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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瘟神与马里奥 ...

  •   云家住在广平镇东街一百零四号,处在一条胡同的深处,对门是云安安的爷爷奶奶家,再沿着斜坡往胡同深处走,是正对着胡同口的一户蒋姓人家,住着一对退休的年迈夫妇。

      与云家破泥烂瓦堆成的门庭比较,这户可以称得上是高门大户,堆砌平整的釉面瓷砖,金色狮头门环点缀在两侧的红色铁门,这些在当时的整个广平镇都很少见。

      相比于自己的爷爷奶奶,云安安更喜欢这家的蒋爷爷和蒋奶奶,总是笑眯眯的,从来没听过他们大声呵斥别人,特别是蒋爷爷,总喜欢逗安安玩,说起话来,花白的胡子还一翘一翘的,总让云安安想起在幼儿园玩过的跷跷板。听妈妈讲,他们之前都是老师,所以讲话都不急不躁,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文化人儿。

      相反,虽然和自己的爷爷奶奶住得更近,安安却不敢接近他们。

      安安知道,爷爷喜欢哥哥云平,总是把他抱在自己腿上,或者骑自行车载着他出去逛,对安安虽然没奶奶那么冷冰冰,但也很少抱她,总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至于奶奶,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好像对他们一家都不是很喜欢。刚开始小姑娘也会主动去讨奶奶的欢心,但当第不知道多少次在看到奶奶那张面对着二伯家弟弟时笑容满面的脸在转向自己后冷淡下来,云安安彻底放弃了。

      虽然年龄小,但她也知道,奶奶不喜欢自己。至于其中的原因,云安安没空探究也不想探究,因为她有疼自己的爸爸妈妈。

      可能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个盛放爱的容器,爸爸妈妈往安安的容器里倒的太多,都快溢出来了,爷爷奶奶的爱没地儿放,所以才要分到别人,这样才公平,八岁的云安安这样安慰自己。

      看完《金粉世家》“大结局”的第二天晌午,云安安缠了爸爸好一会,才获得珍贵的一毛钱资金,兴冲冲地跑出门准备去小卖部买汽水。

      刚出门,前脚已经迈出,后脚正蓄势待发,此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之际,不巧,小姑娘被人叫住了。不情愿地扭头一看,原来是她和蔼可亲的蒋爷爷。

      “又去买汽水啊,小鬼头,老不好好喝水,这怎么能行呢。”蒋爷爷站在自家门前笑迷迷地说。

      云安安努力压抑住自己前一刻还喧嚣澎湃的内心,使出全身力气把迈出的前脚收回,然后扭过身子正对着老人,笑嘻嘻地回道,

      “对啊,蒋爷爷,嘿嘿,这么巧,您怎么出来啦?”

      “你猜。”蒋爷爷对着云安安神神秘秘地一笑,花白的胡子又在不受控制地上下跃动。

      “那我怎么知道,蒋爷爷今天奇奇怪怪的。”云安安大眼睛迷茫地望着斜坡上的古稀老人,悄悄腹诽道。

      看到小姑娘呆头愣脑的可爱模样,蒋爷爷本来大好的心情又轻快了几分,脸上笑意越发浓厚,抬手挥了挥,

      “买汽水去吧,等你回来就告诉你。”

      这边云安安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何况又处在好奇心与日俱增的年纪,蒋爷爷这个回答快要把她急得跳起来。但看蒋爷爷悠哉悠哉和她打太极的样子,肯定是不打算现在就给她解开谜底了。

      “算了,汽水要紧。”云安安心里安慰完自己,抬头对着蒋爷爷灿烂一笑,

      “那蒋爷爷,我先走啦,一会您一定得告我。”

      看到蒋爷爷微笑点头之后,云安安这才满意地一溜烟儿冲出去,向着胜利城堡进发。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微风带着些许桃花的清甜,轻拂在小姑娘的脸庞上,细腻温柔。

      一冲进小卖部,云安安顾不上喘息,左手撑着膝盖,右手捏着一张黄色纸币向玻璃柜后的老板娘伸去,

      “张…张阿姨,一袋…汽…汽水。”

      被叫到的张阿姨笑意盈盈地从玻璃柜上放着成堆的汽水里取出一袋递给云安安,

      “安安,你妈呢?在家吗?”

      “在…在的,洗衣服呢。”

      云安安慢慢直起身来,从张阿姨手里接过汽水,放在嘴边准备咬开。

      但不幸的是,今天可能是瘟神莅临的日子。

      她刚咬开袋子,准备捏着狠狠喝一口的时候,突然后背被人狠狠一拍,随之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 “安安!!!你来啦!!!”

      这出其不意的“袭击”吓得小姑娘着实够呛,还来不及全咽下的汽水喷得到处都是,咽下去的也都从鼻腔里喷射出去,场面一度十分狼藉,百分难堪。

      安安转过身来,看着罪魁祸首张易同学和他亲爱的母亲张阿姨,羞愤十足,不知道先向张阿姨道歉还是先解决仇人。

      张阿姨看着满脸淌水的小姑娘,没忍住,噗嗤一笑,略带歉意地对云安安说,

      “安安,对不起啊,阿姨一会就帮你好好教训张易,你先到阿姨家里把脸和身上擦擦吧啊。”

      事已至此,云安安只好认命,跟着面有愧色的张易穿过柜台,走到后院的家里,接过毛巾,把脸上和身上的水渍擦掉。

      这个时候,张易突然靠近安安耳朵,悄悄说了些什么。

      小姑娘本来十分不爽,嘴巴嘟得老高,手里的毛巾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挂在上面。但一听完张易的悄悄话,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刷地放出光来,急急地转身问道,

      “真的?超级玛丽的游戏卡带?好玩不?”

      “当然好玩儿了。我刚刚就是想叫你来玩儿,谁知道你在喝汽水……“张易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委屈地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角。

      云安安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撞张易。

      “果然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害我的,嘿嘿嘿,走,玩儿去。”

      说完就拉着旁边人的手腕轻车熟路地向里头的卧室走去,满心期待的都是即将要玩到的游戏,早就把她蒋爷爷的秘密抛之脑后咯。

      不知道过了多久,暖黄色的光线又再次降临,只不过这里的房间宽敞明亮,背后的大床在夜晚也只供一人享用,不用和他们家一样一家三口挤一张床。

      两个小人盘腿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屏幕里那个跳跃的彩色马里奥,只见云安安全心沉浸在游戏当中,双手灵活地按压着手柄,张易在旁双手握拳,为马里奥的命运也为自己“兄弟”的荣誉紧张担心。

      戴着红色帽子,穿着蓝色背带裤的马里奥灵活地跳过滑来滑去的小乌龟,走了几步,再向上一顶砖墙,从上面居然凭空长出一朵大蘑菇,马里奥后退几步,轻轻一跳,跃上砖墙轻松吃掉大蘑菇,体型变大一倍后,昂首挺胸地继续往前走。

      “哎,哎,小心,快跑,那管道上面会长剪刀花,碰上就死啦。”

      坐在旁边的张易突然大喊,搞得云安安心一急,本来按前进的手却不小心按了向上跳,眼见着彩色小人从天而降,落到剪刀花上,小人闪了闪,一瞬间,体型又恢复到开始的时候了。

      “没事没事,咱们还有一条命呢。”张易仍旧坚守拉拉队的阵地,煞有其事地为游戏刚刚失利的安安宽着心。

      “张易,吃饭了。”

      张阿姨的声音这个时候从突然打开的卧室门那里传来。

      “安安,留在阿姨家吃饭吧?”

      安安听到张阿姨的声音后,想也没想,立即放下手柄,转头朝门口笑着答道,

      “不了,阿姨,我妈在家里等我呢。”

      等她转过头来的时候,马里奥已经掉到悬崖下,光荣牺牲了,屏幕上闪现着大大的 “ GAME OVER ” 。

      -

      回家路上,云安安一边嘴里叼着张阿姨硬要 “赔” 给她的汽水,一边哼着前两天学校音乐课上新学到的小曲儿,蹦蹦哒哒,慢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刚到家门口,小姑娘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推门的手停滞在空中,头已经不自觉地扭过去,瞧瞧这发出声音的庞然大物。

      03年的广平镇,摩托车在街上随处可见,但小轿车却还是奢侈物事。云安安在此之前也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会只顾伸长脖子瞧着这从天而降的不知道什么品牌的大车子。

      汽车从云安安的身侧缓缓驶过,向胡同深处继续开去,最后在蒋爷爷家门口停下熄火。

      落日即将隐于地平线,仅剩的一束余晖此时刚好倾泻在蒋爷爷家门前。

      安安注意到一侧车门松动,随着它渐渐打开,一双蓝白色的球鞋踩到地面上,往上大半的身影都掩在黑色车门后,让人看不清晰。驾驶座和车的另一侧都有人下来,但云安安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只盯着那双球鞋不放,紧张又满怀期待地想要看到球鞋主人的全貌。

      车门终于缓缓关上,一个穿着白色卫衣,蓝色背带裤的男生出现在眼前,看上去和她年纪差不多,身高也比她高不了几厘米,独独那五官长得清秀又俊俏,衬着白皙的肤色,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云安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总感觉萦绕在他周边的余晖都带着亮闪闪的珠光,bling bling的。

      等他们都进去蒋爷爷家门后,还愣在原地的小姑娘后知后觉地发现,如果这个瓷娃娃再戴顶红帽子,那不就跟刚刚玩的游戏里那个马里奥一模一样了吗?不对,是好看好多好多倍而且没有胡子的马里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瘟神与马里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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