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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往事澄澈 ...

  •   万花礼台外一片混乱。
      初春的风带着寒意吹来,榆望额上的热汗却不住地往外冒。这次会议能让各国的大部分使臣死里逃生,是天大的侥幸。然而还有一些人被压在这会场废墟之下,生死未卜。尤其是,这其中竟然还有上鲁国国君,这简直是捅破天的大事。别说自己的脑袋保不保得住,就是桑国国君的性命也是朝不保夕。
      桑国的军士和能工巧匠们已经在这礼台的废墟上忙忙碌碌了一天一夜。这大块的条石重量巨大,救援工作非常吃力。不过也有好消息,刚有人听到有呼喊声从那石缝中传来,想来凭着上鲁国国君那么神勇,理应能多撑几日,直到众人把石堆挖开吧?

      “你给我说清楚!须句趣!须句趣!......”何煦急躁地大叫起来。
      他不停叫着她以前的名字。
      须句趣?......这个名字又熟悉又遥远,陶源闭上眼睛,一阵耀眼的记忆划破无边的黑色虚空。

      书房里,国师正给她介绍几个强国及其家族传承。
      年幼的须句趣发现了一个问题:“上鲁国王族为墨姓,邾国王族为曾姓,为何独独须句王族是以国之名为姓氏?”
      国师眼神一亮,对她提的问题似乎很满意,恭敬又肃然地说道:“这是无上的荣耀,既是施政者给予天下生灵春晖雨泽的一份承诺,也承载了天下人对神族后人的尊崇和挚爱。”
      见年幼的学子露出一丝似懂非懂的神情,又补充道:“须句王族是最受世人尊敬的王族,才能以国之名为姓氏。王族在,国在。”

      王族在,国在......王族亡?国亡!
      曾经的旧名,仿佛带着魔咒。心中瞬间燃起复仇的烈火,陶源好像被人狠狠重击了一下,浑身一抖。
      墨曜一阵心悸,叫道:“陶源,不要活在过去!”
      何煦似乎疯狂起来:“须句趣,须句趣,你回答我!”
      墨曜怒火中烧,抬头吼道:“何煦,你,闭嘴!”
      “你,你有什么资格叫我闭嘴?七年前,我便和她情投意合。好,好,我知道了,七年前须句灭国,定是上鲁国和邾国的合谋!就因为她没有选邾国的曾步庆,也没有选你墨曜!你们,你们就一起灭了须句国!”何煦反而被激怒了,近乎癫狂地大叫着,“一定是这样的,须句趣,你想明白没有?须句趣,须句趣......”

      须句国已亡,为何我还在?不,不,所以上天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还在等我去完成?便是那个神族血脉不能杀人的任务?!是的,那份仇若得不到解脱,灼烧的烈焰又如何会熄灭?那些烈焰中逝去的英灵又如何安息?!......陶源一阵战栗,胸口猛地发闷,只来得及一侧身,喷出一阵血雨。
      墨曜心痛到无以复加,抱住她,厉声喝道,“煦王爷,你疯了吗?别忘了,刚才是我把你从曾步裹剑下救出来的,而你竟还恩将仇报从背后刺我一刀。你如果再胡言乱语,我上鲁国便要向你讨还这些债来。”
      何煦的狂叫声停下来,沉默半晌,泄|了怒气,带着伤感道:“须句趣,你知道吗?我有一片清水湖,种满了芙蕖花,每一年夏天那些芙蕖盛开时,我都在想,也许明年就能寻到你,和你一起赏花......”
      芙蕖?暗合了福趣公主的谐音......他还记着芙蕖花,然而自己再也不是福趣公主了。陶源心中弥上一阵莫名的情绪,有些悲伤又有些苦涩。
      “再过几个月,就又到了花开的季节,到时你和我一起去赏花,好不好?”何煦道。

      忽然感觉到墨曜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抖,心思倏忽间从遥远的记忆中跃回当下。墨曜有些异样,他以往总是无比温暖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凉。
      他在害怕?到了今日,他还会再为七年前的事挂怀,被嫉妒和猜疑噬心?陶源一阵心酸......说清楚了,对何煦也是更好的......
      陶源攒了些力气,尽力大声道:“何煦,你听我说,我已经不再是须句趣了,我更喜欢现在的名字——陶源。你知道桃源圣手的名字由来吗?”
      “什么?桃源圣手?”何煦有些不可置信。桃源圣手的称号和来历,他当然听过,只是在心中一直没有和曾经的故人联系起来。
      陶源带着歉意道:“何煦,对不起,这七年中,我从未想起过你。”
      “什么......”何煦似乎有些伤心,沉默片刻,忽又咆哮起来,“不,我不信!”
      “你一定是骗我......不,你是在骗自己......”
      “他刚才差点杀了你,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
      何煦痛心疾首的话音不断传来。他愤怒地重捶着巨石,似乎痛恨这些巨石挡住了他通向心上人的路,伴随着一阵震动,砂石扑簌而下。
      这里的巨大条石互相抵触间还少许留着一些空隙,若被外力震动,也许会塌的更加彻底。
      墨曜冰冷地喝止道:“何煦,不管你心中怎么想。你若必须要恨一个人,只管恨我便好。不过,我劝你现在最好冷静些,留着气力,能活着出去才能找我报仇。”
      不知道是否觉得墨曜说得有理,何煦渐渐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得去了......恐怕现在不说,以后都不一定有机会......不想他心里再有任何的酸涩苦楚,一丝一毫也不要有......
      陶源凑到墨曜耳边,轻声道:“七年前懵懂无知,直到现在才懂......”
      墨曜有些莫名的害怕,沉默不语。
      “七年前的和麓书院,我喜欢上一个人。他辩机无双,文韬武略,冷峻孤傲,不可一世。我一直都喜欢他......但那时我只敢暗暗地喜欢他,我......”陶源的心狂跳起来,说不下去,双|唇已被他堵住。

      那边又传来何煦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叹息的声音,两人不想再去搭理这个背景音。
      唇齿相依中,墨曜断断续续问:“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陶源轻轻地“嗯”了一声。
      冷峻孤傲?不可一世?唔,有点不太像......墨曜带着些疑惑,一顿。

      陶源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以及他在纠结什么,羞涩地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你也曾以为我......擅丹青呢......人和人之间,误解是常态。”
      墨曜沉默片刻,似乎恍然大悟,忽而笑起来:“嗯,有理......但我现在没有冷峻孤傲,只有热情似火......你还会喜欢吗?”
      不等她回答,一手勾住她的下巴,一手托住她的头,深深地拥|吻,炽|热缠|绵。

      何煦渐渐不再做声。也不知是疲累了,还是接受了现实,对陶源已经失望透顶,不再抱有幻想。
      陶源听到黑暗中偶尔传来一些细微的杂声,应是外面的人在想要搬开这些巨石,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陶源想到墨曜被刺中的那一刀,心里一紧,伸手过去,被墨曜一把握住。
      墨曜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啄:“小伤不必挂怀。不过,能得到桃源圣手的垂询,本王甚欢喜。”
      陶源一阵羞涩,冲淡了心里的担忧。

      “怕吗?”墨曜轻声问她。
      “有点。”陶源答道。多少次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最初是怕的,可是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墨曜心中叹息一声,又默默紧了紧她的手,柔声道:“他们挖开这里需要不少时间,我们现在宜养精蓄锐。”
      说完,将她的头摁倒在自己怀中,微微低头亲一下,道:“伤病员,睡一会。”
      虽然是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但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觉得很踏实。
      陶源道:“嗯,你也是。”
      墨曜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好。”

      七年前死和现在死的区别是什么?七年前死,不会知道这世上有如此的恶,但也错过了如此的深情厚爱......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让生命值得来这一次......母亲说得没错......

      陶源的呼吸声细微又平稳,墨曜安下心来,暗暗猜测外面的情况。
      桑国必然是正用举国之力来营救这会场废墟中的人。
      其它的各个小国使臣......若当时都跑出去了,那么应该已经离开随城,回国去了;如果也有人被压在会场下,那么现在可能还有人在现场盯着等着。
      邾国的情况嘛......那个志大才疏的太子,当时在会场吓破了胆,应已经跑回国,让层层重兵保护自己,生怕曾步裹来暗杀自己。至于这个曾步裹......

      “呲——”。
      陶源被惊醒过来,刚才那声巨响应是条石被挪开时发出的噪声。感官恢复了好多,浑身血脉中的那份灼热已经全然褪去了。
      “墨曜,我好多了。”陶源道。
      墨曜轻声道:“嗯,好。”
      陶源瞬间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异样,伸手一搭,冻得她浑身一哆嗦,他身上好冰。
      墨曜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何煦已经被救出去了。”
      陶源心疼得要哭出来:“我不关心别人,我只关心你。”
      能听到这一句,就是立刻死了也甘心......墨曜轻笑一下,柔声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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