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曾否

1、进组

　　“研研，爸这么安排也是迫不得已，除了你，爸信不过旁人......”
　　客厅的屋顶上悬着一盏明亮的水晶灯，映的整幢屋子恍如白昼，可却少了几分温度。
　　纪书鸿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旁忙着收拾行李的纪则研，心中的愧意又如潮水一般翻腾起来，难以压制。这种把女儿当成一个棋子使出去的办法他不愿意用，可这也是最快最妥帖的办法。还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信不过旁人。
　　“爸，我心里拎得清楚，为学都已经被攻击的体无完肤了，我哪还有顾及那么多的道理，我是看不惯傅言桢，但这剧组里不是还有我崇拜的陆谨哥哥吗？我也不吃亏。而且，既是为了查江白背后的那些事，我也没什么忌讳了，毕竟在整个圈子里，也没几个人比她还脏。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纪则研还是一如既往的畅快，她也时不时的抬头去看看父亲，手里收拾行李的动作却也没停下，每次抬头，最先撞进眼眶的都是父亲满脸的皱纹，再附上愁云惨淡的表情，更添几分疲态。她不忍再看下去，故意用轻松畅快的语气试图让父亲心里舒缓一些。
　　“爸，还是得嘱咐您一句，公司那因为这事弄的是一摊烂账，财务那里又是姓洪的在管，他不像是个安分的人，我知道您总是什么事都愿意交给他干，可现下这个时候，我总觉得谁也没那么可信，您还是提防着他点好”
　　纪则研手中的动作终于还是慢了下来，说到最后，她严肃的盯着纪书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加重语调。父亲对洪卓的信任始终让她不安，虽说二人一起打下公司的基业，洪卓这些年在纪书鸿身边也的确做了不少实事，但那人的眼神里总是杂着一些浑浊的东西，则研在公司行事时，前后也总受他的牵制，不论如何，则研不信那个人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番模样。那姓洪的曾拒绝了纪书鸿主动想要给他的编辑部的管理权，可谁又知道他不要这管理权，想要的又是什么更肥的油水。
　　“研研，好好说话，什么叫‘姓洪的’？你洪叔叔这些年帮爸爸不少，怎么你总是对他有些个偏见和误解？”纪书鸿皱了皱眉头，收了刚刚那副愧疚难耐的表情，正色向纪研说。
　　大概是料到父亲还是会和以前一听不进去，纪则研轻叹了一口气，没恼，也还是用之前的口气继续说
　　“总之，您心里存着我这话不是坏处，那姓......洪叔叔帮您我自然感激，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则研依旧是认真的盯着父亲的双目，依旧是一字一句的加重语气。
　　纪书鸿知晓女儿性情，心里衡量一会儿，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让女儿放心跟着傅言桢进组查江白那个女人，轻重缓急他把握的清，更何况这个计策也是委屈了则研，如是想着，纪书鸿也不忍再逆着则研说，只嗯了一声，又嘱咐了两句，便负手上楼休息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被灯的光晕打出一个亮暗交错的轮廓，佝偻的样子也越发明显了，则研心中一阵酸楚，眼底也涩涩的，手里的动作顿了片刻才复又利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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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学？”则研轻轻敲了敲为学的房门唤道，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闷闷的有一声“嗯”之后，则研轻轻推开房门，走到为学床旁蹲下，执起为学的手，把自己手中的阿米替林放进去，又把调好的温水递给他，脸上的表情甚是温和。
　　“把药吃了，早点休息。”则研抬头看他，闪烁的双眸中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不安。
　　“嗯”为学没去看则研，应了一声，漠然的把药放到嘴里，喝了一大口水，仰头间喉结上下移动，把药吞了。
　　则研看着为学英挺的五官，那黑曜石般的墨瞳中，没有一丝锐气，反而尽是冷淡，刀削一般的鼻梁此刻更是为他的面容添了几分凛然，不点而朱的唇上还残存部分水渍，在灯光的映衬下正反射出颇为亮眼的温光......
　　为学自小聪明机灵，家里不论什么事情他都最有主意，只是六年前的庆功宴过后，他便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致，那望向周遭一切的眼神里全是防备和自卫，纪书鸿不知缘由，带他去看了几次心理医生，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轻度抑郁演变为中度抑郁，又逢纪母凌兰意外去世，他的情绪多次失控，也多次自杀未遂，几次折腾之后他的力气像是终于耗尽了，再复醒来，没了吵闹的声音，平静的如一潭死水，除了用“嗯”“好”“啊”和一些简单的点头摇头回复别人的话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动静。饶是如此，则研仍是不敢放松，雇了王妈来时刻照顾为学，生怕他再燃起什么寻死的念头。
　　瞧着那精致的脸庞，则研心中又是揪紧了，他本该是一个面向阳光驰骋梦想的骄傲少年，本该是为她纪家筹谋的利刃，可现在却成了别人拿捏纪家的把柄，隐在暗处的人以纪家独子的抑郁症为噱头，攻击鸿墨传媒，致使股价下跌，财务吃紧，公司也只能在夹缝中周转。父亲猜到，大概是因为拒绝了江白递出的合作橄榄枝才使公司遭此灾祸。可是自从为学出事以来，纪家一直对外隐瞒，以送儿子出国学习为遮掩，解释了为学突然不管理公司的缘由，这些年来也一直是相安无事，那江白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可若不是江白，又能是谁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则研的脑海中盘旋而挥之不去，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
　　“明天我出差，你闷了就喊王妈来给你放放碟片看，想吃什么也都和王妈说，她都会给你做。”
　　看到为学脸上还是无甚表情，顿了一会儿，则研又试探性的开口
　　“记得从前，你最喜欢吃咱妈做的糯米排骨，我让王妈依样学了，又买了很多排骨存着，你想吃了就喊她做给你”说罢则研细细看着为学脸上的变化。
　　为学听到“咱妈”二字时，嘴角微微抽搐，瞬时又恢复如常，他扣着手中的玻璃杯，又把玻璃杯转了转，不置可否的微微点了下头。
　　则研垂眸，起身。
　　“早休息吧”则研许是料到为学会是这般回复，倒也平静的很，带上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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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鸿墨传媒总部大楼
　　“董事长，我来交接工作。”门被轻轻叩响则研推门进来。
　　幸而则研这些年做的都是公司偏机密性的业务，既不在总部工作，也不常在外抛头露面，除了宣传工作部中她的死党陈菲依和那个洪老头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外，其余人确是一概不知。偶尔去总部时，她也一直都与父亲保持距离，恭敬而不失疏远的称一声“董事长”，此间倒是也没人怀疑过她的身份有什么不同。公司建立以来，则研就自请做着幕后的工作，自家的后院还是让自家人来管，总归放心些。本想着门面上的工作就让为学去做了，谁又料到横插了这样一桩事，所以纪书鸿才愈加倚重洪卓，同时又培养着则研，随时准备找个契机就让则研接替自己的位置。
　　“哦，纪总监啊，你来”纪书鸿抬了抬眼皮，朝则研招了招手。
　　“这是下半年我们的宣传计划，这是和公司旗下所有艺人谈代言的所有公司给的预算报告，我都整理好了，是放在您这里还是直接交给陈副总监？”则研放下两份颇沉的资料盒问道。
　　“一会儿陈副总监就来了，我会跟她交代的，你去吧，马上该出发了。”纪书鸿声音有些沙哑，终于还是忍不住抬眸看则研。
　　“好的，董事长，那我这就走了。”则研转身，低头看了腕上的表，发觉时间紧迫，遂大步流星向门口走去。
　　“哎，那个”背后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到了末尾更是低沉不已。
　　则研复回头“董事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纪书鸿往玻璃门外面望了望，确定没什么人经过后才开口
　　“多保重自己......”眼底的水雾升起，纪书鸿又立刻别过头去“去吧，一会儿赶不及了。”
　　则研看着父亲的模样，一时间也定住了，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任由心底的酸楚裹挟着自己，片刻后她朝纪书鸿微微颔首，便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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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妍？”傅言桢看了看经纪人岳勤递过来的资料，又抬头看了看边上刚赶过来的则研如是问道。同时修长的手指又夹了一页纸翻过去。
　　则研为了掩人耳目，不论在公司还是在外办公都把名字中间的“则”字去掉，又把“研”替换为“妍”，把自己那鸿墨少东家的身份撇得一干二净。
　　“是，我是”则研抬眸，正对上傅言桢看向他的双目，一双杏眼可真是装下了星辰大海一般，明亮如斯，则研立时有些不自在，将眼神向他面部的其他地方偏去，那高挺的鼻梁像是被雕刻过，呈现出一个光滑而完美的弧度，但那柳叶般的唇形却平添了几分冷淡和疏离。
　　则研遂又打量了傅言桢一遍，他很高，而且比电视里看到的还要瘦上几分，基本上可以说是完美九头身。他今日进组，穿的偏向休闲，上半身是一件宽松的咖色短袖T-shirt，下半身则是一条稍有版型的黑色九分裤，脚上蹬了一双小白鞋，颇有几分职场小白的感觉。许是经常健身的缘故，他虽瘦，但却也有型，短袖遮不住的手臂上半部分，紧致的肌肉若隐若现。
　　稍后的移开眼神，则研把一早给他准备好的黑色海绵口罩和黑色棒球帽从包里取出来递给傅言桢，又把化妆箱从旁边的化妆陈sir那里接过来拿好，边进行着手里的动作，边说着
　　“言桢哥，一会儿到机场有一个街拍的安排，这帽子口罩你先带上，不然等外面太阳一晒，一出汗，这妆容易花”
　　“我知道了。”傅言桢接过口罩和帽子，顺手便带上去，向酒店大门外停好的商务车走去。则研朝岳勤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之后便跟着化妆陈sir和傅言桢一起走出去。
　　这人倒是从善如流，则研内心忖度道，只是他的团队总是捆绑炒作，还几次三番朝着自己的偶像方陆谨碰瓷，每次记者采访的时候，也没见他傅言桢有个什么避嫌的态度，这些还是令则研不齿，她总感觉这男的软弱了些，没个自己的主意。
　　门口已经有粉丝等在那里，傅言桢走过去，顿时像是往平静的溪水中掷了一块巨石，掀起不小的声浪，则研伸出一只胳膊挡着一边涌上来的粉丝，另一只胳膊挂着化妆箱，空绕在傅言桢的背后，想要刻意的与傅言桢保持安全距离可却被另一旁粉丝挤得十分狼狈，傅言桢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则研近的另一边去了去，虽是没挡住粉丝的热情，却让则研的处境宽松了许多。终于挨到车上，则研放下挂在胳膊上的化妆箱，举着手空扇起来。七月的温度配上潮湿的水汽已经足够令人蹙眉，再添上人群摩擦，汗味蒸腾，着实让则研难受了一把。
　　“擦擦？”旁边递过来一条干燥的毛巾，顺着手臂看去，不是傅言桢又会是谁？他示意则研脑门上还在淌的汗珠，语气平和，却没什么温度。
　　见她迟疑没接过去，傅言桢又开口“新的，我没用过。”那声音却又多了些冰冷。
　　则研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切搞的有些懵，手上却是没再迟疑接过去了，但是转身便把这毛巾递给了陈sir
　　“陈老师，言桢哥给的，看您头上汗珠子还往下摔呢，赶紧擦擦吧。”
　　陈sir刚摘下耳机，偏头跟傅言桢道了句客气话，不疑有他，拿着毛巾就擦了起来。
　　“我用这个就行”则研笑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卫生纸和几张吸油纸，轻轻擦了起来。
　　再看向傅言桢，他早已将头偏向窗外，似是一点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