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曾否

7、你可信我？

　　使劲泼了两三下，傅言桢胸前的火基本上是灭了，可手中的水也没剩几滴，则研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抓来了一个场记板，绕到傅言桢身后使劲拍打，所幸后背的火焰较小，拍打了几下便灭了。
　　傅言桢本来也有些惊慌，可是被她一下子泼过来的水迷了眼睛，刚感受到胸前的灼伤感褪去了，甩了甩头正欲睁开眼睛，又感受到背后虽是强有力但节奏十分混乱的拍打，没过多久，那拍打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喘息声。
　　“怎么会起火呢？”
　　“是火吗？但那个颜色怎么那样的啊？”
　　“太吓人了”
　　......
　　刚刚没反应过来的人一时间都围了上来，有的惊慌，有的看事情已经解决一脸吃瓜看戏的表情，但却都说着一些或长或短的关心话.
　　“言桢，怎么样，伤到没有？”导演和方陆谨拨开人群走过来，开口的正是方陆谨。
　　“没事，就这有点轻微烧伤”傅言桢脑门上出现几粒豆大的汗珠，忍着疼指着右胸前一小块儿，只见有些已经被烧成黑色的衣物贴在胸前，旁边一小块裸露的肌肤上有几个水泡若隐若现。
　　“这还没事呢？怎么...怎么会突然起火呢？赶紧叫随行医生来！”周导拿着对讲冲场记说道。后者闻言也立刻跑了出去。
　　“是磷粉。”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朝声音的发出者看过去，只见则研左手还捏着个空水瓶，右手拿着一块儿发黑的场记板，下巴上还有几道黑色的烟灰。
　　“磷粉？那是什么东西啊？”方陆谨刚刚扶着傅言桢在一边的椅子上坐好，转过头来皱着眉看向则研。
　　傅言桢也看向她，眼神扫过她的右手，看到她右手腕上灼伤的痕迹明显，已经红了一大片。
　　“你也被烧伤了？”傅言桢用五个手指的指肚带起则研的胳膊，看了看上面的红痕，又蹙眉抬头看她。
　　“我没事，一会儿用凉水冲一下就行。”则研轻轻甩开了他的手，摇了一下头回复道。
　　“磷粉，是白磷，它的燃点只有40度，刚刚我测量了一下，棚里的温度已经有47度了，所以导致了衣服上的白磷起火。”则研复看向周导和方陆谨继续说道
　　“刚刚从化妆间出来，我跟在言桢哥的后面，看见他的左肩上有一些亮闪闪的白色粉末，以为是化妆的时候掉上去的，就帮他拍了拍，但我没检查他胸前那一片，这才导致了大量磷粉残余，对不起导演，对不起言桢哥，是我疏忽了。”则研向周导和傅言桢鞠躬致歉。
　　傅言桢拿起桌子上摆着的一瓶从冰箱里拿出来已经放了一会儿的矿泉水递给则研，却因动作幅度有些大而使贴在皮肤上的衣物抻着皮肤紧了紧，傅言桢忍住突然间增加的疼痛感，不动声色的将胳膊弯回了一些，可那脑门上的汗珠却又滑了下来。
　　“先拿这个冲一下，不然一会儿也起泡。”傅言桢对则研说道。
　　“谢谢言桢哥，我自己那就行，你胳膊先别动了，容易让衣服抻到伤口。”则研显然是已经看到了他流露出的那丝忍耐，赶忙接下了他手里的水瓶言道。
　　说话间，随行医生已经提着一个药箱赶过来了，在场记的带领下，走到傅言桢的身边，看了一眼那创面，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怎么烧伤的？烧成这样？”医生的手轻轻往傅言桢的前胸探了探。
　　“磷粉遇过高温，自燃。”站在一旁的方陆谨赶紧回答道。
　　“我先把它这衣服剪开，做个紧急处理，接下来的还得去医院，这烧的可不轻。”医生一边拿出了药箱里面的剪子，一边摇着头说道。
　　“麻烦您了。”傅言桢随着医生的言语点了点头。
　　“医生，麻烦您帮我的助理也看一下，她刚刚帮我扑火，右手手腕那里也烧伤了。”傅言桢用左手指了一下则研，向医生说道。
　　医生扭头看了一眼则研手腕上的创面，又抬头看向则研
　　“姑娘，你这个伤不重，也没起泡，现在快去拿凉水冲洗一下，一会儿我把药给你，你自己抹上就行了，我先处理他这个。”医生说完，看着则研等她的回复。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您先给言桢哥处理就行。”则研赶忙道
　　“白磷？衣服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医生一边处理着创面，一边问道。许是剪衣服的时候拉到了伤处，傅言桢“嘶”了一声跟着拧眉。
　　“这......我去问一下，看看剧组什么地方有白磷。”则研正要跑出去。
　　“你上哪去？先用凉水把你那里冲一冲，一会儿再说查的事情。”傅言桢喊住她，指着右手腕处的创面说道，脸上带了些焦急。
　　“老吴，你现在赶紧去化妆间，看看其他的衣服上有没有磷粉，如果有，立刻叫人拿去洗了，顺便再打听一下，看看剧组里哪个组存了磷粉，速度要快。”方陆谨见状对站在一旁的助理说道。
　　“纪助理，你快去用水冲一下吧，那边让老吴先去查，这还有我呢。”方陆谨指着则研手腕上的红痕说道，言毕又殷切的看着她。
　　则研或许能抵抗傅言桢的关切，但对于方陆谨的关心却是一点拒绝的能力都没有，她悄悄地抬头窥了一眼方陆谨正看向自己的双眸，脸上一阵热辣辣的。
　　“那，谢谢陆谨哥。”则研将眼神移开，想是刚刚自己英勇的模样应该给他留了个好印象吧，心里暗喜，没再推脱，便支着胳膊去了水房。
　　傅言桢在一旁看着，“倒是很听陆谨的话。”他暗忖，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
　　......
　　没过多久，傅言桢的伤口刚处理的差不多了，则研也冲完手回来了，方陆谨的助理吴冲跑了进来。
　　“陆谨哥，看清楚了，言桢哥的衣服上都有不等量的磷粉，我已经让人拿去洗了。”说罢停下来看了看站在一边抹药的则研继续开口。
　　“刚刚问了道具组的老师，说是在道具组里面存放着一些磷粉，主要就是为了防止库里的道具受潮生锈，隔几天就会用磷粉调和着其他一些药品往上面洒一洒，平常只有道具组的人会进库里，但是昨天......”吴充又瞟了则研一眼。
　　“昨天......除了道具组里的人之外，纪助理也去过道具库，在里面呆了一会儿才出来，并且还往反了很多趟”吴冲快速的把这一番话说完，等着他人的反应。
　　“我？我那是....”则研刚想解释就想起来昨天的场景。
　　那时天气炎热，又要拍一段外景，导演让道具组的人去库里搬一些汉制的华盖出来，做乘凉之用。当时道具组的人手不够，则研正闲站在一边看着傅言桢和方陆谨飙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男的拉走去帮忙，那人带着个遮阳帽，帽檐下压，则研也没看清楚他的脸。
　　到了道具库，那男人指着倒在一边的几个华盖，低沉的嗓音像是故意压着一样，对则研说
　　“你去，那边那几个，搬到片场去。”
　　则研不疑有他，走到他指的地方，把倒在地上的华盖搬起来，防晒服上还落了一些粉末，她那时以为就是库里的一些灰尘而已，没太在意，搬着华盖便走了出去。来回几趟皆是如此。
　　现在想想，昨天的室外温度大概在35度左右，最高温没超过40度，自己站在外面又打着遮阳伞，多少起到了一些降温的作用，这才没让自己身上的白磷自燃。而且昨天江白的助理林月还几次叫她去棚里面领盒饭，她被太阳晒的没什么胃口，回绝了林月的好意，吃了点自己带的小面包随意打发了过去，现在看来，竟是自救。
　　这一招真是阴狠，那白磷若是真的自燃，则研当时只穿了两件衣服，很快那火便能将皮肤烧伤，即便是追查下去，库里面存放磷粉用来防止道具生锈也并没有什么不妥，那么多人一起去库里搬东西，只有她搬得那几样上面洒上了过量的磷粉，查清楚了也只能算她倒霉，不过就是剧组赔一些钱罢了，可是那烧伤留下的痕迹到底会有多重就要看那幕后的人想要怎么和她玩玩了。
　　许是那日的计策没有成功，那幕后之人才又生一计，看则研将那沾有磷粉的防晒服脱到了化妆间里，便命人故意又倒上去些磷粉，接着往傅言桢的服装架上搭过去。这样，倘若傅言桢被烧伤，他的粉丝必定不肯善罢甘休，第一个被追责的一定是则研这个既粗心大意又极不称职的助理。有了这些罪名在身上，则研日后不论做什么都会带着一个污点，而则研又是鸿墨临时配给傅言桢的助理，临时下放一个毫无助理经验的策划总监，鸿墨又怎么可能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
　　则研想着，恨自己今早的疏忽，见自己的防晒服换了位置，搭在衣架上也没起疑，看到傅言桢身上的粉末却也没帮他全都拍个干净，可此时才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她还有一个不解，这件事到底是谁策划的？是江白吗？可现在她在江白眼中只是一个助理，并不是鸿墨的少东家，若幕后之人真的是江白，她没理由在一开始想让自己这个小助理烧伤，大可直接把火往傅言桢身上引，之后再推到自己的身上。
　　中间多出来的这一个步骤指向很明显，对方就是想要她纪则研出点意外，或者说，想给则研背后的鸿墨--这匹快被压垮的骡子的背上，加上最后一根稻草。
　　是江白吗？不会啊？除非....
　　除非江白已经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
　　“行了，先别说了，纪助理，我现在要去医院进一步处理创面，你拿好包跟过来。”傅言桢看到医生了医生的紧急处理已经做完了，又见事情的矛头逐渐的开始指向则研，心中一沉，只能先用自己的几分薄面护住她，想等到了车上再慢慢问她。
　　“言桢，这事情还得查，你要是需要助理，我让林月跟你去，纪助理恐怕还要留在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过程。”一直隔岸观火的江白此时却是说了第一句话，那脸上一派和气，看上去还真是一副急于解决问题的公允模样。
　　“纪助理的手也烧伤了，不论如何，那也是为了帮我扑火造成的，不让她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要是真有什么大问题，恐怕江白姐，你也没法跟大家解释。”傅言桢站起身来，冷冷的甩出这样一句话，锐利的目光向江白扫过去。
　　江白一时间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傅言桢抓起则研没受伤的手腕，拖着她向门外走去。则研被他带着往外走，慌乱拿起了地上的包，向众人胡乱的鞠了一躬便跟上他的步伐走了出去。
　　......
　　“怎么回事？”傅言桢刚一拉上车门，便转向则研问道。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则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对江白的猜测，也隐去了林月那时叫自己进去拿盒饭的情景，只说了自己被人莫名其妙的拖去了道具间搬东西的事情。
　　“倘若我说，那件防晒服不是我搭上去的，你可相信？”则研看着正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的傅言桢，看着他的眉头蹙的越来越紧，想是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话吧，则研猜测，心也慢慢跟着沉下去。
　　傅言桢没有立刻回复她，前后仔细的想了很多遍，他自己是鸿墨的艺人，纪妍又是鸿墨配下来的助理，两人一起卷入一件事情中，他确定，对方的目的，就是鸿墨传媒，而整个组里跟鸿墨传媒有过节的，只有江白一人，以她在圈子里一手遮天的权势，想不声不响的把这件事情做下去，易如反掌。
　　更何况，刚刚他要带纪妍走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人阻止而已。
　　想到这里，傅言桢慢慢点头，抬眼正看到则研那逐渐暗下去的眼神，心中生出些许不忍。
　　“我信你。”傅言桢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则研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我，信，你
　　却让她的心中有了离开家后久违的安全感。
　　“你的手....”傅言桢指着她的手腕询问道
　　“我没事，只是这件事之后，我恐怕也不能做你的助理了。”则研轻轻摇头，复又低下头去叹了口气。
　　想着自己到了剧组里，不仅没能查清江白的事情，还被别人算计，想着爸爸又要为了这件事辛苦的去做公关，想着公司上下又要乱成一团，而这一切都因为她的疏忽。可偏偏在这种时候，傅言桢这个冷面阎王还愿意信她。她瞳孔痛缩，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用最后的倔强把头偏向窗外，看着窗外的夕阳，感受着那不知不觉多出的两道泪痕带来的似有似无的阴凉。
　　傅言桢看着她强作坚强的身影，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倘若...倘若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对你不利。”他如是想着，脸上的表情更是沉了沉。
　　不知怎么的，他心中的保护欲竟被刺激的如此强烈。
　　车里是死一样的沉寂。
　　.........
　　虽说傅言桢愿意相信则研，但并不代表傅言桢的粉丝愿意相信她。下午事情一出，那段傅言桢身上着火的视频便被公布了出来。#傅言桢烧伤#、#傅言桢助理#、#磷粉自燃#等话题相继以飞一般的速度登上了热搜高位。
　　视频中只有傅言桢身上起火的前几秒，后面便是直接接上了方陆谨扶他坐下、医生提着药箱赶来，紧蹙眉头处理伤口的画面，中间则研第一时间跑过去救火的片段被整段掐掉了，最后大部分营销号配上了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
　　“傅言桢《青歌》片场烧伤，真相居然是这样”
　　“傅言桢棚内自燃，背后原因细思极恐”
　　“傅言桢大面积烧伤，安危难测”
　　......
　　虽然没几个标题指向则研，但大部分的文章点开之后，都将矛头指向了则研，暗指都是助理失误，才导致了这场意外的发生。
　　微博上的“桢探”们瞬间就坐不住了，可却没能找到则研的微博，只能跑到剧组的官微下面要说法
　　“导演你来一下，我想用磷粉收拾收拾你。”
　　“请这个有钱的剧组的服装组滚出来解释一下。”
　　“md负责人滚出来道歉”
　　“某个助理nmsl”
　　“实情还没公布，这么说不好吧......”
　　“楼上，nm也sl”
　　“上上楼那个姐妹，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
　　则研一路上没什么心情，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倚着窗户看着窗外向后奔去的街景。
　　傅言桢打开了手机，看到了微博上的情况，悄悄扭头，看到则研依旧是愣愣地看着窗外，倒也有一些庆幸。刚准备编辑一条微博，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