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曲终落幕 ...
-
没有人喜欢进局子，何况沾上这种有理还说不清的事情。
跟“警察叔叔”的各种过招也就不提了，提起来我就头疼得不行。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被老师当场抓到打群架，张口闭口就把你们直接送进派出所的年代。
面对整日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挂在嘴边的人，心理素质差一些的人到了那地方还真是挺艰难的。
比如刚开始嘴硬后来就底气不足的“白大脚”。不过据说戴录城完全是个另类，跟问询的人周旋了一整晚都咬紧牙不理不睬。还好我的关键性证据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也能证明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想起我与戴录城之间还有未了结的帐，倒成了一桩无法言喻的遗憾。我特别想看到他失落的没法反驳的表情，好满足下曾经被他算计过折腾过的我受伤的心灵。
“反镜计划”又或是“返镜计划”不过是他执着了大半生的无法实现的梦，摆到人类发展进步的历史长河之中也是一个连泡沫都没有冒过的短暂插曲。就如我和戴录城也是从未说过“你好”或者“再见”的陌路人。
听陈队说，戴录城名下共有三个秘密实验室，里头满满当当的实验仪器倒是令人叹为观止。他门下还有八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学生，都或多或少被他的高谈阔论洗脑的年轻人。
以我的理解能力，“返镜计划”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实施基础的计划，因为按照戴录城的说法，能用来投入实验的试验品非人莫属，这是其他实验用生物不可替代的。可是法律上的明令禁止我们都知道，是不可能直接用人类来做实验，这是犯法行为，更是丧失人性的行为。
而真相是，被戴录城称之为最完美的试验品“齐心”早在齐呈廷失踪之前就成为了他手下的试验品之一，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还有更多的试验品流落人间。
他一天不松口，我们就一天不知道完整的实验内容，想想也是挺可怕的。当谈锐下定决心毁掉那本满满都是学术和公式的笔记之后，我们也许就再不能原原本本的知道ＲＩＳＰ１．０所带来的可怕影响。
没有见到谈锐之前，我始终有个想不明白的疑问，虽然与我自身并不相干，可是得不到答案又像百爪挠心般难受。又是该死的好奇心在作祟吧。
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终于能见到不再被警察们缠着不放的谈锐了。可惜，地点竟然实在可恶的医院里。
“平寒，好久不见。”
他打招呼的方式还真特别，我差点以为他的脑袋也被地窖的门给夹过了。
“我才不要见你呢，见到你准没好事。”
我甩下某个中看不中吃的水果篮，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着他。
他躺在床上，脸色比我想象中要好许多，大概是医院的护理贴心到位，在床上养了好几天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那得谢谢你还记得来看我。要是你再过几天来，说不定能给你打一架解解气。”
“得了吧，拜托你别玩失踪了，下一次可没人给你照顾老婆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我许久没见过的令人怀念的谈锐。看他笑得如此无烦无恼，也有一点点感染到我。
“你有事情要问我。”谈锐从床上坐起来，表情突然就严肃许多，“想问的话赶紧吧，我怕齐心一会儿回来。”
“我就那么像好奇的人？”我打着马虎眼拖延时间，对被他一眼看穿表示出不满。
“是。”他的眼睛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好吧。”我被他看得发毛，终于放弃过招，“跟我谈谈‘齐心’的病。你真的知道你老婆是谁吗，还有当初写小心齐灵又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我两眼：“齐心她小时候跟常人不同，那时候……。”
“我知道。”
“那时候她常常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总觉得有人……”
“我知道。”
“这些年她时常告诉我她是齐灵，还说做齐心太累了……”
“我知道。”
他终于受不了我的中断，板着脸伸手把我揪过去：“你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我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我小心齐灵！”
“她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可是我没办法两个都爱，你懂吗？我没法想象她有一天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我只要一个齐心。”
我突然就理解了，他是在害怕。与其说害怕去爱，不如说害怕自己的爱太丰盛，丰盛到除了“齐心”还能容纳其他人，比如她所指的“齐灵”。
我了解过去的谈锐，他偶尔会表现出一种常人难以承受的隐忍力，一旦认准了某件事，就算拼上全部力气都要走到底。原来在爱情之上，他还是如此一根筋。
“你是不是傻，齐心齐灵不都是你老婆吗，难道你敢说这些天没命找你的，整夜照顾你的人不是你老婆？有这么个对你不离不弃的女人，你还想咋地。”
我居然张口就开始夸人，夸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你……说的都对。”他垂下头，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我能活着坐在这里就不错了。”
“谈锐，实话告诉你，我从认识‘齐心’开始就看出来了，她对你是掏心掏肺的。你让她来找我，她真的就来了。你让她别管你的事，她就背着我自己调查，绑架那会儿她差点儿就没了。后来她执意跟着我出来找你，我也想过阻止，可是她太执着了，我根本没办法阻止。这些都是为了你，你还不明白吗？我想你当时选择她也是出于同一种心理，想想最初的感觉吧。”
“最初的感觉……第一次见她，她还是个小姑娘，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对我说，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两个小人，一个是别人眼中的自己，一个是真正的自己。”
我才不要在这种场合听他们的爱情故事，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节奏。
“打住打住，你自己回忆就可以，说出来就算了。不过谈锐，你之所以会和她在一起，除了因为齐呈廷，还因为你们是同一类人吧？”
——
秘密说出来之后就不是秘密了。你有秘密，我有秘密，大家都有秘密。
我与谈锐聊起“齐心”是有目的的，为的是试探他是否真的知道“齐心”的秘密。如此看来，就算是最亲密的爱人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齐心”选择把自己出生时的真相埋在心底，自然有她的道理。只要她认为这是对谈锐好的方式，那么就这样做吧。因为谈锐他也隐瞒了一件事实。
“我还记得你抽烟时的样子。”我站起来看着床上的谈锐，开始自言自语，“一开始，我以为你变了，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谈锐，跟我说实话吧，当年为什么会发愤图强开始用功，上大学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是从什么时候认识齐呈廷的。”
他面色变得苍白，想不到我会这样问他。如果他以为我是因为好奇才问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不愿意说，还是没办法说？”
我转过身把手撑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站的越高，似乎真的能看得更远。
“那让我猜猜看吧，高三那年，你的父母出了意外离你而去，原本过得无忧无虑自由散漫的你突然感到命运的残酷和生命的无常。你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我，只是默默的承受着这个人生的剧变。”
“后来有一天，有人找上门，告诉你要有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勇敢地走下去。那个人叫齐呈廷，当时我们学校的校长。他不知道从各种途径知道了你家的事情，主动上门慰问，还主动承担了你高三一学年的各种费用。当时的你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因为你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你开始变了，不再跟着我四处惹是非，而是全心投入到学习上。你觉得，只有用成绩才能回报他的好心。”
“正是那时候你认识了齐呈廷的女儿齐心。你喜欢她不是吗，所以你更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从那时起，你跟我就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那么，齐呈廷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找到你呢，仅仅是因为关心学校里的某个学生吗，我想不至于吧。他之所以选择你，因为在你的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我猜，和齐心的病有关。齐呈廷是校长，自然能看到全校学生的体检报告，而你恰恰就是他需要找的人。也许他得到你的同意，从你体内提取了什么物质，又或者你处于同情和现实的需要答应了他的请求。总之你们达成了一致，各取所需。”
“你认为，这桩交易很公平，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得到了他人的帮助简直是雪中送炭。可是你觉得过意不去，这也是你开始变化的原因。好了，你终于变成了学霸，也认为帮助了齐心，可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戴录城在‘反镜计划’中的插手，齐呈廷的研究受到了非常大的威胁，期间的事情你应该都调查到了。戴录城因一己私欲，造成了齐呈廷的研究方向偏离，按计划研制的ＲＩＳＰ不再是最初的功效。两人间的矛盾终于到了难以调控的地步，最终以齐呈廷的失踪收尾，而戴录城也全盘接手‘反镜’并改之为‘返镜’。但是齐呈廷早就预料到自己会遭此不幸，在失踪前仍留了一手。没错，就是你。”
“他看得懂你，知道你一定会帮助他完成心愿。而他的心愿就是让你照顾好齐心。齐呈廷失踪后，齐心的母亲因受不了打击也不久离世，齐心的遭遇更是戳痛了你的内心。你曾经尝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更不会忍心让齐心一个人承受，何况她是个有点特别的人。”
“你义无反顾挑起照顾齐心的担子，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这也是为什么大二的时候你会经常不在学校。齐呈廷失踪前曾留给齐心不少特效药，我猜这是他在最后关头研制出来的抑制齐心发病的药物，可是因为数量有限，终究不够她服用。当你大三的时候，齐心的病情因为没有药物控制，开始变化，你不得不紧张起来，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她。去别的系听课什么的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吧。还有这本手记，也是你记录齐心病变的证据，我没说错吧？”
“然而，在替齐心看病的过程中，你还是没放弃寻找齐呈廷，你不相信他会抛下家人无故失踪，这一切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你越是追查得深，真相越是令你吃惊，你想不到齐心这个病的背后还有这么庞大的计划。你一定找到过戴录城，也跟他有过交易吧，可是那种老狐狸绝对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跟他斗也不过是险中求胜吧。”
说完这番话一番话我缓缓转过身，想问一问此刻的谈锐作何感想。只见他已经从床上下来，一动不动地现在我面前。比我还高的个子有种不许侵犯的气场。
“你真的很厉害，本来很怕你会问我要一个真相，现在看来，竟然是我多虑了。”
可是，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背负着别人的秘密却还要谨记自己的责任，累就一个字啊。
“平寒，如果你当我是朋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基本上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这些事不要在齐心面前提起，她父亲的失踪已经够让人伤心了，你懂我的意思。”
我太懂了，本来作为一个中间人也不方便嚼舌头，就让你们家各自捂着吧，我还眼不见为净呢。
“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不会给我出这种难题了，真佩服你们两个人，这事我不管了。我今天来就是憋的慌，麻烦我这么久你还真好意思呢。友尽。慢着，咱们还是友吗？”
谈锐露出古怪的笑意朝我走过来，这气氛十分不妙。
“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
“停停停！别跟我搞暧昧，老子是直的！”
谈锐伸过来的双臂停在半空，抬也不是放也不是，略显尴尬。而我则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齐心”。
“你们俩干嘛呢？”
“不干嘛，闹着玩。”
我和谈锐异口同声地答道。
——
“平寒，你等一等。”
被女人追着跑还是头一遭，只是这一位……还是算了吧。
我侧过身耐着性子回答：“不用送，我认得路。你回去照顾他吧。”
“我是想说，谈锐有你这样的朋友值了。”
她说得那么认真，我也不好意思不回答。
“都说是朋友了，应该的。”
“能跟你在一起的女人应该会很幸福。”她的嘴角漾着浅浅的笑容，难得看到没在咬唇，“等谈锐出院后我决定和他离开这里，虽然还是没能找到我父亲，但是这件事也该告一段落了吧。不是凡事都要得一个结果的。不过，真的很感谢你帮我把谈锐找回来。”
我还是不适合听这种感谢地话，既肉麻又别扭，特别是听到“齐心”这么说。
“你们要去哪里？”
“谈锐说我的病还要继续治，戴录城给的药并不是最适合我的。”
她的意思是，谈锐从戴录城手里交换的是真正的特效药？怎么会呢。难道，这就是戴录城威胁谈锐的资本？
“也许去国外吧，他没有具体说，反正我也是要跟着他的。”
当一切尘埃落定，她看起来更有女人味些。也许是有谈锐在身边的缘故。
“你在想什么？”她伸出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是不是想着说道别的话。不用，我们还会回来的。”
切，她什么时候可以用这么亲近的语气跟我对话，太奇怪了。我记得她当初可讨厌我了。
“我是在想，你被绑架的时候为什么会信任我。”
像是问了不合时宜的问题，她的睫毛像不安分的蝶翅颤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的问题。
“可能，你看起来特别能让我信任。虽然我一直不承认。嗯，应该是这样。”
我真的要被你们感动死了，这可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人家夸我。
“行，那我祝你们一路顺风，夫妻恩爱啊。以后有什么事，就别找我了，我也挺忙的，为了这件事都错过了当上总经理出任ＣＥＯ迎娶白富美的机会……”
她被我的话逗得乐得不行：“除了嘴贫，都好。”
“嗯，那我就借你吉言。”
我转身背对着她挥挥手，觉得自己真是帅毙了。
“对了，麻烦转告谈锐，我的手机号短期内应该不会变。”
我一路飞快地走出医院，午后的阳光晒得人筋骨都松了。有多久没有停下来好好感受过这些，原来竟是这么美妙。
这一刻不愿去想戴录城将面临怎样的惩罚，也不愿去想谈锐和“齐心”以后会怎样，只要让我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件里，那就谢天谢地了。
——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仗义。
谈锐想说的应该是这个吧，他过去就这样说过，再听到恍如当初。
“寒哥！”
我一抬头看到耗子正坐在车里朝这边挥着手，他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实在不敢恭维这颜值。
“你终于出来了啊，饿死我了！”
我动作流畅地拉门入座，还不忘调侃他几句。
“你除了吃还有什么爱好吗？”
“有啊，玩车。”他吹一个响亮的口哨，“还有泡妞。”
“就你？泡妞？哈哈哈——”车厢里回荡地全是我魔性的笑声，“耗子，我也饿了，咱们还是来点实际的。走东城美食街，哥请客！”
“真的？那你坐好了，分分钟到现场！”
我随手拨开某个电台，里面立即传来首熟悉的歌，仅是听了第一句就整个人动情起来。
“有一天赶上壮丽落霞，
把酒干杯松开牵挂，
哼歌去走音哪管，
这刻已无价。
到一天得到欢呼喧哗，
心照一刻抱拥一下，
当天热血挥洒，
谁说白过这年华……”
我压了压搁在胸口处的某个硬物，不由得在那里停留了好一刻。
心照一刻抱拥一下，有时候，千言万语真的不如歌一首呢。
你们说呢。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曲终落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