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射弧》查杳

1、第 1 章

　　正值凛冬，北方的天气又干，风中裹着一股肃杀，透过肌肤往毛孔里钻。

　　关泊洲今天急着出门，忘记贴家里阿姨准备的暖宝宝贴，现在正在寒风里和班上的人冻的斯哈。

　　“冷吧？”司机是个阿姨，操着一口浓重的魔都口音，笑呵呵的说。

　　嗯。”刚才江边风大，林源身体现在才接收到信号，说话带了鼻音。

　　“可得穿厚点，侬们可不能想着年轻图俏。”阿姨说完从后视镜里又打量一眼林源，又笑着说：“太瘦了不抗寒。”

　　林源笑笑应了一声，开始转头盯着车窗外。窗外的风景和电影画面似的，一帧一帧的闪过，然后迅速播放成下一个镜头，不连贯却真实。

　　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不是小姑就是齐飞，不然这个点，谁还会想着他。

　　怕冷，每年这个时候，家里的阿姨都会准备一些暖宝宝贴片，待他出门的时候，沿着他外套内里贴几片。

　　今天出门太急，
　　比天气更欠的是电话那端不分青红皂白地兴师问罪。

　　关少荆一惯地长辈口吻，对小辈不是教导就是训斥，对他这个儿子更是甚之。至关柏星出生起，关柏洲就很少觎他一个好脸色了。

　　“柏星在学校受欺负，你这哥怎么当的？”

　　呵，关柏洲莫名想笑，“爸，您好长时间没来过学校了吧，我们学校早扩建了”

　　关少荆已过不惑之年，人情世故当然能听出他儿子的反讽。先不论关柏星是他爸和那个恶毒后妈的儿子，况且高中部和初中部本来就相隔甚远，

　　电话那边地人温声细语，他也不太好意思挂，只好站在原地等对方交待完，路上积雪太厚，恰好又是这个时间点，小星你再等几分钟，小刘叔叔马上就到。”

　　关柏星用鼻音回了个“嗯。”

　　对方是林之赪，他的后妈，他爸关少荆的新老婆。嫁进关家两年多，和老爸夫唱妇随，对自己也视如己出。关柏星本来搜罗了好一些个对付恶毒后妈的招儿，结果一个没用到。

　　关柏星冻的脚有些麻，趁着走动的功夫，瞥了一眼附近。

　　这条街是文化街，就在他学校对面。一整条街都是复古式建筑，在冬天看上去难免会有些清冷。

　　倒是有一家店是例外，他这一个电话的功夫，顾客已经在他眼前来来回回换了有好几拨儿。相比周围十几家，这家属实称得上为人气店。

　　林之赪后来给他说要煮什么汤暖身，他一律没听到，实在没抗住冻，直接跟着一拨儿人挤进了这家面馆。

　　一进门，关柏星就被店里的火爆程度给惊到了。打眼望去，座无虚席，有的四人桌前，足足挤了七八个人。

　　要不是暖气开的够足，关柏星想立马转身出去。

　　“来来来，里面走，互相挤挤坐下。”有人大声地招呼，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

　　“哟！李哥，又带着一家老小来吃面啊。”还是刚才那个声音，听这意思和这一拨儿人认识。

　　“可不！”被叫李哥的人也大声笑着回应他，说完看了一圈，啧声道：“梁子，你们这没座了啊？”

　　这话一出，关柏星直接转身。

　　“哎！同学，你吃什么，那一桌快吃完了，一两分钟就能收拾出来。”
　　被叫梁子的人从收银台走了出来，关柏星回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挺高，耳朵两侧做了银色耳染，也挺帅。

　　“我…我不吃，我就是来……”说到最后，关柏星都有点难为情，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

　　“吃吧，请你。好吃下次再来就成。”梁子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听听，这不容拒绝的语气。

　　“李哥，那腾出地儿了，去那儿坐吧。”

　　李哥笑着应了声。

　　“同学，第一次来吧。”梁子在角落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小位置。

　　关柏星笑着点点头。

　　梁子去了后厨，他得空瞄了下店内环境，装修陈旧，但好在干净。收银台侧边，有个木质楼梯，直至二楼楼梯口。

　　他找座位的功夫，

　　这是林之源出来地铁口的第一

　　年关已至，整个城市霓虹连成线般地往远处延伸，人群里时不时有人互道新年快乐。

　　林源被人潮堵到了江边的护栏上，眼看是无法冲出人潮，他索性倚在护栏上，怔怔的看风景。跟着小姑来到这座城市五六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认真的看这里的风景。

　　对面是巨大的Led灯屏，已经切换成数字倒计时。两岸的霓虹尽数映在江里，像起伏的电击波。

　　“快！要倒计时了，我们赶紧拍照。” 有人喊，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生。

　　“快快快，我们几个都围过来。”

　　林源侧目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三个男生一个女生，四个人互相搭着肩膀，背对着灯屏，齐齐对着最前面的手机屏幕做鬼脸。

　　看穿着气质，都是优渥环境中养出来的孩子。林源注意到，最后面中间把手搭在另外两个人肩膀上的男生，腿是真的长，右腿自然膝弯，脚尖随意点在地面上，都比另外两个男生高了有半头不止。

　　男生大抵注意到他的视线，偏过头来看他，两秒后，林源收回视线。

　　“江湃，快倒计时了，看镜头！”女生笑着喊了一声。

　　江湃继续朝这个方向盯了两秒后，嘴角挂着笑容应了一声，便把头转过去跟着大家一起喊。

　　“三”！

　　“二”！

　　“一”！

　　人群齐齐爆发了一声，“新年快乐！”

　　林源也默默在心里喊了一声，身边没有其他人，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就行。

　　刚准备转身，就听到有人又已经高声喊了起来。

　　“新年快乐！不管亲人朋友在不在身边！都要快乐！管他几岁！快乐加倍！”江湃喊完冲林源的位置挑了下眉，吹了一声口哨。

　　周围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氛，还有一部分人是感同身受，都跟着江湃一起，无所顾忌的欢呼了起来。

　　林源喃喃着重复了几遍，最后笑着抬头，在心里朝那边的人真诚道了几声谢谢。

　　等江湃再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这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刚才对视的时候，那个眼神尽是落寞，再看他左右都没有亲人朋友，估计是看到自己这边朋友扎堆触景生情，便想也没想就喊了出来。

　　林源在人潮中属于逆行，像个异类。兜里的手机响了好几遍，他都没有接，这种天气，拿着手机接电话，那真是不想要手了。

　　林源在路边站了有二十分钟，才打到一辆车。上车后给司机报了地址，便止不住的朝手心哈气。

　　“冷吧？”司机是个阿姨，操着一口浓重的魔都口音，笑呵呵的说。

　　“嗯。”刚才江边风大，林源身体现在才接收到信号，说话带了鼻音。

　　“可得穿厚点，侬们可不能光想着年轻图俏。”阿姨说完从后视镜里又打量一眼林源，又笑着说：“太瘦了不抗寒。”

　　林源笑笑应了一声，开始转头盯着车窗外。窗外的风景和电影画面似的，一帧一帧的闪过，然后迅速播放成下一个镜头，不连贯却真实。

　　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不是小姑就是齐飞，不然这个点，谁还会想着他。

　　手机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而且也不是本地的，脑海中过滤了一遍，自己从来没有北京那边的朋友。

　　他伸手摁掉。

　　五秒后，手机又震动起来。

　　他瞥一眼，又摁。

　　"…………"

　　第七次后，他接起，还未来得及问对方是谁，就被对方先发制人，“这是给我下马威？”

　　林源有些懵，说实话，声音挺熟悉，就是感觉自己应该不认识这人，估计是打错电话了。想到这，他便礼貌回绝：“不好意思，你打错电话了。”

　　“………”江湃坐在后座上，听着这句话，快要被气笑了，跟他这装什么大尾巴狼，“江湃，江东祥亲儿子。”

　　余下三人专门把耳朵凑过来，听那边人的反应。

　　林源反应了三秒后，想起来了。

　　她小姑林之赪，现在的丈夫也就是他的小姑父，名字叫江东祥。他是有个儿子，已经去北京五六年，和姥爷舅舅生活在一起。这期间，没见过他回来一次。

　　这是回来了？

　　“喂？说话。”

　　林源被手机里的声音拉回现实，不确定的问：“你这是要回来过年吗？”

　　“嗯，对。”那边的声音依旧毫不客气，“我爸给我的你的联系方式，说你在家，让我回来联系你，你记得给我开门。”

　　听听，这理所应当的语气。

　　“这就完了？”说话的正是刚刚在江边合照的男生之一，也是江湃的朋友，叫焦子维。“要我说，你就给他来个狠的。”

　　“怎么个意思？”另一男生好友尹杰问。

　　“你现在给他发消息，”焦子维给他们挨个儿递了个眼色，“你就告诉他，你喝多了，让他去哪哪儿接你，然后你回家。这天多冷，起码让他在外面冻个两三小时。”

　　江湃抬了下眼皮，对他们俩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有些厌恶。

　　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电话里的人说话是带着鼻音的，那就是说已经感冒了。而且江东祥给自己手机号的时候，听他意思家里现在就林源一个人。

　　一个人，想想都挺孤独。江湃脑海里晃过一个人影，一个人落寞的站在江边，感受别人的喜乐……

　　“拒绝。”江湃说。

　　女生的心思多半比男生要敏感，苏凌云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江湃的情绪，连忙说：“哎，快别了，林源怎么说也是江湃名义上的弟弟。”

　　“他算哪门子弟弟？”焦子维不屑，“他不过是他姑姑嫁过来的附加拖油瓶。”

　　江湃听不下去了，碍于多年朋友的面子，没有过多耽搁，撂下一句我回家了直接下车关门而去。

　　剩下三人在车里面面相觑，苏凌云瞪了焦子维一眼，“你说你这是干嘛……”

　　焦子维幽幽的反驳道：“我还不是为他好。”

　　江家家大业大，墙上的一幅画就能值别人的一套房子钱。每个卧室几乎能抵上别人家的一个客厅。空间大，冷空气难免会无所遁形。林源跑上楼把自己隔壁的卧室门打开，把空调开启温度调适中。

　　自己又从房间里，拿了薄毯，准备下楼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江湃回来。

　　寄人篱下，自己受点骂没什么。重要的是小姑，若不是小姑父事事护着她，她能生生被别人戳断脊梁骨。

　　所以他尽可能让这位大少爷事事满意，到时候不要刁难他小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