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镜之乱》切尾

1、亡命之逃

　　从未想过，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有一天会改变，这改变不只是泛起三两个气泡那样简单，而是彻底掀起了我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

　　更从未想过，碌碌无为只求温饱的我，有朝一日会被一群穷凶极恶之徒盯上，这不是游戏中一时兴起的组队打怪，而是逼上绝路的亡命之逃。

　　此刻，我已经没时间考虑该紧张还是害怕，情绪管理的所有技能，一瞬间都被身后那辆藏在茫茫夜色中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面包车给吞噬了。

　　“寒哥，你怎么会惹上这些人，看不出来挺能耐啊！”

　　身边的人根本不明白情况有多严重，一手捏着方向盘，一手抠着鼻屎。

　　“你给我好好开！平时牛皮吹得挺大，怎么这么久还没把它甩掉，你这张脸是不是丢得老家都认不得了，还能捡回来吗！”

　　我这几天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不光是因为后头追得紧，还因为别的事。

　　“哎哟，你这是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啊，还有我耗子甩不掉的车？”

　　他摆正沾了半个座位的屁股，两手紧紧抓住方向盘，一脸蓄势待发。

　　“你可坐稳了，分分钟把那帮傻子甩飞。”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我只觉身体猛得往后一仰，整辆皮卡飞一般窜出去。行道上虽非高峰期，可各路汽车倒也不少，几番左绕右抢居然被他轻轻松松超过十几辆。

　　悬着的心顿时稍稍安了下，可还不能完全放下。毕竟，那帮人并不好惹。

　　“寒哥，后面到底什么人，刚才脾气挺爆啊，不过水平还是太逊，经不起我玩儿。”

　　我不语，心里想着别的事。

　　“嘿，你投胎似的要去干啥？有赚钱的好事可别忘了我。”

　　一旦距离拉大，耗子又开始吊儿郎当，依然改不了他的单手开车的习惯。他总说能用一只手做的事何必浪费另一只，物尽其用才有价值。

　　“好好开你的车，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等完事儿了多给你介绍几单生意。”

　　“哇，表情好认真。难不成是去英雄救美？哈哈哈。”

　　可算他说对了，老子就是要去救美的，可我哪算得上英雄，而所谓的“美”还是人家的老婆。

　　“还要多久到。”我沉着脸问，心里在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快了，没什么意外十分钟吧。”

　　——

　　我吩咐耗子把车停在隐蔽处等着，务必不被人发现，我可不想救人救了一半前功尽弃，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我这人什么都不爱惜，唯独对这条小命紧张到不行。

　　这是一间废弃的工厂，超大的占地面积就算白天去找人，也像是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怎么办，时间不等人，多浪费一秒都指不定会不会被那帮人重新追上。

　　努力回忆着仅有提示的那条短信，酸腐味，空旷，罐子，生锈。

　　翻遍我三十几年来脑子里仅有的常识，突然觉着自己跟废物似的。早知道当初就不逃课，好好学着点儿了。

　　脑子转着，脚也没停，凭着直觉往前走。好在鼻子比较灵光，果然有隐隐的酸味，像类似硫酸的气味。难道这里是化工厂的旧址？

　　对，找生产车间，那里肯定残留搬不走的设备。我拖着破球鞋寻着气味一路狂奔，终于在西北角的方向看到半掩的一扇门。

　　跟我猜的一样，他们把她扔在这里就不管了，也不必担心有人躲在暗处。

　　“齐心！”沙哑略带疲惫的声音，毫无阻拦的回荡在空旷的厂房里，听起来那么陌生。

　　没有回应，我的心沉到谷底。

　　近三天了，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换做谁都撑不下去，何况一个弱女子。

　　用力踹开沉重的破铁门后，我从兜里掏出小型手电一顿乱照，光影划过脏兮兮的墙壁的同时，一个人影进入视野。

　　只是这么一瞥，我便倒吸了口气。

　　齐心侧倒在灰扑扑的地上，飘逸的长发全然不见了，竟被剪的参差不齐遮着半张脸。

　　她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嘴巴被银灰色的胶带封得严实。白色的短袖体恤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到处可见灰的或黑的污渍。

　　手脚上同样紧紧缠着胶带，即使那么瘦仍被捆得压出一圈白痕。

　　我一秒都不敢耽搁，奔过去查看她的状况。

　　“齐心，齐心！”

　　分不清她是晕倒还是怎样，面对一个女人，我竟然比被追杀还紧张。

　　当听到她哼唧了一声，我才终于把心定了定。

　　我用嘴咬住手电，让光线转到一边，腾出两只手，绕到她身侧。

　　“眼睛闭上。”

　　尽管这里并不明亮，我还是怕她晃了眼睛，当迅速扯下眼罩时，仍下意识用手掌在她面前挡了几下，然后利索地从腰带上扯下瑞士军刀，三两下把她手脚的束缚解开，动作流畅地好似彩排过一样。

　　“现在带你走，别乱动。”

　　说这话我也觉得多余，估计她现在想动都没有任何力气挣扎。齐心的身体软绵绵的不着力，得费上平时几倍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把她背到背上。

　　让一个女人遭遇这些真是心狠啊，我们得罪的这帮人，到现在还是没能了解完整，这难道终是一场猫鼠游戏吗？

　　——

　　在跑路这点上，耗子从来不负所望。

　　在救人这点上，我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三天的软禁足以把齐心的坚强消磨殆尽，可我看得出，直到此刻她仍紧绷着每根神经。

　　这个女人的毅力，我真的是小看了。

　　“耗子，去奉界，走最近的路。”

　　“寒哥，你这是要私奔还是流浪，这个女人是你相好？”

　　我从后座上捞了个空易拉罐，精准无比地丢过去：“少废话，开你的车！”

　　回头看看虚弱到只能侧躺的齐心，我的那颗破心居然会疼。

　　“齐心，把自己往悬崖推，好玩吗！”

　　无神的眼睛有一瞬的闪亮，我分辨不出她的内心切换成了什么模式，只想抓牢机会把她嘴巴上的那张胶带狠狠撕下。

　　“咝啦”一声连我听得都浑身痛，随即伴着一声哼唧。

　　机智如我，狗血剧里看来的都会现学现用了，可是如何安慰一个可怜的女人，我至今毫无经验。

　　“啥也别说了，水和饼干在这儿，别吃得太猛，吃完躺着睡会儿。到了地儿我喊你。”

　　照耗子这技术，人肯定是甩掉了。只是城里回不去，跟流浪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把外套脱下来丢给齐心，她也不嫌弃往身上盖好。

　　嫌弃才怪了，晚上这么冷，不穿的人是傻子。

　　“我说寒哥，那个破包该不是你全部的家当了吧？”耗子那张嘴就没安静的时候。

　　“如果我说是呢，有意见？”我一跨腿爬到副驾驶，把后座都留给齐心休息。

　　“嘿嘿，没看出来你挺文艺啊。”一看他笑的那么猥琐，心情更差了。

　　“啥意思？”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光表情猥琐，思想也不咋的，我尽交了些不靠谱的家伙，可悲啊。

　　这一带的路耗子都熟，非常时期也没什么可挑可捡的，所谓最近的路更是颠簸的有些夸张。一想到后座上的齐心还需要休息，忽然后悔没选些平坦的路。

　　随手抓了两块饼干充饥，着火般的胃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反而更难受了。

　　“有事儿喊我，先躺会儿，撑不住了。”

　　“寒哥，你就放心睡吧，还得开上两个多小时呢。”

　　放心个屁，老子提心吊胆好几天了，连睡觉都是半睁着眼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十点多了，平时这个点我正在ＷＯＷ里浴血奋战。可现在呢，亡命天涯啊，比浴血奋战还要牛逼闪闪。

　　我怎么这么佩服自己呢。

　　瞄了一眼后座，齐心已经安静的侧躺在那里，也不知醒着还是睡着。

　　人没事就万事大吉，不枉我舍命相救啊。

　　不过我现在是真的累了，没想到如今连睡觉都是件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