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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顾飞鱼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榕榛,他的睫毛上犹带有晶莹的水花。

      “少将军...你可是认真的?”他腰间被扣死了,两人的腹部紧紧贴在一起,他得用手撑住了少将军的胳膊,才能避免自己冒犯了他。

      “自然。”顾榕榛眨了眨眼,眼波潋滟,“虽然不能沐浴,但我日日洁面,脸上还是干净的,你不要嫌我。”

      “这哪是嫌你。”顾飞鱼也有些无奈了。

      “你就是!”顾榕榛说着说着又带了哭腔,“将军府的人都走了就算了,现在连你也嫌弃我...”

      明明是他自己做的遣散决定,顾榕榛此刻却刻意说得委屈。

      “小的没有...”顾飞鱼到底是受不了小将军这样的控诉。

      顾榕榛惯是爱做出这样娇憨的作态刻意让人怜惜的,但他还是心疼。

      顾飞鱼眼神有些闪躲,还是和少将军靠得更近了。近到他都能感受到顾榕榛习武之人清浅的吐息。

      他有些熏然,心跳也快了。

      他们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顾飞鱼便更不敢抬眼看顾榕榛。

      而顾榕榛,则是眼神不错地紧盯着他。

      顾飞鱼应当是享受这种亲密的,毕竟他心悦少将军,但他又害怕这种暧昧的距离。

      即使将军府名存实亡,纵然顾榕榛如今是罪臣之子,但是他还是那个惊才艳绝的少将军,而自己也还是那灰扑扑的奴仆。

      他怎敢真就...做出那等过份之举呢...

      顾飞鱼也不知现下该是心恸还是心痛,只虚虚地搂上了顾榕榛的肩,二人脖颈交错,就这么相拥了片刻,他脸上少有升腾而起的红晕,已是尽褪了。

      外头北风呼啸而过,虚开的窗外,一支红梅被狂风拍打得摇曳不已。

      顾榕榛是真愣了,也十足气闷。他们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他看清了飞鱼的犹豫和挣扎,所以他根本就不明所以啊。

      飞鱼对他有情。

      既如此,怎的就只换来一个温情有余亲密不足的拥抱呢?

      可顾飞鱼总是出人意料的。

      他此刻,搂着顾榕榛纠结了许久,顶着那张冷静了的脸,也不知是为何,纵使想明白了尊卑,还敢大胆妄为地,飞快在他的主子——顾榕榛的脸上亲了一记。

      然后赶紧从那桎梏中脱了身,也不忘拿了那空了的碗,就心脏乱跳、头也不回地往灶房里疾走。

      顾榕榛于是惊讶地摸到了自己的脸,终于忍不住地咧嘴笑。

      不过他堪堪笑了两声便止住了,那双本是透亮清澈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起身上了楼,关掉了弄简居敞了一条缝的雕花木窗,遮住了满园的红花,又把门栓别上了,这才坐回了蒲团处,将那摆放在供桌上头的灵位牌拿了下来。

      那灵位牌并不只是个拿来吊唁供奉的物事,它被轻轻地推开了,里边是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张。

      皇帝的盯梢实在是严。他只能瞒着所有人,好容易借着打造灵位牌的由头,小心避开敛宗帝的眼线才得到这份父亲在边关时亲兵的名录。

      也就今日才将将联系上了宣威将军林青云,便借着摔杯子发脾气的由头刻意支开了顾老,冒着风险和这位父亲的旧部商量了某些重要的事宜。

      父母亲不懂,飞鱼也不了解,天真的人,在汴京是决计活不下去的。

      他的父亲...就是个过于天真的人,可他已经不是了。

      顾榕榛又看了一眼那份名录,才将纸张原封不动地塞回了灵位牌,开了窗。

      他掩去了眼里的暗芒,再次恢复成了那副似受不了打击一般呆傻的模样。

      被重新打开的木窗外,红梅傲立。

      一如诗言,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又不似那诗中之话,他这院里的梅花,却从不是娇嫩的主啊。

      顾飞鱼踏着梅花回去了,仍是为自己的胆大妄为心跳不已,他竟然...敢唐突了少将军...

      他心里飘飘然,随意扒拉了些吃的,刚准备洗碗就被顾老叫住了。

      “你只管去沐浴。”他捋了捋长髯,接过了碗筷自己冲洗起来,还告诉他热汤早已备好,不紧着去单怕不一会儿就凉了。

      顾飞鱼挺意外的,看了眼一脸肃然的顾老,应了声好,终于是喘了口气去浴堂洗尽了一身的尘土。

      这桶水是顾老亲自予他烧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就连这关心,也久违了...

      顾飞鱼将自己的身子泡进了水里,心情很好的在水里踢了踢腿,仿佛他还真是一条进了池塘的游鱼。

      说来可笑,将军府遭难后,他自己的处境,却在慢慢变好了。

      他倒了水,回了自己曾经所住的那间后院里头的下人房,腰酸腿软的倒头就睡了,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清早。

      修补城墙的活计是从晨旦开始的,顾飞鱼不想做饭,便去街市上随意寻了处脚店,要了份十文的羹汤算是吃了个饱,才起身领活。

      “你倒来得挺早。”

      他到的时候,防城库的兵士也在修整,认出了他就随意打了个招呼。

      “是啊,我是闲的,横竖没事干便在这儿候命,不似兵老爷纵使忙碌还这般勤勉实在辛苦。”

      顾飞鱼习惯了,奉承的话张口就来。

      那兵士看了他几眼,虽是没回答,但显然也是对他的话是极其受用的。

      他们这些武官从来便是给看得极低,听见好话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所以在今日事毕,领着多了十文的日钱,顾飞鱼倒是有些感谢这么些年将军府对他这木讷之人的“改造”了。

      顾飞鱼仍旧沿着州桥回去,仍想给顾榕榛带些糕点,这冬日里头到底不比夏天,早晚只两顿,晌午若不吃点零嘴,半天都手脚发冷。

      他在桥头买了零嘴,又听商贩说起裕廊西有家叫做鹿家包子的吃食做得不错,只是那处坐落在妓女馆舍,因此知晓的人不很多。

      顾飞鱼倒没想那么多,只听闻价格公道、分量足,还好吃,就决定去一趟。正好也买点儿备着可以做为早点。

      裕廊西一带的院街还是不比朱雀东壁的妓女馆来得多,可毕竟是在内城,贵精不贵多,就连南风馆也有好几座。

      不过顾飞鱼这身打扮实在不体面,因此馆里的小姐们也只是倚在镂空的栏槛处俯视,着看他走过,却完全没有招揽的兴趣。

      毕竟…汴京城内的达官显贵可太多,她们的精力不必花在顾飞鱼这样的普通人上头。

      顾飞鱼因此毫无波折地赶往了鹿家包子,在做包子的老妇人那里买了一个豆沙包和三个菜包。

      这会儿人们都往州桥一带的夜市去了,摊铺上冷清,老妇人就同他讲了几句闲话。

      “这是刚做完工预备回去?”老妇人笑呵呵地给他挑了几个个头大的,拿纸包好。

      “恩。”顾飞鱼也就好心情地答应,“听人说这儿的包子好,专程过来尝尝。”

      “专程?那还是绕道来的啊?”

      “恩,从南熏门过来的。”顾飞鱼没提他回去的地方,只说了来处。

      “哟,那还挺远的嘛。”

      “也还行。”顾飞鱼从老妇人手头接过那摞纸包,付了钱提着往回走。

      三个菜包他们几个下人一人一个,剩下那个豆沙馅的就留给小将军吧...他知道小将军惯是爱甜食的。

      这时候的天已渐渐黑了,走在州桥上头跨过那船来船往的河时,顾飞鱼却给人叫住了。

      来人是个顾飞鱼熟悉的人,现下看来却有丝陌生。

      杜鸿昌还是那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只是上头多了许多脂粉,头上也多了好多个说不上名的青蓝色首饰。

      他在内里搭了粉紫色的女衣,只外头批了件男衣,似是女人一般掩唇笑着,“飞鱼来买东西?”

      “恩...”他皱着眉头看杜鸿昌,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嗐,简单,别的活我实在不会,便做这个咯,反正我有副好皮相,做这来钱也快。”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顾飞鱼笑道:“而且轻松,不用像你这般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也是。”顾飞鱼瞥了他一眼,杜鸿昌会出来做妓也没甚稀奇,出卖色相的事反正在将军府他也做了许多。

      “怎的?你去鹿家包子了?特意给顾榕榛买的?”他指了指顾飞鱼手上那些包子,也不再称呼顾榕榛为少将军。

      “你小点声。”顾飞鱼皱着眉赶紧将他拉到人少的地方去了,见他这态度,皱着眉心里不太舒坦,“少将军毕竟曾经是你的主子。”

      “是是是。”杜鸿昌看他恼了更觉得可笑,“不过啊,你也得认清事实才行。将军都死了,又是哪儿来的少将军?我呢是看着旧情称他一声少将军,否则的话,他也不过是个罪臣之子罢了。”

      “闭嘴。”顾飞鱼恼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急什么?”杜鸿昌笑笑地拉住他,“横竖我现在也没客,咱们话话家常也是好的。”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顾飞鱼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两个虽是熟稔,到底性格不对盘,根本就说不到一处去。

      “怎会没甚好聊呢?”杜鸿昌笑着,眼里露出忿色,“你瞧瞧我啊,看看我这头上这簪子,这可是琉璃簪啊。你再瞅瞅,我这桥形钗,这可都是稀罕宝贝。”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飞鱼盯着他,站得笔直,他比杜鸿昌高些,便让人觉得有丝压迫感。

      “我想说什么你不明白吗?”杜鸿昌却没被骇到,千娇百媚的抚了抚他满头的琉璃头饰,似是漫不经心却又直白地说:“顾飞鱼,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离开了将军府,我过得比你好。”

      “...”顾飞鱼像看怪物一样地看他,沉默着走了。

      杜鸿昌注视着他慢慢走远,长而尖的指甲刺入了嫩白的手心中,却恍然不觉。

      晚间的时候汴京内城灯火通明,游人如织、人声鼎沸,杜鸿昌混在这人群中,心情却坏透了。

      他恨瞬间凋敝的将军府,讨厌顾飞鱼,也厌恶堕落如斯的自己。

      他想了想,整了整衣裳露出个笑,朝着鹿家包子去了。

      老妇人笑吟吟地问道:“新出炉的包子,可要上几个?”

      “好啊。”杜鸿昌嘴角微翘,摸出几枚铜钱,“顺便问你个事儿,刚刚那位小哥,可有说他是打哪儿来的?”

      橙黄的光打在他头上那青蓝色的琉璃制的头饰上,杜鸿昌柔和地盯着妇人,眼里的不甘心被夜给遮了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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