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种猫日记》花痕無傷

4、四·2005年5月

　　公元2005年5月某日晴
　　妈妈和爸爸打架了，非常可怕。
　　胆小的阿土藏得无影无踪，点子瑟缩在自己的窝里发抖，连大咪都钻进沙发下面去了。
　　我也很害怕，于是我一头扎进床下，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一切都平静了，我听到爸爸摔门出去的脚步声。
　　我小心翼翼地钻出来，看到妈妈躺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
　　爬上床在妈妈旁边趴下，我仍然有点害怕。
　　我趴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哥哥和妹妹都回来了，于是我们三个一起守着妈妈。

　　我饿了，我试着把妈妈叫醒。因为每次妈妈都会给我们吃东西，给我们吃好吃的东西……
　　妈妈不理我，不动也不说话。
　　哥哥和妹妹都在哭，我想他们一定也饿了。

　　我去找大咪，大咪叹气，从角落里挖出一块硬骨头推给我。
　　我咬着硬骨头，想着妈妈如果再也不起来该有多可怕……我又害怕了，也吃不下去了……
　　忽然想起点子就快要当上妈妈了，她一定也饿了。我把那块硬骨头塞进点子的窝里，点子很感激地看我。我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一点儿，于是回去蹲在床旁边，陪着哥哥和妹妹等妈妈。

　　妹妹说：[如果没有我就好了，没有人喜欢我。]我听懂了，很奇怪。
　　为什么没有她比较好呢？我很喜欢妹妹，她经常给我小鱼干，她也经常抱抱我。
　　我听不太懂他们后来在说什么，我只理解到爸爸不喜欢妹妹是因为她是女生。
　　女生不好吗？我看点子，点子刚刚啃完那块硬骨头，正在梳理她的毛。
　　我喜欢女生，我说，所以妹妹你不用担心。爸爸不喜欢你，我和妈妈还有哥哥喜欢你就好了，而且我相信大咪点子和阿土也都喜欢你的……
　　我不知道我说的她听懂了多少，但是她摸了我的头，很温柔的摸。

　　那天很晚妈妈终于和我们说话了。
　　妈妈叫妹妹给我们吃的，妹妹拿了很多鸡肝给我们吃。
　　我们在走廊吃饭，他们三个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什么。
　　我时不时瞟一眼进去，看到妈妈把几个小卡片交给哥哥和妹妹，还有一叠红色的纸。我听说那小卡片叫[储蓄卡]，里面可以装很多那种红色的叫做[钱]的纸。
　　人类把钱当做好东西，但是哥哥和妹妹拿到的时候并不高兴，我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我有很多钱，我就买很多鸡肝。给自己一份，大咪一份，点子一份，阿土一份，妈妈一份，哥哥一份，妹妹一份……不给爸爸。

　　公元2005年5月某日阴
　　点子生小猫了。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我趴在妈妈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点子在叫。
　　点子叫得很可怕，叫得我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我跳下床，看到点子蜷缩在她的小窝里。
　　第一只小猫已经生下来了，但是一动不动。点子拼命地舔他，他还是一动不动。
　　小猫浑身还是湿漉漉的，点子舔啊舔啊……舔干了，小猫还是不动。
　　我挤进去推开点子，嗅了嗅小猫，小猫凉凉的。
　　妈妈来了，把我从点子的窝里拎了出去。然后她把小猫也拿了出来，她说：[点子，你的宝宝死了。]

　　这就是死了？
　　大咪明明说死了就是再也看不到了，但是我现在还可以看到小猫，他就死了？
　　大咪在一边静静的看，她说，点子的孩子没有了。然后她去舔点子，安慰她。我还蹲在那儿看那只[死]了的小猫。
　　我忽然想起大咪曾经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很羡慕点子的感情，因为大咪已经老了，她再也不会生小猫了。
　　大咪没有当过妈妈，但是大咪把这个家里每一个比她小的生命都当作孩子来保护。包括点子、阿土，还有我。

　　点子又叫了，大咪舔着点子。妈妈在旁边看，我也在旁边看。
　　又一只小猫的头露出来了，慢慢整个身子也出来了。点子流血了，她一口咬住大咪的脖子。大咪没有反咬她，甚至连哼都不哼一声。
　　湿漉漉的小猫终于整个儿落在软垫上，点子放开大咪回头咬断脐带，把胎盘吃掉，然后开始拼命舔这只小猫。
　　过了一会小猫发出细弱的喵叫，他活下来了。
　　阿土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但是妈妈哥哥和妹妹都围在那儿，他不敢过来。点子精疲力尽地躺着，小猫趴在她肚子上吃奶。大咪从她的窝里走出来，回头看了看就走了，回到窗台上，睡觉。
　　我一直在那儿看着，我亲眼目睹了一个生命的诞生，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儿……

　　[你们也是这样生下来的。]妈妈对哥哥和妹妹说。
　　妈妈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你们生下来的。
　　所以不要说没有人喜欢你，妈妈是爱你们的。就算只是因为生下你们的辛苦，妈妈也是爱你们的。如果没有你们中的一个，妈妈会很伤心的。就像点子很爱她的小猫，失去她的小猫她也很伤心……这一点上人类和猫是一样的。
　　我仰视妈妈，她好高大……
　　母亲都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