎么知道？”
　　“用脚趾头想出来的，他们年纪大的比较没有新意。”文瀚懒洋洋地说。
　　“啊！那他会不会认出我来！”莫奇又是一声。
　　“你成熟了很多，真的！”文瀚深情地说。
　　“其实你是在说我老。”莫奇翻了个白眼“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在这担心你，你还这样。”
　　“认出来又怎样？你站出来说话，就已经明白地告诉他们我不想见他们，哪怕是回个头都不原意。都是聪明人，坚持下去只会大家都尴尬，而且还是在公共场合，何必呢。”文瀚说着叹了口气。

　　“我们去消夜吧”姚子提议。
　　“恩，就去以前咱楼下的那家呗，店扩了之后我都没去过，而且离的也近。”士玘赞成。
　　“咦？怎么没有蛋炒饭了？”士玘翻着菜单问。
　　“恩，从菜单上撤了，要单独跟老板说的。”姚子说，接着又转向服务生：“先这些，记得跟老板说蛋炒饭加酱油，谢谢。”
　　“恩？早些时候有个男生也特地点了蛋炒饭加酱油呢。”服务生笑着说。
　　“男生？大概什么样子？”士玘微笑着问。
　　“看着像高中生，可感觉又不太像，戴眼镜，长的是那种说不出的好看。”服务生显然对文瀚映像深刻。
　　“谢谢你。”士玘笑着点点头。
　　姚子看看士玘，对姚太说：“你和小蔡坐着，我带曹哥下楼跟老板叙个旧。”

　　“你想说什么？”士玘反手关上洗手间的门，问姚子。
　　“跟小蔡的事，你怎么打算？看得出小姑娘挺喜欢你。”姚子说着点了根烟。
　　“你也这样问我？”士玘苦笑。
　　“那我因该问点什么？这事儿你表个态估计就成了，不过“姚子抽了口烟，说：“这喜酒就别叫上我了。”
　　“你。。。。。。”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姚子摆摆手。
　　“他说他谈恋爱了。”士玘轻轻说。
　　“他说你就信？”姚子有点激动。
　　“他说什么我都信。”士玘慢慢地说。
　　“别指望我感动，跟我说不会让他受委屈的事你，骗他的也是你。”
　　“我。。。。。”士玘突然词穷了，是啊，姚子说的一点都没错，把他拉下水的是自己，给承诺的是自己，伤了他的还是自己，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发言呢。可是，不甘心啊。
　　“四年前他推开我走出去，决绝而哀伤，那个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在超市，他为了回避跟我有关的一切甚至连你们都不想见。我本来以为4年了，足够平复他的心让他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可是刚才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蠢，他对感情是纯净的揉不进半粒沙的人，而我却一刀戳在他心上。”士玘缓缓地说着“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他一起走下去，我爱他啊。”终于说出口了，终于承认这样的爱，可是，那个人却听不到。
　　“你。。。我真是。。。。。”姚子叹了口气。
　　“那张照片被我拿来了。”士玘说。
　　“恩？什么照片？”姚子问。
　　“文瀚穿着睡袍抽烟的”士玘说着打开皮夹。
　　“你怎么拿到的？”
　　“不小心把书堆碰倒，收拾的时候发现的。”
　　“拿去吧，你自己看着办。”姚子说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