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點》MIKU(巳)

36、第 36 章

　　在經過無意義的相互吐槽跟冷笑話後，到達光一的家時剛已是酒醒了一大半，從隱秘的地下停車場走向堂本光一的王子殿堂，一開門剛只說了一句話。
　　「這裡是人住的地方還是只是樣品屋？」說完，他直接倒在客廳的沙發上繼續補眠著並對著樣品屋的主人碎念著，「連個抱枕都沒有，比樣品屋還簡陋耶……」
　　「是是是……」光一從他那只有可樂與電池的寂寞冰箱中拿出可樂給那位難纏的客人。
　　「……茶……勒？」看著放在桌上的水杯，堂本剛覺得這人需要從掃地歐巴桑的工作從頭學起。
　　「我家就這個了……」光一忽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剛拿起可樂淺嚐了一口，可樂的汽泡讓他的頭痛又加重了，他忍不住按著額頭皺著眉頭。
　　光一緊張兮兮地衝向浴室瞬間準備好濕毛巾再衝回剛的身邊，整個過程比SHOCK換裝還快，簡直是以0.1秒為單位計算。
　　「……你也太緊張了吧……」剛接過溼毛巾蓋在自己的額頭上。
　　「要我叫經紀人買解酒液過來嗎？」他坐在剛的沙發旁問。
　　「別一天到晚只會使喚經紀人，自己去便利商店買個燒肉便當也不會……懶鬼！」
　　「我可是堂堂KinKi Kids的堂本光一呢！」在堂堂KinKi Kids的堂本剛面前亂臭屁這有啥用，沒發現這點，光一得意地說著。
　　「是啊……KinKi Kids的堂本光一有禿頭，半夜出門買便當會閃到路人，所以只好請經紀人代勞。」說完，剛嘴角微揚，「你若承認這事實我就不怪罪你半夜亂使喚經紀人的爛毛病～」
　　「……好好好……我出門去就是了……」理虧，光一認輸地站起身來準備出門去。
　　剛伸手抓住光一的手臂，「那有人把客人丟在家中的……」
　　堂本光一鬆了一口氣地笑了，那是他今天第一次真正的放鬆，「我倒水給你吧……」
　　剛接過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那麼晚了你還沒睡嗎？」
　　「蛤……？」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我打手機給你的時間已經四點多了吧？」
　　「嗯……？」有點戰戰兢兢，光一不曉得剛想表達什麼。
　　「不是答應過我要早點睡覺的嗎？」
　　「……這……」也許……「那你為什麼要打手機叫我……」
　　「……」剛故作自然地說，「我只是醉昏了……剛好手機的通話記錄中你就在前面……沒想到你剛好還醒著……」以上都是真實狀況沒錯，但就算是手機中的通話記錄，也是具有選擇性的。
　　「嗯……剛好我還醒著……」光一低頭喃喃不斷地唸著。
　　「……聽說你不願意發獸王星的單曲……」
　　「……沒什麼……那種臨時趕出來的曲子，以後我們收在KinKi Kids的專輯中就夠了……」
　　「如果你在六月底還是七月發單曲的話，說不定就會跟我一起上MS了呢～」剛說笑似的說著。
　　但就像是他4月9號的記者會玩笑一樣，對於Fans具有龐大影響力的堂本剛，對於相方堂本光一更是……
　　「……六月底……七月……如果是……」光一忽然低下頭來嘴上喃喃念著有如密碼一般的數字。
　　來不及反省自己的嘴快，也許這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內，剛繼續說笑著，「你的solo單曲，再加上KinKi的新單曲，這下六七月的排行榜將會由我們KinKi Kids全面包下！」
　　有人真的認真了……「嗯……我可以跟社長討論看看……」
　　發現好像有不對勁的事情發生，但堂本剛似乎已無力阻止，「等……等等……光一你打算？」
　　「我明天馬上跟社長討論新單曲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們一起可以一起出現在電視上了！keri桑！」
　　等……等……等等！你要發獸王星單曲是你家的事情，反正累不到我，可是KinKi Kids的單曲可是兩個人的事情耶……就算我全都丟給你做，但宣傳還是要兩個人一起上啊！想到自己那時有個人新單曲和夏季加演，堂本剛開始因為自己的嘴快遭受到現世報反擊。
　　有沒有可能一邊宣傳Endlicheri同時賣KinKi Kids的CD？
　　想到社長可能會笑笑地說好，反正只要是能賺錢名堂他都覺得有趣，這件事情成真的可能性越來越高了……不……
　　內心的想法不知翻滾到那去，看著剛只是閉眼沉思不說話，光一誤以為他又宿醉頭痛了。即刻又以0.1秒為單位計算地幫剛換上了新的溼毛巾。
　　「你只有這種事情勤快而已……」受不了似的，剛拉下毛巾遮住自己的雙眼。
　　「……你是客人嘛……」光一撒嬌地說著，同臺與新單曲一事讓他的心情由稍微放鬆徹底轉好，似乎有樂昏頭的可能性。
　　「我是在說CD的事，工作狂！」這人到底想到那裡去了……
　　「是是是……」根本就沒有認真聽，光一只是應地開心。
　　「明天沒有工作吧……？」明明就把堂本剛的個人行事曆背地比經紀人還熟，堂本光一還是用著他極差的演技詢問著。
　　「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相方的回應也是乾脆到有點冷淡。
　　「那……那……」光一想要求什麼可是卻開不了口。
　　堂本剛拿下蓋在眼睛上的毛巾遞給光一，「不冰了，換條新的吧。」
　　「嗯……」光一接過毛巾後走向他那一塵不染的廚房，只會用於使用微波爐加熱便當和煮泡麵的乾淨廚房。
　　堂本剛繼續賴在沙發上，他知道……「你這傢伙除了在UTABAN上煮親子丼之外就不下廚了嗎？」
　　沒有等光一回話，剛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真是拿你這種人沒有辦法……明天讓我教教你幾道堂本家的傳統料理怎麼樣～」
　　不……不會吧……堂本光一心底想著，為這突然的恩惠感到恐懼，原本是以0.1秒為單位計算的動作，瞬間以分為單位，他將毛巾沾溼後又擰乾，總是不滿意於毛巾的水量，又嫌不夠冰涼地將毛巾塞到冷凍庫去，一個在5秒內瞬間完成的動作，堂本光一為了讓毛巾維持在18℃的完美溫度，足足費了近半小時才搞定，等到他回到客廳時只看到某人已沉沉地睡去。
　　「剛……」光一輕聲叫著，但細微而綿密的鼻息還有如嬰兒般的笑臉，這人睡死了……
　　「唉……」光一把19℃的毛巾蓋在自己的臉上，他坐在地板上靠著剛的沙發仰頭想著（這動作有點難形容ㄟ……）=>耶～我接上了……
　　只要你在一旁這樣就夠了……堂本光一這樣子想著，不管如何，無論你是否真的可能……不！別勉強自己去追求那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他知道自己被逼上了盡頭，絕路就在他方才的眼前，可能會死……他明白……如果一起離開這醜陋的世界倒可落地輕鬆，但不管落下何人都只是無邊的痛苦與懊悔，守著一個植物人的後半輩子誤以為這就是所謂的真愛嗎？
　　我想看剛在臺上自顧自地講著廢話MC的樣子，我想看剛在臺下面對健四郎的傻爸爸溺愛的呆樣，就算未來他的笑容再也不是屬於我的東西，我希望能一直看到他開心的笑容……
　　對不起……堂本光一忍不住握緊拳頭輕聲說著，是我破壞了你可能的幸福……
　　想起自己曾經用生命去逼迫，等到自己終於明白，勉強得來的並不算幸福，堂本光一卻也放不了手，也不可能放手，他不容許自己去感受這一點點甜頭，內心深怕這又是自己對剛的任性與勉強所得到的結果。
　　沒什麼……那只是一種順便，純粹屬於相方的情誼罷了……他對著自己不停地告戒著，心底卻閃過一絲哀愁，但自己面對剛的當下反應總是讓事後回憶的自己難堪到無法回頭。
　　不曉得是淚水還是毛巾的水滑落，但光一有種自己正在哭泣的錯覺。
　　「光一……」理當深睡的某人卻忽然開口說話，「別勉強自己……讓我們一起找到『平衡點』好嗎？」
　　在光一藉故出來客廳的次數超過十次後，剛決定還是兩人一起進去臥室睡覺，而和往常不同，累過頭似的，光一迅速陷入沉睡。
　　夢境中，光一清楚地看到十二歲的自己，是第一次去東京吧……連車都不坐，都是剛幫自己買票，阿阿……是回家的時候呢，要轉車了……糟！我不會呀！緊張之下，光一的雙手無意識地握緊，彷彿想抓住什麼。
　　同樣十二歲的剛，低頭看了下扯住自己衣服的手，然後抬頭，「呃……你自己不會搭車嗎？就那邊的月台……」
　　光一混亂地搖頭。
　　「……沒辦法，我先陪你去坐車吧。」

　　「……光一？」手臂上傳來了力道，剛在矇矓中睜眼，看到昏睡的光一笑得甜蜜，這傢伙在幹麻呀……咕噥一聲，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剛蒙頭再睡。

　　咦，二十三歲時，不是已經搬來東京了嗎？為什麼還要坐新幹線通勤？雖然疑惑，光一還是走向車門，要上車的前一刻，他恍然發現少了什麼，對……剛呢？
　　一轉頭，本來應該站在自己旁邊的相方，卻滿臉猶豫地站身後。
　　「剛，快點！車子要走了，社長在等我們，我們不能遲到！」
　　「……光一，我不想去了，我們不要去了好不好？我好累，我……我想離開，我們一起走好嗎？」
　　「你在胡說什麼呀！這不是任性的時候！剛，快上車，快點……」
　　「叮叮｜｜」警告聲響起，車門開始關閉。
　　「來不及了！剛……快點！」
　　情急之下，光一衝上車，發現剛沒有跟上後，他急著回頭想把剛硬拉上來，闔上的車門卻完全擋住了他伸出的手，忽然間，社長倏地出現在身後，微笑嘉許自己，「你做的很對。」
　　「剛！快點上來！快點上車！剛！！！！」列車正準備啟動，似乎沒意識到已經來不及，光一仍對著門外大叫。
　　堂本剛漠然地搖搖頭，打算走離月台，突然，一個清秀的女孩挽住他的手，剛的臉上浮現月光般的溫柔笑容，動作親暱的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往外走去……
　　「剛！回來！你這女人！離開堂本剛！離開他離開他離開他離開他！剛！不要丟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開門！我要出去！讓我出去！我要下車！開門開門開門！」光一瘋狂地拍打車門，明明早該進入地道的列車，卻依然讓光一清楚地見到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女孩換上純潔的白紗，剛鄭重其事地在她額上烙下誓言之吻，然後，他們一起拉起一雙小小的手……
　　「不｜｜不要！！不要搶走他！不要連他都搶走！不｜｜」崩潰的尖叫淒厲地回響在列車中。

　　「光一？你沒事吧？」
　　陽光好刺眼，嚇醒的堂本光一渾身冷汗，近視讓他視線模糊一片，但這身影太熟悉了，「……剛？」
　　「對，是我，你怎麼了？哇！做什麼！？」拿著衛生紙想幫光一擦掉臉上的汗水，卻被對方粗暴地扯入懷中。
　　「……」剛還在！他沒有走，沒有離開自己，當然，因為自己早已親手……太好了，那個未來永遠不會發生，永遠沒有機會發生。
　　剛的重量證明了他還在身邊，他的身子好溫暖……這裡才是真實的，堂本光一並沒有失去堂本剛，對，這才是現實，不……不對，剛一身外出服，不像剛起床，反而像要出門……「你要走了嗎？剛？你要走了嗎？你要離開……」
　　「……嗯，昨天說好要教你煮飯吧，你冰箱裡什麼都沒有，我總得出門買些東西吧。」像是沒注意到光一的反常一樣，剛刻意把話題引向安全的地方。
　　「你不要出去！我打電話叫經紀人買！」連給剛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堂本光一單手抄起手機後快速地按下通話鍵，「嗯？我是光一，幫我買食物過來……不是熟食，是要煮的……買什麼？就食物阿！」
　　在心底無聲地嘆息，堂本剛接過手機，「我是剛，麻煩你，幫我買兩人份的帶骨雞肉，要煮湯用的，還有生薑，是的，這樣就可以了，一大早就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謝謝。」
　　「光一，你很沒禮貌……你呀，唉……」看到光一傻傻的陪笑後，堂本剛決定放棄無用的說教，「起床吧，你之前說家裡有悶燒鍋，但我在廚房沒看到，去把它找出來，我教你做最簡單的雞肉薑湯。」

　　「買了鍋子卻把它放在櫃子裡？真搞不懂你當初為什麼買它……而且為什麼是由我找呀，你這個主人實在是……」堂本剛一邊抱怨，一邊在雜物中找尋目標。
　　「咦，你這裡有個香菇罐頭呢，耶，把它打開吧，等等一起加進去好了，FuFuFu，一定會很有趣的。」
　　「那個……買了快半年都還沒用，因為我不會用開罐器，喏，幫我。」寫著「不是我的錯」的臉滿是無辜，遞回罐頭，光一討好地笑著。
　　頭也沒抬地接過，堂本剛無言地開起罐頭來，真是的……上面的製造日期印得這麼清楚，明明才上個月……唉，連說謊都沒長進……
　　「叮噹。」門鈴響了。
　　「經紀人吧？我去開門。」語調輕快，光一大步走向門口。
　　經紀人的表情有些不安，把東西交給光一時，明知道應該看不見什麼，仍是試圖往內張望。
　　「不用看了，裡面是誰跟你無關。」低沉說完，光一鎖上門。
　　走回廚房，剛正努力地刷著鍋子，有些呆愣地看著他的背影，他……真的還在，夢境裡最後的驚鴻一瞥，那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長得真的好像……
　　光一放下手上的東西，極為緩慢小心地，從背後緊緊抱住對方。
　　「喂……不做事就很過份了，你還來妨礙我。」
　　「我說，剛，對不起。」把臉埋進對方肩上，光一的聲音很輕、很認真，但非常突兀。
　　「什……？」
　　剛就在自己身邊，沒有離開，伸手可及，只屬於自己，這感覺美好的不可思議……「我沒有辦法後悔，到現在我還是沒有感到後悔，我為這點道歉。」
　　呼息透過衣服接觸肌膚，本該是溫暖的，堂本剛卻覺得肩膀痛得如同刀割，光一的歉意是真的，他知道，但正蠻橫地摟住自己的雙手，也是真的。
　　「所以……對不起啦。」抬頭後的臉，示好的表情是求饒的意思。
　　微微側首，光一任性的笑容擺明耍賴，手勁沒有絲毫放鬆，堅決的眼神近乎霸道……堂本剛清晰而尖銳地，感受到一絲針對自己的殘酷。
　　「……知道道歉也許還有救，去把雞肉洗一洗啦，笨蛋。」

　　有些東西，他一輩子都「不會」，因為很多年前他就懂得，無能和示弱能逼對方回頭關心自己。
　　有些事情，他一輩子都不會揭穿，即使他一切都看在眼裡，即使雙方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