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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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终还是以洒扫童子的身份进入了明山宗。
平时的任务主要是照顾宗门的花草，帮宗门弟子跑腿，打扫人们的起居之所——这些她在家时从未做过的事。
但她仍能够抽出时间，跑去各个山头，躲在经激射啮食而成的假山之后，躲在幽阒阴翳的篁筱之中，躲在檐牙高啄的楼阁之上，躲在众人或专心或散漫的目光里，偷偷地学习、默默地模仿。
“你想进藏书阁？——不行，肯定不行，这里连外门弟子都不被允许进来，何况你这一个打杂的？”
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感觉到自己对于明山宗只是一个外人，才会感觉到自己对于武功还只是门外汉。
艳阳高照天，白云淡薄，透着光亮。
花草长得很好，姹紫嫣红的一片宛如织造的绸缎，盛放着，像孩子一样尽情地向太阳展开笑颜。
她也长得很好。温暖的阳光照在肉了点、白了点的小脸上，透出青春的红润与青涩的柔美。
“那边的——哦！是你啊。过得怎么样？——不错是吧，我看也是，我们宗门的待遇还是很好的。对了，劳烦你帮我把这清单上的草药采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轻功好、力气大、脑袋灵光的原因，她想，所以找她采药、办事、跑腿的人络绎不绝。
“小姑娘，能否麻烦你帮我去城里买点东西——哦还有，剩下的零钱你就买些自己喜欢的物什就行，不必还我。”
“跑腿的，这个交给刀峰、这个是给符峰的，给我记清楚了，错了要你好看！”
“来！姑娘搭把手！一、二——三！”
“听别人说你手脚很利索，我们苑里的洒扫丫头最近回乡了，不如你来代个班？”
她不擅长拒绝，尽管有时的确无暇，但想到帮忙之后再跟他们请教问题会更容易些，因此总是一个不落地接下。
“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想请教刀法，可以啊，我给你演示一遍。”
她最初遇到的青年是刀锋的二师兄，学的是最正统的明山刀法，讲究大开大阖，招式简单，却有冲云之气。
山上平岩处，洒满无限好的夕阳。
青年手持之刀纤长挺直、结实锋利，他右手提刀，向前一踏步，将刀高举过头，双手握住圆柄，直砍而下。
此乃第一式，“鸟飞绝。”
刀势直冲山岩，震出一个小坑，嗡嗡而鸣，碎石飞溅。
青年脚步一转，右脚后撤，左膝微曲，右手举刀高过头顶，右臂外旋贴身向右上方撩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刀刃朝下、手心朝上，身体也跟着左转，左手手指也顺着紧贴刀面。
此乃第二式，“明月出山”。
只见青年眉头一皱，刀尖所指之处，竟是突现一道尖利的石棱。若是对手退的不够远，便会命丧其下。
……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因此她看得专心致志，她坐在台阶上双手捧着脸，目不转睛；待刀法完整地过完一遍，她仍沉浸其中，不由得站了起来，手腕和手指微微动作着。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哎！你叫什么名字？”
“在想什么呢？我想问一下你叫——逍遥啊，这名字不错。以后有问题再来问我吧。”
她听信了。
“早，逍遥。你要看我晨练，当然可以啊，我不会被别人影响到的。”
“这个的话，我也说不清楚，你不如和我一起去上课？”
“你想借我的书？哦对，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进藏书阁借书。嗯……你不如就在我苑里看吧，还是不要带出去比较好。”
“符术的书我这里很少，我下次帮你去藏书阁借几本吧。”
她不知不觉和青年熟悉了起来，杂事做完之余，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青年那儿翻阅书籍、探讨问题，偶尔甚至会被对方主动地找过去。
“逍遥，这是我上次被奖励的美颜丹，我觉得，小姑娘应该都会喜欢的，所以就想着送给你。对了，你老家是哪里人？江南啊，看来江南真的出美人。”
“逍遥，最近我终于被允许有独立小院了！只是还缺一个专门负责洒扫起居的人，你可以来吗——当然还可以练武啊！而且别的人也不会来麻烦你，事情反而会少很多。”
她听信了。
“逍遥，我听说江南风景秀美，都是小桥流水、白墙黑瓦，是真的吗？”
她点点头。
“逍遥，我听说江南的女孩都娇滴滴的，你怎么总是很严肃的样子？——你说之前讲符术的那本书，对，我借来了，我给你拿来。”
“对了，逍遥你会唱那种百转千回的江南小曲儿吗？不会啊……那你会琴棋书画吗？会画画啊，那你不如给我——先别问我刀法的步法了，我想瞧你画画，我都帮你这么多了，给我画幅画总可以的吧。”
她想了想，也对，于是就画了。
明山宗位于大陆的西南处，这里山多而山脉崎岖起伏，树多而树枝细长易折。这里的夏日很短很明朗，秋天漫漫，其为气也，一番风雨，一番萧瑟。
她已经在此处待了三个多月，此时再到山腰的平岩上，便觉风急天高，草木摇落，寒意渐起。
青年将明山刀法从头至尾完整地舞了一遍，其实在她看来，除了流畅度外没有多少精进。
他提刀忽然朝她冲来，手提至肩高，横向一抹，架在她的颈前，刀背朝人，与此同时，三面土墙在她的周身拔地而起，只有正前方面对着青年。
此乃最后一式，“人踪灭”。
似是没看到她惊讶的表情，青年略失望地收回刀、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摸了摸她脸庞的发丝，女孩又长高了一点。
“逍遥，我想和你说——”
他忽然变出一支此时鲜见的艳丽红花。
“我喜欢你，嫁给我好吗？”
“婚后还能不能习武？”
“为什么要习武呢？我又不是让你做我的道侣，你自身练武的发展空间也很小。虽然别人一直把道侣作为妻子或丈夫，但我一直梦想着有个真正的妻子——不彪悍的、不野蛮的、不强势的，她能够对丈夫柔情似水、对家人百般照料、对外人端庄优雅，而我能够保护她。”
“为什么是你？你长得可爱，性格温柔，而且也没有练武的必要——说到这里，我以后还是有可能找个道侣以精进武功的，但你放心，若你嫁给我，你就是我唯一的妻，我们可以一起组建一个温暖安定的小家。”
这算哪门子喜欢。
她的三面是土墙，面前是说得眉飞色舞，志在必得的青年。
她早该发现的，在她从单纯的给予者逐渐转变为单纯的接受者时。
她早该发现的，他送给过自己美颜丹、美肌丹，给自己借过书、表演过刀法，但从来没有想到把她的破铁刀换成一把称手的，从来没有同意过和她实战哪怕一次。
她抬手，青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抬手拔出那朵花，将其茎往身侧的墙用力一扎。
土块分崩离析的喧哗声中，她郑重地说到：
“我不愿意。”
……
“你听说了吗？有个扫地丫头勾搭上了刀锋的李明文师兄。”
“哦哦！我知道那个……就是，就是那个一直给别人跑腿的，原来她跑腿跑得那么勤快是要勾搭人啊！她也长得没多么惊艳吧。”
“难怪我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也可以理解吧，一个弱女子，在这江湖里还是要有个倚仗。”
“找倚仗你别破坏别人家庭啊！你们不知道吗，最近她被李师兄被甩了，就是因为她被发现和几个辈分更高的纠缠不清，好几个都已经有道侣了……”
“这么恶心的吗……我以为她很热心善良的。”
她不是第一次遭遇谣言了，只是以往是赞美，这次是诋毁。
不过，都一样。
……
逍遥从梦中醒了过来。每次梦到过去的事时，她或而为主人公、或而为旁观者，不变的是，她只能听别人说、只能听自己说，却无法改变事件行进的轨迹，一如现实情形。梦里声形交错、光怪陆离，所有人的脸模糊在山色中，只有那些招式无比清晰。
她不曾喜欢过别人，但她深刻地明白——“喜欢”可以达到什么程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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