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羊】七夕》南暮栖迟

1、七夕

　　余一说书人，好得江湖事，却有囊中线报数条。如若所需，而不嫌不才，还请坐下，听余道来。
　　上月初八，余识一丐帮子弟，正四下寻一纯阳道士。问其原由，才知，此为一孽缘……

　　丐帮说，他不会忘记第一次见道长的情形。

　　正是扬州三月，最美的时候。丐帮那时还只是一个小乞丐，还未正式入派，而且骨瘦如柴，身上也不知得的什么病，有大小不一的数个脓疱。那日，他正在街上行讨。午时三刻，正是热的时候，小乞丐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果不然，那小乞丐不知是左脚绊了右腿，还是右脚踩了左脚，总之是倒在了路边。周围的人好似在嘲笑讥讽一般，乞丐只觉得耳朵嗡嗡叫唤着，周围吵得他头晕眼花。摇了摇头，那烦人的声响还未散去，撑起身子，想爬起来，才发现眼前有个白净的小儿郎。
　　那小儿郎正揉着屁股，皱着脸，嘴里正叫唤着“哎呦，哎呦”，显然是那小乞丐撞倒了他。
　　小乞丐赶紧起了身，把那脏手在也不怎么干净的衣服上蹭了蹭，才朝着小儿郎伸出。小乞丐心里是忐忑的，因为那小儿郎看见他褴褛衣袖下的脓包，一脸的嫌弃与害怕。小乞丐讪讪的收回手，却被那小儿郎握住起了身。可也不知那小儿郎是否故意，手背上的脓包竟被他捏破几个。
　　小儿郎见手里有了水，又一把推倒了小乞丐，手在衣服上擦的发红，再跑远了。小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吃了痛，又觉身上脓包破了流了血，站起来，颤颤巍巍的离开。
　　但他不知道，他走后，那小儿郎手里捧着一瓷瓶，在街上到处寻他身影。

　　丐帮第二次见到道长，是在君山。

　　那时，丐帮初入师门，带着最好的酒，要献上帮主。只是抬头却见，那小道士正在酒坛一旁打坐。
　　丐帮初入师门，虽有内力却不够，身上脓包多亏帮主出手相救，才得以保证皮肤光滑，只是可惜面上小时留下的刀疤不能消去。丐帮想施展轻功落在帮主面前，可才疏学浅，几次都未能成功。刚那一次，竟摔了一个“狗啃屎”。他这才听到那打坐的小道士在嗤嗤笑着。
　　丐帮翻了身，做了个鲤鱼打挺，几步走到道士面前蹲下看他。见他样貌并未有白衣道骨，便知他也是初入江湖。

　　“道长来此作甚？”

　　“自然有事。”

　　“道长为何笑某？”

　　“笑你痴笨。”

　　道士面容清秀，两眼一弯，似是有春水溢出。丐帮看的有些心动，提起酒壶，要将行囊里的桃花枝拿出送给道士，却不小心，将酒水洒了道士一身。道士也是初入江湖，学艺不精，被丐帮这么一弄，还以为这人要抽取打狗棒来打自己。吓得慌忙站起身，跑开了。
　　丐帮觉得这小道士甚是有趣，却又有些愧疚，不过帮主已等候多时，他便先去献于帮主美酒。见着小道士跑到马长老身边的道士旁，也猜到这小道士应该是随师门来此办事。朝他嘻笑一番，小道士却转过身，不理会。
　　丐帮总觉得在哪见过小道士，却不知是何时何地。他也不知，待他接了指令去了别处，那小道士正捧着一把桃花，在总舵门前坐着等他。

　　第三次，丐帮与道长是在少林寺相见。

　　丐帮与道士已有一身好本领，只是还欠缺磨砺。正逢狼牙军进攻少林，丐帮担心他那大师朋友，便来到少林帮忙，只是不曾想，大师身旁跟着个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道长。丐帮觉得眼熟，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那日有趣的小道士。
　　丐帮伸手揽住了道士，道士向后一肘打在丐帮肚腹上。可这时丐帮身上的肌肉好似铁般坚硬，反倒让白净的道士吃了痛，收了胳膊取了剑。看着丐帮与大师点头问好，道士便收起利器，揉着胳膊瞪着丐帮。

　　“侠士这是作甚？”

　　“你不认得我了？”

　　道士皱眉，又细细看了看丐帮的脸，那颊上的刀疤是血红色的凹槽，下巴上留着刺刺的青皮，终日赤裸着上身，皮肤也早已是晒得古铜。两臂及胸膛上是栩栩如生的纹身，眼前戴着云幕遮。道士摇摇头，实在是想不起。
　　丐帮取下眼遮，朝着道士一笑，又摸了一把道士的下巴。道士便挣开丐帮的束缚，躲到大师身后，小心翼翼的瞧他。大师见此，两手相合，嘴角挂笑，闭上眼，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丐帮仰头哈哈大笑一番，与大师走到一旁，背对道士商量起来。道士站在原地看他二人，轻哼一声，拿出拂尘也转过身背对着。回头偷看，却瞧见丐帮也在看着他笑，也不知怎的就红了脸，低下头就说了句，“无量天尊”。
　　还未来得及叙旧，狼牙军已冲了进来，丐帮与道长及众大师便展开抗争。
　　也不知打了多久，总算也是平稳了。道士帮大师包扎，却不见丐帮身影，问过才知道丐帮又去了北方帮忙。道士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叹了口气。看来这丐帮又不知，道士在寻他。

　　第四次见面，是在战场。

　　自少林一别，已有三年。丐帮来北方帮忙，却不曾想入了恶人谷。终日耳边响着“自在逍遥”，嘴里念着“唯我恶人”，与一群同好相伴，他也觉得有趣。只是每几日就要与浩气盟争夺，他却有些兴致缺缺。慢慢着，也不再参与。
　　那日，他正在树上睡觉，窸窸窣窣的听见远处传来打斗声与跑步声，伸了个懒腰，提起一旁酒壶，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
　　那声响越来越大，也离树下越来越近。丐帮瞧清那浩气盟是谁，也瞧见那人身后的众人是谷中兄弟。道士摔在树下，缩着身子，向后退着。丐帮抽出玉竹棒，一挥打着了树枝发出簌簌声响，跃下对着自己兄弟，棒头却对着道士鼻尖。

　　“这小东西交于我了，兄弟几个到别处看看。”

　　待众人离去，丐帮才回头看那道士。嘴角挂血，灰头土脸，衣冠不整，眼中却是不屈。丐帮慢慢蹲下身子，一棒打在道士耳旁的树干上。道士一哆嗦，显然是没想到丐帮这么做。

　　“要杀要剐随你，贫道今日死在这里，也是......”

　　“谁说老子要杀你了？”

　　丐帮摘了云幕遮，还是冲着道士笑。道士看清那人面貌，欣喜的想要抓住丐帮手臂，可瞧见丐帮装扮，又缩回手，小心翼翼的瞧他。

　　“当.....当真？”

　　“当真。”

　　丐帮抱起道士的腰，朝着山顶飞去，道士还未反应，被丐帮这一动作，吓得抱紧了丐帮。落了地，丐帮让道士换了身衣服，虽不是阵营服，却也好不被人轻易发现。道士换好，见丐帮正看着景色喝酒，坐在他身旁，想聊上几句，却不知说什么，便与丐帮一同看景。
　　丐帮说这还不怎么安全，带着道士去了千岛湖，此后三月也算是过得安详。只是浩气盟有急事，需道士回去一趟，丐帮便把云幕遮送给了道士。道士将云幕遮绑在腕上，却心神不安，总觉有事发生，也不知这遮还能还否......

　　在浩气盟的相见，是第五次相见。

　　丐帮终是放心不下，尾随着道士来到浩气盟，却看着他因自己袒护他被人瞧去，误以为他是奸细，而要杀了他。道士闭着唇，不说一句，跪在原地，好似失了魂。旁人将他推倒在地，他也一动不动，只是护着腕上的云幕遮。
　　丐帮想要冲出去救了道士，只是此处高手云集，他一人，单枪匹马的，去了也是送死。好在浩气盟说隔日再处，丐帮才得以能救出奄奄一息的道士。只是眼下四处都不知可去否，看了看昏睡的道士，才决定将他送回华山。
　　只是，当道士醒来时，摸着云幕遮，却寻不见他身影。

　　而第六次相见，丐帮说记不大清了，因为那时他已是身负重伤。

　　放走道士，又救出道士，恶人谷不仅要将丐帮除名，更是派人追杀他。他还未走出华山，便被人追上堵截。丐帮指了指山外，说别脏了这里的仙气。
　　丐帮被人打得身负重伤，口中吐着一股又一股的鲜血。两眼昏花，看不清招式，身上挨着一击又一击。丐帮倒在地上，摸着被血浸染的白雪，苦笑，终究还是脏了这里。
　　突然一袭白衣落下，丐帮撑起身子，眯起眼睛想看清来人，也想知是敌是友。只是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耳边传来“咻咻”声响，接着便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再醒来，便是在少林，大师正为他换药。询问起，大师才犹豫着说是自己救了他。可丐帮却觉，那感觉应该是道士。只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而他也没有半点道士的消息。

　　丐帮说，自那之后，便再没见过道士。所以到我这里来，看看能得到什么消息。只是可惜，我听过很多江湖事，见过很多江湖人，这位道长的事迹还是第一次耳闻。不能帮上他什么，也不能让他白来。取了一烟花爆竹，递给他，

　　“七夕将至，何不一试？”

　　丐帮看着手中爆竹有些疑惑，我捋了捋胡子，朝他笑道，

　　“侠士曾想送于道长何物，便在何处燃放。”

　　丐帮好似明白，脚踩着轻功飞走了。

　　不过，余想，桃花深处，应有一白衣道长等着些许人，那大概便是，他二人之第七次相见罢。而这之后，他二人该是没有第八，第九相见之说，该是白头终了。而后，余也听得他二人归隐，不问江湖。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错过过错，终不是错，相遇为缘，紧握与否，还请.....

　　余一说书人，好得江湖事，却有囊中线报数条。如若所需，而不嫌不才，还请坐下，听余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