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春和景明》江汀寒

3、第 3 章

　　经过数十个红绿灯后，汽车穿过市区来到了景色优美的城郊，停在了一座仿古宅院前。

　　宿郁淳带着霍寒溪下了车，转头对司机说：“时榕，你去吧。”

　　司机小伙应道：“哎，谢谢老板准我假还主动把车借我。”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祝你相亲顺利。”

　　宿郁淳笑笑，说完牵着寒溪走到院子的大门前，对着门右侧智能锁的指纹区轻轻按下了食指。

　　时榕又在后面喊了一句：“谢谢老板了。”

　　青年人朝气蓬勃的声音传进附近的树林里，惊起了枝头卿卿我我互啄羽毛的一对鸟雀。

　　宿郁淳只向后摆摆手，并未回头。

　　时榕眼神充满温情，他紧紧地盯着女人的背影，直到她曼妙的身姿消失在门内才驱车离开。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幻想，他一个月薪六千的小司机怎么能配得上老板这样近乎完美的女人？

　　而且据助理小贺说，老板是不婚主义者，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生子，但她又特别想要个女儿，这才跑遍大小福利院寻找合她心意的小姑娘。

　　他自认他没有那个魅力能让老板为他改变想法。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向往那道耀眼的光。

　　唉！时榕晃晃脑袋，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去。

　　还得去相亲呢，净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苦笑。

　　霍寒溪跟在宿郁淳身边，走在通往堂屋的鹅卵石小径上。

　　她四处张望着，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喜爱的光芒。

　　宿郁淳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喜欢这个院子，于是边走边为她介绍。

　　“寒溪你看，前面那是正房，屋檐下挂的那个是一个战汉时期的青铜风铃。风铃呢，被古人认为是一种辟邪之物，在他们心中，风铃的响声可以吓跑鬼怪……”

　　霍寒溪对这些知识很感兴趣，因而听得十分认真，就差竖起耳朵变成一只小白兔了。

　　宿郁淳看她听得津津有味，心中十分欢喜，同时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她热爱古文化已经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修建仿古庭院、收藏古董、到处奔波致力于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捐钱给文物保护项目……很少有人能理解她不求回报的满腔热忱，也很少有人愿意捧一颗真心去体味它们的美。可是她却从寒溪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对这些堪称“华夏文明之符”的文化的热爱，而像寒溪这样执着重情的孩子，当她热爱一件物事时，就代表她会对它投注以毕生之热情。

　　如此，也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宿郁淳欣慰一笑。

　　“寒溪，你喜欢这些吗？”

　　霍寒溪点点头，似乎觉得仅是这样说服力度不够，又加上了两个字：“喜欢。”

　　宿郁淳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真正了解它们，就这一会儿时间远远不够，我们慢慢来，日后我把所有的知识都传授给你，可好？”

　　“好。”

　　“来，我们先进屋。”

　　宿郁淳带她走进屋子，换上拖鞋，指指东侧被雕花屏风隔开的里间道：“这个是卧室，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先去休息。刚刚我们看到过的东房是厨房和餐厅，我去那儿做饭，无聊的话可以过来找我，也可以在客厅看电视。”宿郁淳打开电视将遥控器塞到霍寒溪手中，又告诉她怎么使用。

　　嘱咐完这些，宿郁淳打开冰箱，取出一些洗净的水果，放在她面前，然后便走了出去。

　　霍寒溪满目感激地望着她，直到宿郁淳的身影进了东房后才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看起电视上的动画来。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目光并未聚焦于面前的那方屏幕上，她在出神。许久，她终于决定了一件事——为了宿郁淳的安全考虑，她先不叫她妈妈，并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尽量减少和她的接触——虽然她早在跟宿郁淳走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定了这个妈妈。

　　——大概她也不会期望这么早就得到我的认可吧。那就一直拖到预想中最晚的那一天好了，嗯，大概会在一年之后吧。

　　——虽说她完全不在乎，也说了我不是丧门星，但我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她那么懂我，我一点也不想伤害她。

　　——但是平时的亲近是免不了的，我需要做出一副已经不再故意疏远别人的样子，才能让她心安。

　　——唉，也不知道只是不改称呼能不能有效。

　　霍寒溪并不傻，相反，她很聪明。她知道当年那群人很大程度上只是乱嚼舌根，但她还是担忧且内疚，她太善良了，不愿让任何一个关爱她的人冒一丁点风险，何况这是50％的风险。然而三年来，她一直陷在这个相信自己与怀疑自己的循环怪圈里，胡思乱想太久，渐渐变得厌世、惧怕与人交流，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该如何呢，她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啊，没有鼓励、没有拯救、没有期盼，她什么都没有啊。

　　她就这样期冀着又拒绝着，逐渐绝望又不甘绝望，一颗心在煎熬中翻滚，终于，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后她等到了她。

　　她在福利院门口掷地有声的那一番话给了她莫大的勇气，现在她有八分确定，但那两分风险，她绝不会用宿郁淳来试验。

　　想通这一节，霍寒溪把心思放回电视上，她拿起遥控器调至CCTV9记录频道认真地看起来。

　　“寒溪，来吃饭了。”宿郁淳的声音从东房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