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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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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夭夭,万般轮回,谁又能饶过谁。
城门大开,敌军一涌而入。城外的草丛里,正蹲着两个人。一身软甲的姑娘惊恐的睁大眼,听着屠城传来的绝望嘶吼,凄厉直击苍穹。过了一会儿,四周渐渐平静下来。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才从她的眼里滚落。
紧捂着她嘴的手颓然放下。一切都结束了。
“对不起。”那只手的主人明明还是少年模样,声音却沙哑刺耳。
官六出已经瘫坐在地上。死盯着面前的人,眼里布满血丝。她可背上这一国的人命了,她怎么还的起?没有什么能让她比现在更无助,百夭一国毁于她,成千上万的人成了刀下冤魂。
这一城守不住,再往里就直击皇宫。里面的禁军都已调出宫外守城。宫里的人必死,百夭必亡。
她站起身来直奔城内,后面的人紧跟着她。
“去皇宫,救我师父。”双拳在身侧紧紧攥住,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肩膀都在颤抖。她现在没有了底气,能求得只有这个人:“算我求你。”
眼前一片狼藉,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只有青石路旁的海棠树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她救不了万人,可以背万人之罪,愿意永生永世赎罪,可她要救她师父。
“国师仙人之躯,不需要别人救的。”他在犹豫,在徘徊。
他是什么仙人之躯,早就为了救她,灵根尽毁,她却又毁了他的百夭。
“官姐姐。”海棠树后传来软糯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探出一个脑袋。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眼角挂着泪。
见到他。官六出出整个人如同孩子奶声奶气的哭腔一般,酥软了下来,放下戒备,轻轻将他圈在怀里。嘴里不停念叨,“云苗啊云苗。”
孩子哇的一声大哭,鼻涕眼泪全都蹭在官六出衣服上。她突然可以理解为什么师父说当孩子好,但凡有个依靠就可以放声大哭。她之前又何尝不是这样,随意抱着师父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师父死了,姐姐。”云苗抽泣着说:“我看见师父吃了暗格里的药。”
犹如五雷轰顶,官六出僵硬的回头看那人。手却不断地轻拍小家伙的后背。
安慰道:“云苗不怕,姐姐在。”
她彻底失了魂一样的转身。如同一个行尸走肉。她要离开这个地方,这根本就不是百夭,这明明是点了蜡烛的棺材,没有人能活着出去,每个人都透不过气。
“你走吧,师傅说如果有这一天就是他错了。你赢了。”
他怔在原地。看着官六出的背影越来越远,心底下被剜了个窟窿,他掉在里面再也爬不上来了。
夜凉如水。
说实话出了百夭城,官六出根本没想好要去哪。小时候自己流浪四处为家惯了,不觉得没有家是什么可悲的事,如今却是前所未有的孤独充斥着自己,果然人是不能甜了再苦的。
怀里的云苗哭蔫了,睡的正香。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的声,时不时蹦出些许闪烁光点。
一道黑影闪过,官六出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绷紧了神经。将怀里的小家伙紧了紧。
待平静些许,西边众鸟咋飞,忽的四散开来,扑簌的煽动翅膀。
装神弄鬼,来者不善!
“小六出。”明明是男音,却拖着缠绵的尾音。让人听了好生恶心,官六出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百夭死了这么多人,你就这么走了?”
那人轻叹一口气,像在和官六出耳语:“你可心安?”
冷风拂过,卷起她耳畔青丝。
此刻,她已经稳定了不少。试图察觉周围呼吸,让她意外的是,来者似乎不是人。
调整好心绪,淡道:“我若良心不安,他们可能活过来?”
一阵尖锐的笑声划破平静,难听。官六出捂住云苗的耳朵,还能安稳的睡会,就不要吵醒他。
待笑声渐末,官六出翻了个白眼,那声音再响起。
“小丫头,买卖可不是这么算的。你一个人要是能换回来千万的命。那还要阎罗王做什么?”
不同的是,不等她说话,就有人接了话。
那人言语中很没好气,不知道是在冲官六出,还是刚才说话的人。“废这么多话做什么?那群人连魂都没了,还让她做梦。”
“哦,对啊。他们的魂可都被锁在地底下了,都没□□回。”他恍然大悟似的:“小丫头,和我们走吗?”
“和你们走?总要先让我见见你们的真身,开开条件,才好考虑。”两个人虽然一直在用言语刺激自己,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官六出多了一点底气。
话音刚落,那两个人就从暗处走出来,走在前面的身材高瘦,整个人被白斗篷罩着,露出半张脸,像一具干尸一样。后面不远处跟着一个双手抱怀的男人,算不得魁梧,却一副死气弥天的气势。
前者官六出认得,算半个恩人。后者虽不曾见过,却也不难猜。
“七爷?”她故作惊讶。
白衣人伸手飞出一片羽毛,落到小娃娃的身上。官六出这才把手松开,这是让云苗睡沉过去了。
“小丫头,既然早就想到是我,便不要装了。”
“怎会,我可是真的被七爷的出现吓一跳。”官六出笑道。
将帽子摘下,方才漏出整张脸。一副粉面小生的长相,却冷气阴阴,总觉得皮下面还藏着什么东西。但作为鬼差,不是这幅样子反而说服不了别人。
“你若不知,这幅情形,还敢谈条件?”
“我的命不值钱,谈谈试试。”
“伶牙俐齿。”
“我看八爷也来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找我。”
这二人正是白无常,黑无常。凡人皆称其为黑白二爷。官六出面上依旧如故,心里悄悄打着鼓。这两个人同时出现,怕不是要人性命。
自己已然不算是人,可怀里还有个云苗。
“我既然救过你,现在自然也不会害你。”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指着云苗又道:“这小家伙的命还长着呢。”
官六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般最好,否则以现在黑白二人都在的情况,自己不可能脱得了身。
“跟我们回黄泉。”
官六出怔住,想不明白此番为何。
“七爷……”
“孟婆让我们来接你,劳烦走一趟。”白无常正经起来:“到了她自会和你说明原因。”
黑无常示意的对她点头,叫她不要多问。
官六出识趣的避开了话题,有一茬没一茬和白无常搭话。因为不甚熟识,黑无常默默跟在二人身后,揽起了抱娃娃的活。这画面但是直叫人忍俊不禁,就连白无常都轻笑了起来。
“我可没见过老黑这幅样子。”
“我们这是要到哪?”从出发开始,几人一直向南行。越发偏僻,要去黄泉,岂是能走过去的。
黑无常难得搭句话:“前面就到了。”
话落,面前是一座废弃的村落,进去走到一间破旧木门前,木屋在风中摇摇欲坠。官六出实在不能看出这里有什么蹊跷,难不成有人住在这里?
“此屋有什么特别吗?”她上前推门,这里显然已经荒废了数年,灰尘积下厚厚一层。
木门里有一个小庭院,官六出吓的后退数步。谁家的坟会修在院子里?
真是诡异。
黑白二人进了院子,打量四周,在找什么。官六出虽然好奇,但却不打算插手询问,自己坐着看就好。
白无常半眯着眼,盯着那院子里的土包:“老黑,刨坟吗?”
刨别人坟,这可不道德!官六出从桌子上跳下来,笑脸道:“这地方应该荒废多年,找什么东西需要刨人家坟?”
“找条银链子。”黑无常答。
“还能在坟里不成。”
黑无常没有再理会她,遣一支施了法竹篾,眼见那竹篾像条草蛇一般,呲溜到坟前便没了影子。只留地下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
等那“蛇”再从地里钻出来,首部分开,正叼着泛着光的一条东西。
不饶多说,这便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黑无常拿过链子,那竹篾就化为虚无。这链子极细,是像脊骨一样的小节连成,每节上还刻着图案。月光下泛起光,做工也是颇为精美。
官六出傻了眼,倒不是银链多罕见,而是自己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
她怔在原地苦思,没看见白无常观察她时的异样眼神。昨日种种,当真能似水无痕吗?
轻轻叹一口气,没叫人察觉:“丫头,该送你回黄泉了。”
官六出这才从一团糟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步子缓慢的跟在准备出去的两人,趁他们不注意,回头跑去,就着月光,看见墓碑上的几个大字。
白景……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