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回忆录（龙雏）》枫无涯

9、流产

　　过了两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每年七月皇帝都会带两个嫔妃去洵河行宫避暑，往年都是带着皇后和曼贵妃去，也有时候带着别的妃子前去。
　　后宫的嫔妃们为了这两个名额暗暗较劲，这一切和灵雨无关。
　　宫女阿涛来报的时候，她正慢悠悠地扇着扇子，灵雨如今怀孕也有两三个月了，越发不耐热，内务府额外孝敬了她一些冰来，太后皇后皇帝甚至宋卿画也赏了她一些冰例。
　　只是她怀着孕不可多近凉气，只能慢悠悠拿着扇子扇风，听了这话也只是一笑：“陛下带谁去都不可能带我去，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别想了。”
　　虽说她是怀了龙胎，可陛下会不会为了这个孩子提她的位分还两说，更别说带她去行宫避暑了。
　　往年穆诚德妃得宠成那个样子也没见陛下带她去过一次，她自己不过是一时皇上一时新鲜纳的小玩意儿罢了，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果然，皇帝今年还是带了曼贵妃，不过另一人出乎大家意料，仔细想想也是意料之中——是宁昭仪宋卿画。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灵雨也安静地待在绛月轩很少出门，太医说要勤走也只是在广阳宫内走一走。
　　广阳宫只住了她和宋卿画，如今宋卿画跟着圣驾避暑，宫里只有她一个主子，虽然位分低些，但也好歹是主子，也不用跟主位娘娘请安，皇后那里只有主位才有资格去，太后虽然知道她怀了龙胎，但也没兴趣见她这个爬床的宫女。
　　灵雨在广阳宫乐得自在。
　　七月底圣驾回宫，灵雨也等宋卿画休息过后请了安，见宋卿画脸色不好，她也有眼色道： “娘娘一路疲劳，妾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宋卿画点了点头，就让听泉送她出门了，她这次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肚子下坠着疼，找了太医开安胎药吃了也没用。
　　到了晚上，毓阑殿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灵雨有孕睡得早，却被这人声吵醒了：“阿涛，怎么回事？”
　　阿涛急忙跑进来，满头是汗：“主子，不好了！宁娘娘落胎了！”
　　灵雨猛地起身，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跑。
　　阿涛拦着她：“主子慢些，那边正吵着，别再冲撞着您。好歹穿上衣服别着凉了，等情况稳定了再去也不迟。”
　　灵雨慢慢平静下来，站在院子里望着毓阑殿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看见聆安的徒弟小木子带着几个小太监去了毓阑殿，过了一会儿小木子就朝绛月轩这儿来了，他见灵雨站在院子里还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道：“灵主子没被惊扰到吧？”
　　灵雨知道这是问她肚子怎么样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公公，昭仪娘娘那边......”
　　小木子叹了口气，向她透了透消息：“没保住，灵更衣可要保重啊，不光是陛下，太后娘娘那也盼望着再添个小皇子小公主呢。”
　　说完就佯做懊恼，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嘴，什么都往外漏。娘子勿怪，勿怪。没别的事奴才就先告退了，陛下那边还等着呢。”
　　灵雨自然不敢拦他，只说了声公公慢走。
　　知道了消息以后灵雨反而不敢去了，阿涛也劝道：“昭仪娘娘刚没了孩子，主子如今去那边不是刺娘娘眼吗？等过几日娘娘心情好些了再去请安吧。”
　　灵雨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寝宫，心里却暗暗下定了决心。
　　过了几日打量着宋卿画应当是好了些，灵雨特意穿的素净去给宋卿画请安，宋卿画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你有心了，只是如今我这个样子也没法招待你，况且这宫里如今也不吉利，别再冲撞了你。”
　　“陛下到——”殿外传来聆安的声音。
　　宋卿画眼睛一亮，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皇帝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不等众人行礼就挥手道：“不必行礼了，朕来看看昭仪。”
　　接着坐在宋卿画床边，握着她的手心疼又懊恼：“早知道朕就不带你去避暑了，定是这一路舟车劳顿累着你了。唉，朕......朕早该知道的，早年皇后也是......都怪朕！”
　　早年皇后怀胎时，皇帝也带着皇后和曼贵妃去避暑，结果回来皇后就落了胎，太医说是孩子在腹中就不太康健，再加上路途遥远颠簸更是虚弱。
　　自那以后姜士武就再也没带怀孕的嫔妃去避暑，这次是太过高兴一时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却也......
　　“不怪陛下，不是陛下的错。您是心疼臣妾，怕臣妾在宫中闷热才带上臣妾的，臣妾知道，可能是臣妾真的和孩子没有缘分吧。”宋卿画眼中带泪，哽咽道。
　　姜士武知道她心里有多不舒服，当年宋卿画也是难产，孩子却没能活下来。那时宫中温补药丸缺的很，就算有了也都紧着皇后用，就连曼妃也没能分到一颗，从那以后宋卿画就伤了身子，如今有孕更是意外之喜，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也没能留下。
　　灵雨听到这里，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突然跪下：“陛下，嫔妾有话要说！”
　　皇帝和宋卿画一起看着灵雨，姜士武恍然：“哦，你也来了。也对，昭仪是你以前的主子，你来看看也是应该的，怀着孩子别跪了，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嫔妾......若是嫔妾肚子里的孩子有幸出生的话，嫔妾想把他交给娘娘抚养。”灵雨磕了个头，“嫔妾自知身份低微，孩子出生也无福抚养。嫔妾跟着昭仪娘娘伺候了七年，知道娘娘是个宽厚的性子。就算嫔妾做出了这等背主之事，娘娘虽是嘴上说着与嫔妾恩断义绝，却还是时时照看着嫔妾，这孩子能有娘娘做母亲是他的福分。”
　　宋卿画内心复杂的看着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你这又是何必，这孩子就算不在本宫名下，我广阳宫的人，本宫还能不照顾着他吗。”
　　“你当真愿意？”姜士武问，“不心疼？”
　　灵雨眼睫颤了颤，怎么会不心疼呢？那是她百般折腾才得来的孩子，哪个当娘的愿意把自己的孩子让别人养，只是她的位分低，宫中规定贵人一下不得抚养皇子公主，与其把孩子送到其他嫔妃那，还不如她自己主动说出口让宋卿画抚养。
　　灵雨坚定道：“妾......不后悔！”
　　姜士武拍了拍宋卿画的手，对灵雨说道：“朕知道了，你起来吧。朕也觉得这主意不错，爱妃的为人朕清楚，孩子在你名下朕也安心不少。灵雨身份低微，就算生了孩子按照规矩也无法亲自抚养，不如就记在爱妃名下，你二人都在一宫，照看孩子也方便些，”又赞赏地看向灵雨， “你能这样想很好，看你二人相处不错，朕也就安心了。”
　　阿涛扶着灵雨起身。
　　“谢陛下恩典。”
　　“好了，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皇帝离开后，宋卿画叹了口气，看着灵雨，灵雨也看着她：“娘娘......”
　　“你这是何必。”
　　灵雨瞬间红了眼圈：“娘娘......奴婢，奴婢对不住您！”
　　时至今日，她还是过不去自己那道坎，虽然当日那么决断地说自己不后悔，可是在宋卿画身边七年，宋卿画对她的好一直记在她的心里，七年的情分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小心生出来个小哭包。”宋卿画也感慨不少，灵雨七年前被听泉领回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个，头上戴着两个毛球球可爱极了。
　　这么多年下来宋卿画把她当成自己的半个孩子看待，那日灵雨说自己想要上位时说不寒心是假的，可是想想这孩子才十四岁，还小着呢，总归是她身边的人，怎么也要护着些。
　　灵雨不好意思道：“娘娘！”
　　毓阑殿一时融洽许多。
　　翌日传来圣旨，晋宁昭仪为宁妃，广阳宫又是一段热闹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