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同人—彼方》余鹤

1、1.

　　“快看，是雪。”
　　“啊，是啊，下雪了。”
　　“什么啊，你怎么这么敷衍。”
　　“你太敏感了。还有，下雪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我知道啊，但是啊，四月份的流魂街竟然能看到雪，很难得不是吗？”
　　少女有着浅棕色的长发，靠在一旁的少年身上，抱怨他不解风情。
　　“明明是难得的雪天，你能不能稍微浪漫一点啊。”
　　“是是，是我的错。那么，你想我做些什么来补偿你呢，我的公主。”
　　“这么油嘴滑舌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一旁的少年轻轻笑着，和少女无异的浅棕色的眼里满是宠爱，伸手将少女头顶的雪花拍掉。
　　“好了，风景看完了，该回家了。”
　　“哈？你管这一片秃树林叫做风景？骗人的吧，我还以为我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别抱怨了，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鲜奶豆腐。”
　　“啊，真的吗？真的有鲜奶豆腐吗？呐呐，你不会骗我的吧？”
　　“你在这么叽叽喳喳下去就真的没有了喔。”
　　“好过分…”
　　少年拉着少女的手，听着少女叽叽喳喳的抱怨，笑的温柔。
　　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做一个普通的人，遵循着自然规律，生老病死。
　　“呐，你说，这片天空的上面是什么呢。”
　　少年在厨房洗碗，少女趴在唯一的一张床上，支着下巴问他。
　　“不知道，但大概什么都不会有吧。”
　　少年的声音有些凉薄，动作麻利的洗好碗，擦掉手上的水渍，转身看着她。
　　“阿凉想看吗，这片天空上面的风景。”
　　“怎么说呢…”少女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眼里没有情绪。
　　“其实是想的吧，但是好像不太可能实现欸。”
　　“？”少年坐在她身边，面露疑惑，伸手玩着她的长发。
　　“我啊，虽然很想知道上面的风景是什么样的，但是却一点也不想努力。”
　　少女的话逻辑有些不清，少年也只是微微笑着，像是理解了她话语里的意思。
　　“是是，因为你是个懒到极致的人啊。”
　　“这么说女孩子很不礼貌哎。”
　　“抱歉抱歉，但是阿凉原来也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啊。”
　　“喂喂…不要太过分啊。”
　　少女抽回自己的头发瞪他一眼，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他。
　　“那么你呢？你最想做什么？”
　　“我啊…”
　　少年歪歪头，像是很苦恼这个问题一样。
　　“最想做的…大概是带着阿凉一起去看天空上的风景吧。”
　　“？？”
　　少女有些迷惑，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到玩笑的成分，但没有。
　　那双浅棕色的眼里是满满的认真和宠爱。
　　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做一个普通的人，遵循着自然规律，生老病死。
　　但如果你的愿望与我背道而驰，我可以放弃我的愿望。
　　你就是我的愿望。
　　“你…认真的吗？”
　　那双眼里的认真让她感到害怕。
　　“嗯。和阿凉一起，去完成阿凉想完成的事。这就是我想做的。”
　　那么，天空上到底有什么呢。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孤独一人，也没能得到答案。
　　“但是，我很弱啊，天空之上什么的…”
　　“没关系。”
　　少年眼里的色彩让她晃了神，沉溺在一片浅棕色当中。
　　“我会清除一切障碍，为阿凉铺一条通往天空之上的路。阿凉只需要站在我身后，看着风景就好了。”
　　“…你这样说是犯规的。”
　　“那，我等着你带我去看天空上面的风景哦。”
　　“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我就会向你走来。
　　你就是我遮掩半生不愿吐露给世人的宝藏。
　　少年在日复一日不断流失的时间中逐渐成长，少女在时间触摸不到的地方停止了抱怨。
　　“阿凉。”
　　男子的面前是空无一人的草地，他目光温柔，镜片后的是旁人不曾见过的柔情缱绻。
　　“还记得我说过的，要带你去看天空上方的风景吗。”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来接你了。”
　　这世上能让我温柔以待的就只有你。
　　只有你值得这份温柔。
　　可这片纯蓝的天空上面到底有什么呢。
　　男人坐在象征着权力的座位上，看着虚假的蓝天，半分迷茫。
　　你想看到的，就是这一片荒芜吗。
　　阿凉，和我一起，去看更高的天空之上吧。
　　可直到最后，他也没能碰到更高的天空。
　　再后来，他被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形态固定在椅子上，听着那些人宣告他的罪行。
　　“这片天空上面的风景我看到了。”
　　少女出现在他面前，是和百年前无异的样貌。
　　“和这里也没什么区别嘛…还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惨的样子？”
　　如果在这里就能再次见到你的话，时间再长一些我也乐意至极。
　　“喂喂不要挑衅这些老家伙们的尊严啊…两万年下来就算是你也会吃不消的啊。”
　　少女和百年前一样叽叽喳喳，吵得他头疼。
　　“别抱怨了，阿凉。”
　　他有点想哭，仅剩的左眼里满是柔情，还有深藏的怀念。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你再怎么抱怨，也不能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鲜奶豆腐。”
　　“……”
　　少女有短暂的沉默，像是看不下眼一样别开脸。
　　“怎么那么傻…逞口舌之能换两千年，你是白痴吗。”
　　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有几百年了呢，我都要忘记你的样子了。
　　所以，只要能让我再次见到你，就算是要我在这漆黑阴暗的地方度过一生，我也甘之如饴。
　　“阿凉，和我一起，去看更高的天空之上吧。”
　　“我才不要。”
　　少女转了圈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容貌停留在了最完美的时刻。
　　“天空上面的风景看过了，我有点想看四月的流魂街了。”
　　“下雪的流魂街吗？”
　　“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啊。但是大概是看不到了吧？毕竟下雪的四月太罕见了啊。”
　　“……”
　　他沉默片刻，苦笑。
　　“抱歉啊，阿凉，这次的我还是一点都不浪漫啊。”
　　“有什么关系。”
　　他在逐渐成长，她却半分未老。
　　“两万年的时间足够你去想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了吧？虽然我不能保证两万年后的流魂街会不会在四月下雪。也不知道我这一点魂魄能不能坚持两万年？”
　　“要不要赌一下呢？两万年后的流魂街的四月。输了的要给对方做鲜奶豆腐哦。”
　　“好。”
　　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做一个普通的人，遵循着自然规律，生老病死。
　　但如果你的愿望与我背道而驰，我可以放弃我的愿望。
　　你就是我的愿望。
　　后来友哈巴赫进攻这片世界，那些之前宣判他罪恶的人们跑来寻求他的庇护。
　　“你那个时候，是为了什么同意了我的请求呢。”
　　“蓝染。”
　　“尸魂界的毁灭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吧。那为什么那个时候要答应我。”
　　“只是想击溃想要控制你的友哈巴赫，这个说法我听腻了。”
　　他坐在椅子上，听着对面人的问题，终于轻轻笑出来。
　　“你果然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京乐春水。”
　　“没错。这里的毁灭与否于我来说根本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到底为什么…”
　　“因为阿凉。”
　　这是他第一次说起她，也是第一次将自己真实的情感完全暴露在外。
　　“她想看天空上面的风景，我就铺好路，带她去天空之上。”
　　“她想看下雪的流魂街，我就守住这片土地，等她来找我，我再带她去。”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面前的男人脸上是真实的温柔，连着左眼里快要溢出的满满的疼爱。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看到下雪的流魂街了。”
　　这么说着，他有点想哭，眼里逐渐泛起迷雾。
　　我很久没见过下雪的流魂街了，也很久没见过你了。
　　你在哪呢。
　　他看着被束缚着的，第一次露出真实感情的男人，些许恍惚。
　　你看，这样一个聪明又理智，强大又无畏的男人，他的初衷竟然是这么简单。
　　这个人人都说无情的男人，原来也有着这份隐藏至深的柔情。
　　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藏得太深，成心让所有人都看不见。
　　“什么啊，怎么又哭鼻子，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少女的声音轻轻的，他有些错愕，看到身后站着的几近透明的少女。
　　“阿凉…”
　　他看着男人，对方眼里的错愕和欣喜真切，眉眼中有着化不尽的温柔。
　　“我的魂魄已经撑不住了，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了吧？”
　　少女的样子没有改变，头发的长度也保持在一开始的长度。
　　她像是被时间抛弃了一样。
　　“我明白。”
　　看啊，这男人多理智啊。
　　明明是最后一面了，他却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什么啊，这么敷衍。”
　　“明明是最后一面了，你就不能稍微的浪漫点啊。”
　　“是，是我的错。那我应该怎么补偿你呢，我的公主。”
　　他有些吃惊男人话语的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深藏的无力与不舍。
　　他有些恍惚。这个强大如斯的男人，也有他做不到的事啊。
　　也是。他再如何强大，归根结底却也只是人。
　　一个死过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的人。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哄女孩子的方式怎么还这么老套啊。”
　　少女悄悄红了脸，嘴上埋怨他的老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低低的笑，笑里包含着太多的情感。
　　“啊，下雪了。”
　　她看着一片黑暗的天花板，有些惊喜。
　　“大概是因为快消失的原因吧，我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哦。”
　　“呐，听我说，下雪了哦。”
　　“四月的，下着雪的流魂街。终于又看到了呢。”
　　“…啊，是啊。”
　　“终于又看到了啊。”
　　男人有些哽咽，看着已经逐渐灵子化的少女，扯出一个笑。
　　“啊，不要哭鼻子嘛，真是的，怎么这么爱哭了呢。”
　　少女嘟囔着抱怨他，走上前，对上男人浅棕色的眼，满是认真。
　　“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了哦，阿介。”
　　“好了，快跟我说再见吧。”
　　“…我不要。”
　　那个曾经立于天空的男人难得任性，却让人揪心的疼。
　　“阿凉不见了的话，我根本…”
　　“白痴。”
　　少女轻笑出声，不轻不重的骂他。
　　“但是我早就不见了哦，现在的只不过是我残留的魂魄，”
　　“真正的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死掉了不是吗。”
　　“鲜奶豆腐我是吃不到了。但是作为赌约胜利的一方，我是可以更换条件的对吧？”
　　“听好了，我现在想要的，是你的再见。”
　　“……”
　　男人看着她，死死的盯着，要把她印在眼里一样。
　　“好，我答应你。”
　　你明知道，我根本不能拒绝你的要求。
　　“那么，再见啦，阿介。”
　　“再见，阿凉。”
　　我应该知足的。
　　能再次见到你，再次听到你的声音，再次和你对话。我应该知足的。
　　少女最终消失在这片黑暗的牢房，带走了他最后的光。
　　他看着突然就没了生气的男人，有些心酸。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经历过什么，但男人显然是对她有感情的。
　　或是亲情，或是爱情。
　　她就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从那间牢房出来，他看着下雪的天空，有些茫然。
　　每个人都有他藏在心里的，不能说的秘密。
　　那是秘密，也是意义。
　　“下雪了，阿凉。”
　　他站在许多年前的位置上，看着一片似乎不曾变化的秃树林，笑着。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没人回答他的话，他也无所谓。
　　“我想到了一个，你一定会很开心的事。”
　　他低头，看向身侧的墓碑，笑的苍凉又温柔。
　　“你一直很羡慕我，强大的灵力，清晰的头脑，温吞的性子，还有你没有的姓氏。”
　　“阿凉，我把我的姓氏分给你，好不好。”
　　墓碑上，蓝染凉三个字醒目，上头印着少女带着笑的脸。
　　他蹲下身，温柔的抚摸那张照片，泪水突然就滴在地上。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你在哪呢。
　　那个曾经翻覆了尸魂界的男人离开了那间黑暗的牢房，像一个普通的整一样居住在流魂街的某一区，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他身上的棱角和锋芒在某一瞬间被磨平，之前的目标似乎已经吸引不到他的兴趣。
　　他就这样藏在茫茫人海之中，成为之前他最不屑的那一类人。
　　“阿凉，你想看的风景，我帮你守好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做一个普通的人，遵循着自然规律，生老病死。
　　他把半条命都搭在了她的身上，为了她颠覆这个世界，为了她触碰更高的天空。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实现他的愿望了。
　　连着她的希望一起。
　　“快看，阿凉，是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