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来自深渊

1、第001章

　　　　浩瀚的天空无言的压下来，那漫过天际的只是些密密麻麻的绿点 ，焦黑的果树依旧无言的耸立在地上。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大地轰隆隆的震颤。

　　城墙上，一排排严整以待的士兵，吞咽的唾沫，压抑的气氛让每个人不敢言语，他们的视线死盯着那越渐清晰的绿线，其后，碎石席卷着脚风。

　　艾兰城一直坐落于平坦高原上，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虽只是边远一座伯爵领地，但地貌却十分丰富，不远处便是有名的德尔森林，传说中精灵的集聚地。

　　其城内还有一小片被欲为死亡之地的沼泽。

　　这里生产一种叫甘油果的果树，因此城东是连成片的果树林，小麦在城内城外皆有种植。

　　若非气候条件适宜，资源比较丰富，艾兰城又怎么屹立在这边远之地这么多年。

　　几年的发展，它的规模已不逊色任何的侯爵领地，但如今这座城池被焦黑浸染，没有了往昔的繁华。

　　绿点越来越近，空气在紧张和恐惧中颤动。

　　将士们睁大眼睛，把弓箭拉到最大。城门内，那一排排整装待发的银色骑士高举这长枪，战马不断的嘶鸣。

　　近了，更近了。

　　“放箭。”一声低沉的嘶吼。

　　万箭齐发，如雨点般铺天盖地，席卷那临近的绿点。

　　箭若流星，带着嘶鸣之音，横扫一切的气势，直破天空，无数的箭簇贯穿躯体，绿色的血液飞洒出来，但惨叫的哀嚎被浩大的声势压住。

　　哥布林大军已军临城下。

　　“快扔石头。准备火油。”城墙上混乱而又有序的组织反击之战。

　　石头被强壮的士兵疯狂的运送，巨大的石头砸下，一大片哥布林被砸的稀巴烂，跟着新的哥布林士兵顶上，张牙舞爪，毫不畏惧。

　　几轮下来，陆续有十几只哥布林爬上了城墙，训练有素的守城将士，高举双刀，扑斩着冲上城墙的野兽。

　　爬上城墙的哥布林越来越多。

　　“火油，准备点火油。”准备耗上一阵的巨石箭弩都快用完，防线却只维持了短短几分钟，让人惊慌不已。

　　火油倾倒而下，巨大的火柱直冲天际。

　　一群群攀爬的哥布林陆续掉落，哀嚎不断，红色的火光在黄昏中的天际越加夺目。

　　布鲁德死死的盯着这条即将燃烧殆尽的火带，他清楚的明白，火油一旦用完，便再也无法阻挡这群状若疯狂的哥布林。

　　他们会冲破城墙，涌入城内，屠杀千百领地居民，妇女儿童，无一人将幸免。

　　作为一方领主，艾兰城的城主，如果保护不了子民，他布鲁德算什么伯爵，算什么贵族。

　　“领主，快坚持不住了，火油已烧尽，城墙快被破了。”士兵半跪地上，前来报道。

　　布鲁德紧了紧拳头，铿锵有力的道:“将士们，城在我在，城亡我亡。”他的声音若雷霆之风。

　　“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将士们一扫悲戚和恐慌，气血在体内翻涌。

　　“随我冲锋。”他脚踏战马，高举长剑，率先向破开的城门袭去，砍下了数十个哥布林头颅，身后骑士个个驾驭战马，若蝗蚁过境，疯狂的收割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力气渐渐流失，布鲁德只觉眼前渐渐模糊，但他还是惯性般的抄起长剑，疯狂的砍去，每一剑都带下一个哥布林头颅，站立四顾，周围都是激烈的刀剑碰撞和倒下的将士，喧嚣的嘶吼模糊人的耳膜。

　　“呜呜”嘹亮的号角再次响起。

　　与先前冲锋的声音并无什么不同，但毫无征兆的，突见哥布林听见号角后，似乎是机械的执行这声音里只有它们能听懂的讯息，开始往后撤退。

　　群蚁般倾泄，又潮水般退却，不一会只留下残破的城墙和一众虚脱将士，不解、幸庆、担忧，各种情绪在脸上展现。

　　“就，就这样撤退了？”

　　这上千哥布林大军抛下上千具几乎堆上高墙的同伴尸体，抛下即将到手的伯爵领地，就这样撤退了？

　　“城主，我们打赢了吗？”

　　布鲁德靠在墙上大口喘气，一切都太过突然，让人始料未及，只有号角那普通的声音如同魔鬼的催命符，牵扯着人的神经，哥布林大军随号角撤去，也可能再次应此音倾巢而动。

　　可自己这边损失惨重，上百将士损失过半，几十精锐骑兵，如今只剩浴血的七人，若这次只是试探，那么下次将没有侥幸，有的，只有绝望的悲哀和无能为力。

　　布鲁德不由的苦笑，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凭哥布林简单的头脑怎么会集聚在一起组成大军，就算有哥布林王也无此号令的能力，那状若疯狂的红色双眼到底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操纵着，攻打人族领地是在蕴量着什么可怖的阴谋？

　　“这次我们胜了------------。”布鲁德宣布，他不敢想太多，恐惧是一方面，想太多也对目前状况无益，他不想寒了士兵们的心，现在还有缓存的机会，只要有哪怕一丝机会，他也会死命的紧紧攥住。

　　“传令下去，整顿城备，修补城墙，准备迎接下一波。”

　　“还，还有下一波？城主，咱们城经过这一战，死的死伤的伤，能战的就只剩下几十人了。”士兵怯懦的说道。

　　“哪怕最后只有一人也要守着，艾兰城只有我们了。”声音异常的平静，但给人的感觉却如同声音的主人一样斩金截铁，坚毅无比，让人誓死追随。

　　“是。”士兵恭敬的道。

　　城墙修补在紧张的进行，十来个受轻伤的包扎后便开始注意着城外的一切，重伤的士兵被运到城内医院，整顿工作有条不絮的进行。

　　也许是经过了这一战后难得的闲暇时光，守城将士也都从高度的紧张中松懈了下来，除了还在值班的，其他人便开始在城墙上烧起火，准备着晚餐。

　　老槽头是唯一一位年过六十还坚守在城墙上的退役老兵，同时还是一名军师，由于被保护的很好，没受什么伤，此刻正难得放松的坐在墙头上和自家当兵的孙子唠嗑，劫后余生，难得的片刻清闲自在。

　　他眯着一双褶皱的小眼睛打趣道：“安德呀，再不娶杂货店家的女娃当媳妇以后可就娶不到了咯，今晚呀或许就是最后的机会，赶紧办了。”

　　这话意味深长，这名叫安德的小士兵个头挺小，看上去不像个孔武有力的士兵，身着简陋的有些磨损的皮甲，头上一头乌黑的卷发随意散乱着，只是背上背着把阔铁剑本该与身形极为不符，那剑应像个重物般，压在少年身上，成为沉重的枷锁，但在少年身上却无比协和，看似笨重的剑被他随意的挎着，像是很轻一般木剑，看来是个和城主一样擅长使用剑术的家伙，或许是名真正的剑士。

　　“爷爷你别瞎说，也得人家喜欢我呀。”安德红着脸，一副羞涩中夹着无可奈何又充满向往的神情，在白净的脸上显得非常可爱。

　　“哎，你这个小娃娃，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你，你罗兰婶婶前不久还在酒馆说起那丫头心心念念着你..........”他一副焦急的神情，比安德还急切，不过话头还在嘴里，转而变成了拉长的惊讶声“咦----------”

　　安德随意的朝爷爷惊讶的目光中望去，心里不由的一“咯噔”。

　　“那是什么？好像是人影。”他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只见远处徐徐出现的两个矮小人影并没有消失。

　　他赶紧挥着手臂大喊道：“哨岗注意，哨岗注意，前方有东西靠近。”这一嗓子立马吸引了城墙上注意力，安德赶紧指向那越来越近的两团小点。

　　其实不用安德指，众人也看见了。

　　守城将士连忙放下手中的肉块，严整以待，一个个如临大敌，好在天空还没完全黑下来，影影绰绰的能辨认出那是人形的轮廓。

　　待两点逐渐走近，才发现只是两个稚嫩的小孩童。

　　众人放下了紧张的戒备，收起了对向孩童的弓箭，怕吓着他们，但依旧没有放开应有的谨慎。

　　只见男孩儿背着一个厚重的包袱，脸蛋儿上都是污渍看不清容颜，一头乌黑的短发上还别着一个粉红色史莱姆形的发夹，腰际像是别着一把用木头做的短刀或是别的什么长方形的东西，他的裤子灰扑扑的，膝盖上套着的皮甲护膝磨损的异常严重。

　　女孩儿比男孩儿干净些，但也好不到那里，她穿着一身漂亮的长裙，只是有许多破损布条耷拉着，似是被野兽撕咬拉扯过。

　　两个小人儿手牵着手，在城门前驻足，仰着小脑袋打量着城墙上站着的众士兵。

　　头顶上没有其他特征，没有藏有类似尾巴的东西，看来是两个人族的小孩儿。

　　“队长，他们是人族的。”一位守城士兵走出城门，将两位小孩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后，朝城墙上挥手喊道。

　　守城队长朝下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小孩朝声音的发出地望去，有些迷惑，有些好奇，也有一些胆怯。

　　“哥哥，他们问我们什么人？”女孩儿摇着男孩儿的手。

　　“别怕”男孩儿一仰头尽量用最大的声音说道:“我叫塔亚”他又指了指女孩儿，“她叫希拉，我们是从那边来的，一大片戈壁。”他手比划着。

　　“戈壁？”队长向周边士兵询问。

　　“艾兰城更远的东方确实是有一座戈壁，听说那里也有一座伯爵的小城，不过被哥布林大军拿下了，看样子可能是存活下来的人族。”

　　队长一点头，又大喊道：“你们过来时有看见哥布林吗？”

　　男孩儿一歪头，想了一会儿：“没有呀，就看见这些哥布林。”他指了指周边还没被清理干净的哥布林尸体道。

　　队长点头，转身道：“开城门，让这两孩子进来。”

　　安德静静的看着被带进城门的那个背影，双手随意的搭在后脑勺上但眼睛里闪着前所未有的睿智：“队长，你可想清楚了，这两个小孩看上去不简单。可能是敌人的奸细也说不定。”

　　“得了吧”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士兵厚厚的大手拍在安德背上。

　　“两个死里逃生的小娃娃，没看见一身的伤吗？能死里逃生不容易。”

　　“就是，就算真是，两个小屁孩能翻出什么浪。安德，是不是你那侦探推理的游戏又开始了。”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安德反手揉着有些吃痛的后背，无奈的看着一群笑得没心没肺的战友们。

　　修补中的城门在打开时很是费劲，不过塔亚和希拉很快就被两名士兵带上了城墙。

　　“就只有你们两个吗？你们的父母呢？”一上城墙，老槽头和一群士兵立刻围着两小孩问东问西的。

　　安德望着刚刚还关心他婚姻大事，还在担忧哥布林围城的众人有些无语，他打了个哈欠，随意的找了个火堆坐下，抄起一块啃了一半的烤肉就开始用嘴撕扯着，糊得满嘴的油。

　　刚开始有些怯生生的希拉见众人很是友善，便放下了心中的紧张和不安，她粉红色的大眼睛望着众人道：“我们没有父母的，爷爷奶奶突然就不见了。”

　　“对，不见了”塔亚笑嘻嘻道，一看就知道和希拉性格截然相反，很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望着陌生的士兵很是自来熟：“我肚子现在可饿了。”说完肚子还很配合的咕噜噜的叫了一声，然后塔亚眨巴着乌黑明亮的眼睛，这样子仿佛在说：“我现在饿了，你们快点跟我投食吧、快点喂我吧。”

　　看到这么跳脱的孩子，士兵们一扫悲痛，一阵欢笑。

　　拉着两个小娃娃就在安德坐着的火堆旁又切了几块生牛肉在火上烤着，一众人都围了过来。

　　自知有值班任务的士兵看了一眼也各自按捺着心中的好奇和痛爱，在岗位上认真值岗，可见城主府的军纪还是很严明的。

　　塔亚一屁股坐在安德身边，很是不悦的挤了挤这位一直把他当空气，此刻又兀自啃食的大哥哥身边，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被老槽头吸引了去，一双乌黑的眼睛贼溜溜的亮着，他一把抓住老槽头的胡子：“哈哈，老头，你这胡子跟爷爷一样，哈哈真好玩。”他又使劲一拽。

　　老槽头吃痛的叫了一声。

　　很快塔亚又被冒出肉香的烤肉吸引了过去，他放开拉扯的手，一把抄起烤肉，就要大快朵颐。

　　真是一个跳脱的小家伙，再一对比希拉，这个安静又优雅的像公主的小女娃，坐姿很是得体，即便是跪坐着也挺直着腰杆，就连吃肉是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恰到好处，没有油渍流出来，也没有鼓着腮帮子。

　　吃饱后，小塔亚又开始闹腾着要睡觉，要洗澡，要换新衣服。

　　希拉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不知怎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盯着安德，眼里有种不言而明的意味，只是这个少年后知后觉，还在一旁揩着油渍，全然没有注意到。

　　老槽头干咳一声，悠悠的道：“安德呀，正好你家就你一人，马上也该回家了，顺便先带这两小孩回去住着。”

　　安德的手一顿，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老头，这算是坑他吗？他可不记得自己爷爷爱心这么泛滥。

　　“我.......”不还没说出来，络腮胡士兵一巴掌拍向安德，估摸着是故意的，又或是长年的惯性，那力道和拍的地方跟之前一样。

　　“嘿嘿，小子好福气，有这两个活宝，今晚可无忧无虑睡的香了。”他哈哈一笑，模样甚是憨厚可爱。

　　“......”

　　架不住长辈们的“盛情”，安德转头瞪着两个小孩，警告意味十足，那小男孩见状，竟直接攀到安德脖子上，一只油腻腻的小手抓着安德捆绑铁剑的带子，一只手掩着嘴巴打着哈欠，动作灵活迅速，自然到似是经常做这般动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安德是他亲哥哥。

　　女孩儿竟出奇的配合，她拉着安德的衣角，眨巴着可爱的眼睛，眼里流动着期待。

　　安德转头看到那男孩乌七八黑的脸，再一转头陡然看到小女孩那可爱纯真，天然无害的模样，一种无语无力感就向脑门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