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八) ...

  •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了李勇。那一刻我无比后悔。李勇,其实是我唯一真正敞开心扉的朋友。经过这样一次“艳遇”,恐怕我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

      走到楼梯边,意外的发现李勇和以前一样,蜷在沙发上睡着。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他睡着的时候皱着眉头,像极了一个生气的孩子。我心里难过,其实他身上的枷锁比我还重。李勇好像有感应,很快醒了。看见和他只相距10厘米的我的脸,吓得蹭一下坐起来。我不由得好笑:“放心,我以后不会再□□你了。”
      李勇衲衲地说:“齐宣,对不起,我有犯罪感。”
      我瞪着他——跟男人做没有犯罪感,跟女人做反而有犯罪感?
      “你想想,假如你和扬扬那样的话,你的感觉是什么?”

      我惊叫一声,抄起手边厚厚的地产杂志咂过去——恶心死了!

      李勇雪雪呼痛,狼狈的样子让我放声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李勇愕然看着我。我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怎么会这样?难道我压抑太久,神经不正常了?一股凉气从后背升起。不行,我还没有嫁人,我还没有孩子,我的人生刚刚开始,我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我需要放松,需要倾诉,需要宣泄。我不能在一个人独自胡思乱想,否则会走火入魔!

      我看着李勇,还有谁比无害的他更合适?
      “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李勇显然没有思想准备:“那不太好吧,你还要找朋友嫁人。”
      “你不是想娶我吗?”我嘻嘻笑,“你不盯着我点儿我跟人跑了怎么办?”
      “齐宣,这不是闹着玩儿。”
      “当然不是。”我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我需要你,你欠我的!”

      在楼下添了一张单人床,就这样,我和李勇开始了另类的“同居”生活。

      家里多了一个人,又重新有家的味道。一般李勇每天都会接送我上下班,他加班的时候我就在单位上网等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害怕孤独,那么害怕那间没有灯光的房子。李勇并不每天留宿。有时候他把我送回家又会去别的地方。我曾经好奇的追问过他的感情生活。他很无奈地对我说:“在这里圈子里,选择的范围太小,我几乎已经绝望,不相信我能够找到心灵契合的爱人。其实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个圈子里,很多人在一起,只是为了性。”我无言。这么说,我为爱疯狂,还是一种福气?

      ************************
      姐姐和姐夫的婚姻危机一个月以后有了转机。姐姐出走后一个星期,姐夫终于登门认错,要接回姐姐。妈妈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责问他为什么不早来。姐夫解释和那个女人彻底断了,不会有后顾之忧,所以回来找姐姐。我总是怀疑究竟是谁甩了谁?不过,离真相更近不见得离幸福更近。我们全家,心照不宣的没有人质疑他的说法。父母虽然生气,总归顾虑离婚对姐姐更不好,看到姐夫有诚意认错,还是希望他们和好。姐姐却是彻底伤了心,坚决要求离婚。

      谁知不久之后发现姐姐怀孕。这个迟到的喜讯让姐姐不知所措。留下孩子,她怕自己没有能力独自抚养;做手术,多年的心愿却是无论如何不舍得。姐姐拦着全家人,不让告诉姐夫。最后还是我多嘴,给姐夫打了电话。姐夫得到消息,立刻在我父母家赖了下来,姐姐不走,他也不走,专心伺候姐姐。姐姐表面上怪我多事,其实我知道她心里还是爱姐夫的,并不舍得真的离婚。

      半个多月下来,姐姐终于决定原谅姐夫。不过她决定彻底告别好媳妇的角色。要求公婆立刻搬出去住,要求姐夫从此以后所有的收入一概上缴,要求姐夫出入应酬必须请示而行。姐夫虽然面有难色,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最后全部答应。看着他喜孜孜的接回姐姐,我不禁感叹——这个社会,对于男人真是太宽容了。

      周末我们还是经常出去打球,不过多数情况下还会有陈奇的业务伙伴,公私捎带着两便。这一天,王洛川也在。休息的时候,陈奇闲闲地问王洛川置地翡冷翠的情况。翡冷翠是置地两年前开发的公寓楼盘,业主入住以后发现水质不合格,市政电没有跟上,绿地变成停车场,此外还有纯住宅变成商住两用,地下车库漏水等问题,所以一直在维权。水质问题要解决,需要引进昂贵的设备;临时点变成市政电,置地要给电力局一次□□800万;地下停车场设计车位不足,改绿地也是不得已。这些问题要解决,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钱。王洛川很头疼:“那些业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手机,天天给我打。我都想换号了。”
      陈奇微笑:“他们也挺神通广大的。说不定哪天打到我这里来了。”
      “前几天他们在街上游行,惊动了市里面,刘秘书长打电话来,让我们尽快解决问题。我想,要不然,找几个次要问题先给解决一下?”
      “那还有完?你这不是鼓励他们嘛?终于看到维权的成果了。”陈奇想了一想,“一个是拖——个人来谈可以,集体来谈一概拒绝。个人来谈的话,每个人给的结果不一样。业主就是乌合之众,很容易分化。给姓张的一点好处,姓王的没拿着,人心就散了。这些维权,都是凭着一时意气,过个半年一年就坚持不下去了。你的手机换个号,别让他们找到管理层。项目公司的老总可以跟他们谈,但是什么结论也不要给,就说要跟总公司汇报。”
      王洛川连连点头。陈奇又补充:“市里面你找时间去汇报一下,有关部门的人要多联络。上面没事,下面也没事。”

      两个人又聊开去。我在旁边听着很不舒服。虽然我知道无商不奸,却很不习惯我身边的人这样。陈奇注意到我兴致不高,独处的时候问我怎么了?我犹豫了一下,这是他的工作,我不该指手画脚。但是心里的话不说不快:“我不喜欢你这样对待那些维权的业主。”
      “怎么了?”
      “他们买房子,好多花了所有的积蓄。我们小区也有很多问题,也在和开发商闹。业主挺不容易的,你们明明有钱,宁愿砸了去腐败,也不给人解决问题,太过分了。”
      陈奇吃惊地看着我笑:“宣宣,你天真起来真不像是个电视台的。”
      “你奸诈起来倒是很像一个奸商。”我不悦。
      他耐心的解释:“那些问题,不是不想解决,而是解决起来费用太大。我们这样的公司,外面看着做的热闹,其实资金链特别脆弱,都是东挪西凑。维权的示范作用特别大,一旦这个小区维权成功,其他的小区都会跟着闹,非把公司拖垮了不可。毕竟我是置地的员工,拿着置地的工资,当然要从公司的角度考虑问题。”
      我无话可说,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渐渐的,我发现陈奇在工作中是个相当铁腕的人物,处理问题雷厉风行,不留余地。而我的心中总是有些天真地保留着一些执着的善恶是非之分,他的做法往往不能得到我的赞同。

      很鄙俗的情人节,陈奇和我去看了一场回肠荡气的爱情电影,无外乎俊男美女相爱一生不能相守,类似廊桥遗梦,成为对方永恒的思念。看完电影回家,我还沉浸在电影中不能自拔:“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你会一辈子记着我么?”我很悲情的问他。
      陈奇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够过来,忍着笑拍拍我的腿:“你唯一的优点就是细腰长腿。只要你努力保持这个优点,我会怀念你的。”
      “你去死!”我掐他,“难道你爱的是我的□□,不是我的内心?”
      “我以为你还有□□可以让我爱,就已经觉得很庆幸了。”
      我沉了脸:“你真这么想?”
      “那行,我不爱你的□□,只爱你高尚而纯洁的灵魂!”陈奇立刻缴械投降。
      “那也不行!两个都要爱!”我抓住他的手,突然忍不住用力咬下去。
      “好好好,你是我的图腾!疼!”他雪雪地呼痛。看到他皱着眉头的痛苦表情,我的心情才略好了些,一边得意洋洋的装着看窗外的风景……

      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寒风瑟瑟的隆冬时节,路边行人稀少。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有两个裹得粽子一样的瑟缩人影,其中一个正翘首张望。
      “四姨?”我惊叫,一边拍着陈奇让他停车。
      车子停下,路边的女人也立刻注意到了我们:“唉呀宣宣,你买车了?我还说到路上等你,还好你看到我了,要不然就扑空了。”四姨年轻时插队去了外地,在当地结婚生子没有再回来。她是妈妈兄弟姐妹中唯一遗落在外面的一个,几十年沧海桑田,艰苦的生活环境使得她显得比妈妈还要苍老。
      “琴姐姐也来了?”我注意到四姨身边的女人。
      四姨父姓朱,朱琴是他们的大女儿,比我大一岁。小时候我放假经常去四姨家,和琴姐姐很亲密。因为年龄接近,两人同坐同吃,我简直就是她的小跟班。但是上了中学之后,因为课业越来越紧张,而妈妈他们几个与远在他乡的四姨之间关系也越来越微妙,彼此之间的来往就少了很多。琴姐姐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就开始搞服装生意。长大以后偶尔过年时见面,感觉我俩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虽然同龄,却连共同的话题也找不到,格外的尴尬。这份距离感让我对着琴姐姐有着类似背叛的愧疚,看见她,我比看见四姨还要紧张局促。
      朱琴抿嘴一笑:“我跟我妈说先给你打个电话,她怕你忙,打搅你,非要这么傻等。”
      “快来快来,家里坐!”我摸到朱琴冰冷的手,赶紧拽着她们上楼。
      “这位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朱琴指着站在车边的陈奇。我这才想到疏忽了他:“陈奇,这是我四姨和表姐。他叫陈奇。”说到这里我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继续介绍——毕竟被家里长辈撞到和男友“非法同居”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陈奇微微点头示意:“你先回去吧,我去停车。”

      四姨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小琴不是做生意么!”参观了我的蜗居,喝了两口热茶之后,四姨打开了话匣,“我们家里凑了钱,前两年在城东市场给她买了两个摊位。刚开始生意不好做,慢慢的摸到门路,现在扩到5个摊位。”
      “哪里有那么容易!”朱琴打断四姨。她打扮入时,一头卷发松松的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子。两只大大的耳环随着她的话语微微晃动,摇曳生姿。有意无意的,她的眼神总是瞟向一边懒散的半躺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陈奇。这让我很不舒服。“城东市场就是我们做起来的!没有我们这些人,哪里有市场的今天!这些年,苦头吃得是……不要说了!”琴姐姐摇着头双手一拍,典型的市井腔调。
      我偷偷瞥一眼陈奇,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现在政府把地皮卖给开发商盖大楼,市场要拆掉5排,一个摊位补偿30万!”朱琴越说越激动,声音高起来,“叫他们去问问看,旁边偏僻到山脚下的摊位30万都不够了!”
      显然朱琴才是今天的主角,四姨成了听众,在一边拼命应和,表示赞同。
      “琴姐姐这个摊位,我听我妈说,当年好像才花几万块钱买的吧?一个给30万我觉得也还可以啊!”
      琴姐姐不满地打断我:“这个摊位要是租出去还好说,对不对?可是我们是靠摊位做生意吃饭的!摊位没有了,我们的饭碗就没有了!现在的市场,一个摊位3000快钱一个月随便租租好了,而且每年都在涨,30万哪个肯?”
      我猜到了她们的用意。电视台门口天天有这样的人和事。她们来找我,也不外如是。“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我们跟他们闹么!市里面,省里面都去了,这次大家决定来北京上访。正好你在电视台工作。这种事情么,你们媒体呼吁一下,效果更好!”琴姐姐一挥手,做出了一个快刀斩乱麻的手势。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你们这个事情,我也很同情。但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记者,并不能决定报道些什么,这些都是上面定的。而且你们这个情况,只是双方协商不成,并没有很严重的不公存在……”
      “这还不是不公?”四姨不满。
      “四姨,您如果经常看电视新闻就知道,能够曝光的都是比这个要严重得多的问题,而且具体哪些可以报,报到什么程度都很敏感。你们这件事情我还是建议和当地政府好好协商。实在不行,我觉得30万也不算很过分。既然市场拆迁,肯定有很多人要重新租铺面,其它市场的价格可能会涨。所以还不如早点物色新的地方,免得错过时机。”
      “没有熟人肯定报不了,有熟人就不一样嘛!他们省台市台,都是拿点钱就可以报的。你们要是来报,我们几个商户可以凑些钱尽点心意,差旅费我们都出了!”琴姐姐一幅完全不把我当外人的口气。
      我冷了脸:“其它地方怎么操作的我不清楚,但是我们台里不可能这样。这件事情我很抱歉帮不上忙。”就算能够帮忙,我也不想招惹琴姐姐这样显然很难缠的人物。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不肯死心的四姨和气呼呼的琴姐姐。关上门,我听见陈奇在背后轻蔑地吐出两个字:“刁民!”
      虽然我并不愿意插手这件事,但是他这话把我四姨和表姐都骂上了,我因此很不舒服:“他们也是没办法才会四处找路子。谁放着好日子不过愿意闹事?”
      “还真就是自己找事!”陈奇扔了杂志,“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贪得无厌!他们这种小地方30万的赔偿费已经很不错了。其实给多少他们都要闹,无非惦记着闹了可以多要点!”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老百姓折腾来折腾去,也就这么点利益,还是赔上生活,甚至赔上性命来换。要说贪得无厌,也该是你们这样的开发商吧?”
      “我们至少还为城市发展做出了贡献呢,他们拿了钱除了去赌博还能干嘛?”

      我发现,在很多价值观上,我和陈奇有着巨大的分歧。他总是站在所谓的精英阶层的角度看问题,而我的双脚总是沾着泥浆。虽然这并不妨碍我们相爱,但是经常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争执总是不值当的。因此,我开始避免在陈奇面前谈论工作或者点评一些事情。他似乎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
      陈奇已经回了广州,和置地之间的合作不再有障碍。我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落。

      3月是两会,忙完了两会,紧接着4月就是全球财富论坛。为了迎接北京的第一届财富论坛,台里决定经济频道打碎节目常规编排,每天推出12小时的专题报道。我们的房产报道也暂时停了,全部人员加入财富论坛专题报道组,专攻房产的选题。整整两个月,忙得四脚朝天,回到家里倒头便睡,陈奇的影子也淡了很多。李勇还是风雨无阻的天天接送,同事们人人羡慕我找了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男朋友。

      这天回家,发现李勇正在摆弄电视。我们俩都不太看电视,不知道他怎么心血来潮。注意一看,居然有CNN,BBC什么的,才知道他给按了个卫星电视。

      “喂喂喂,你别在我这里干这种违法乱纪的勾当好不好?”我冲他嚷嚷。
      “我申请了加拿大移民,从今天开始要好好学习英文。”
      我一惊:“为什么?放着自己国家一等公民不做,要去人家地盘看脸色?”
      “我是一等公民吗?”李勇苦笑,“这里不适合我们这些人生存,国外的环境宽松些。”
      我无语,心里万分不舍。李勇看出来了,笑道:“刚刚递的材料,哪里有那么快?”
      “去死!你居然偷偷想扔下我!”知道抗议也没有用:“为了抚慰我受伤的心灵,晚上你请我去阿一鲍鱼!”

      财富论坛的最后一天,我受命采访香港地产大鄂程景天。程景天在香港楼市泡沫破灭的几年中表现出色,在冲击到来之前果断割肉抛出手中楼盘,壮士断腕保存实力。在楼市低迷的时候又趁机以超低价吸入跳楼投资客手中的存货。现在楼市渐渐好转,陈景天的身价每天在上升。目前大陆地区经常拿北京和香港相比,泡沫论此起彼伏,找他做个专访,谈谈他对于北京楼市泡沫问题的看法最是合适不过。专题组为这个重量级人物特地留出了半小时的专访时段。

      采访约好在下午两点,我一点半就到了程景天的酒店大堂等候。不多久,程景天的私人助理来电。我还以为采访可以提前,正庆幸自己早到,电话里却传来噩耗:某部长临时约见程景天,采访必须取消。

      我大急,现在取消到哪里找选题填这30分钟?:“梁先生,我可以在这里等,能不能请程先生会谈结束以后再接受我们的采访?”
      “下午时段还有两家媒体采访,时间已经排满了。程先生今天晚上返港,真是很抱歉。”
      “那么联合采访呢?程先生可不可以接受两家媒体同时采访?”
      “你稍等一下,我问一下程先生。”
      过了一会儿,梁回电,只要下午两家媒体同意和我联合采访,他没有问题。
      “请问下午另外两家媒体是谁?”
      “地产杂志和今日报。”
      “谢谢!”地产杂志这两年做的风生水起,卖点就是独家专访,找他们合作没戏。还是试试今日报吧。打电话给张少庚,他很痛快地答应安排。我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