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黄鹤楼》即若离

20、内力

　　展朔跟着展顾，两个人到了后院，他发现后院里还堆着那些西川一道所谓的净化之土，他忍不住蹙着眉，说道：“兄长，那个东洋人眼神怪得很。”
　　展顾笑道：“我知道。”
　　展朔道：“无论他们和你讲什么，你都不答应就是了。”
　　展顾点头，笑道：“好似这次你出来，已长大了不少。”
　　展朔得意道：“当然了。”他笑起来，他已忘了，就在不久前，他还在说展顾不是个好兄长。
　　展顾说道：“既然长大了，武功还是要学的。”
　　展朔低了低头，咬了咬牙，说道：“我不学。我绝不会学什么武功。”
　　展顾知道展朔的脾气，只要他认定的事情，除非他自己改掉主意，不然，旁人怎样说他都没有用。不仅没用，越要他做什么，他反而越不去做。
　　展顾也不恼他，只是说道：“你自小就不学武功，爹怎么责罚你，你都不做，这本没什么关系，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可如今……”
　　展朔问道：“如今怎么了？”
　　展顾道：“如今你若不学，你就只能呆在龙池山庄里，哪里也不要去。你只要出门，旁人想要抓你，你就逃不掉，旁人想要欺负你，你却不能反击，你若想帮助别人，你都帮不了。”
　　展朔愣了愣，说道：“为什么旁人要抓我，要欺负我？”
　　展顾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武林之中，没有一个门派能够长盛不衰，更没有一成不变的尊重，小朔，先前爹要你学武，我也曾要他不要苛求你，做你所愿，可……昨夜哥哥已下定决心……”
　　展朔看着展顾，发觉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竟十分坚决，绝无和他玩闹逗趣的温和样子，他说道：“哥哥要将龙池山庄的所有武功，全都教会你。你若不学，哥哥就压着你学，你若学不会，哥哥就绑着你，叫你一步也出不了门。”
　　展朔被他这认真模样吓了一跳，都忘了说“绝不”，他说道：“你！……”
　　展顾并未听他的话，只说道：“小朔，现在我要将龙池山庄的内功飞封内力传你。”
　　展朔却道：“哥，我不想学。”
　　他冷下声来，他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学，即使你逼我，我也不学，我本来就不在乎，即使被人抓住、被人欺负，也不过如此，就这样罢了。我不需要别人管。”
　　展顾这一次没有纵容他说话，他只是道：“小朔，我知道为什么这样，可是，你不在乎的东西，哥哥在乎。”
　　他说完，忽然手指发动，他的手指上运用了内力，他指尖在展朔胸前穴道点下去，展朔还正和他争辩，根本没有防备哥哥，瞬时被点中，一动也动不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点穴了，他简直忍无可忍，他说道：“展顾！你！”
　　展顾只说道：“小朔，别怪哥哥。我这一次不会让你。”
　　展顾背过身去，说道：“我已叫方平把守好东来客栈的大门，现在没有任何人到院子里来。”
　　他说着，将展朔按定盘坐在地，他已运功坐在展朔身后，展朔一动也不能动，只急急喊道：“哥哥，你要做什么？！”
　　展顾汇聚双掌，将内力运转在丹田，运行小周天，等待一刻钟以后，展朔只觉得背后双掌一震，一阵热火一样的气流忽然在他胸前流转，他顿时觉得胸口一滞，这气息越来越难忍，喉头也要发甜，他咬着牙，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哥，我喘不上气……”
　　展顾一句话也不说，他只说道：“静下心来……”
　　展朔只觉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下来，他觉得心跳的极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这时候，忽然，他想起江沐教他的练习之法，他将内气往下沉，直静下心到丹田，这时候那股剧烈的燃烧之力好像减慢了很多，他觉得那股力量变得好似不在冲击他，令他剧痛难忍，反而变成一种绵软有力的力量，慢慢的充盈在他的身体。
　　他本来呼吸困难的痛苦，也变得好似轻盈了起来，身体变得舒适顺畅。
　　他渐渐平稳下来，气息变得温和。
　　展顾在他背后，手掌抵在他后背上，内气直源源不断的传入展朔身体中。
　　等到过了半个时辰，展顾用了收势，撤了手掌内力，缓缓调息，他闭着眼，额头上也已经软汗遍布。
　　展顾只觉得不仅不再难受，反而身体里好似有了用不完的力量，他这时候睁开眼，只觉得气息和缓，内在充盈，身体锐气流淌。他的穴道早已冲开了。他发觉手脚不仅能动，而且好似比寻常还有力气。
　　他这时候马上转过身来，他问道：“哥，你，你是不是把内力……”
　　他才发现，展顾已是汗岑岑，正闭着眼调息。
　　他这时候还发什么火，只是不敢打扰展顾，他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一阵阵发热，不仅是内力，或许还是别的东西。
　　他就这样等着展朔，又过了一刻，终于看到展顾缓缓睁眼眼睛。
　　展朔赶紧凑过去，紧紧握着展顾的手，问道：“哥，你……你怎么样了……”
　　展顾点点头，唇角已有些失去血色，他笑了笑，说道：“我没什么事，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
　　展朔拉着展顾，要拉他起身，展顾摇摇头，说道：“你现在按着自己的虎口，有什么感觉。”
　　展朔听了他的话，用一指按在自己的虎口处，只觉得有一股脉理之气正稳健跳动，他如实告诉展顾，展顾点点头。他说道：“小朔，你看那棵树，你跳一跳看。”
　　展朔疑惑的看着他，展顾对他点点头。
　　展朔一跳，他竟一下子跳了半树那么高，他用手伸一伸，摸到了那棵数丈高的老树的高枝。他忘情的松开手，掉了下来，竟毫发无伤。
　　展顾笑道：“以后你可以逃了。倘若遇到强敌，就走。”
　　展朔心里一阵触动，他说道：“哥，你……你把你的内力都给了我？”
　　展顾终于站起身来，他说道：“不是，”他拉着展朔的手说道：“我六岁开始练内气心法，如今已经练了二十年，你身上的，是我十年的内力……”
　　展朔抬抬眼，眼睛里热的发烫的东西，正在里面动荡。他说道：“哥，我……你不需如此对我……”
　　展顾道：“从现在开始，你我的内力是一样的，你现在好好练功，倘若以后你赢不了我，你就不配成为我的弟弟。”
　　展朔没有讲话。他只是握着展顾的手。
　　展顾忽然道：“我知道你想见谁，可是，我们要活着，活着才能见到。倘若不明不白的死了，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展朔咬着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讲什么，他的眼睛里忽然也滚动着热浪，泪水不知不觉的从他眼睛里流出来。
　　展顾看着他，帮他擦掉眼泪，他的眼睛里好像也有什么河流一样的东西在流淌，可是他的眼睛里，没有流下一点眼泪。
　　他说道：“小朔，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见到她的。”
　　展朔点点头，他咬着牙，一滴泪也不掉了。
　　他说道：“会吗？会吗，哥哥？”
　　展朔说道：“会的。”他笑了笑，眼睛里都是坚毅，温和，和希望。
　　希望，只要人活着，希望之火就不灭。
　　他忽然问道：“小朔，刚刚……谁教你的内力调息之法？”
　　展朔这时候才想起，他用了江沐说的调息之法。
　　他忽然笑了，他对展顾说道：“哥，我有了一个朋友。”
　　展顾和他往屋里走，他笑道：“朋友？”
　　展朔笑道：“对，他叫江沐，是个极聪明又好心的人。”
　　展顾笑道：“这么高的评价？”
　　展朔点点头，答道：“嗯，他特别好，他很善良，还会把衣服送给乞丐，他对我也很好……”他说道：“倘若以后你碰到他，一定要关照他。要照顾他。他叫江沐。”他又重复一遍江沐的名字。
　　展顾点点头，说道：“好。”
　　他和展朔回房间，他的面色总是有些苍白，眼神也有些疲惫。展朔忽然拉着他，对他说道：“哥……我……”
　　展顾按了按他的额头，笑着问他：“怎么了，小朔？”
　　展朔低着头，说道：“哥，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让你担心……还让你把内力……”
　　他咬着牙，不说话了。
　　他第一次，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了懊恼，和后悔……他怎么就这样得到了哥哥的内力呢？他心里其实难过极了……
　　展顾说道：“小朔，等你练好了武功，再把内力还给我，就当借你的……”
　　展朔愣住了，问道：“我还可以再传回给你？”
　　展顾点点头，笑了。
　　展朔说道：“真的？”
　　展顾答道：“真的，所以你要好好练十年。到时候，再还给我……”
　　展朔点点头，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好！我要还你十五年，二十年！”
　　他伸出手来，和展顾拉勾，他说道：“一定”。
　　展顾笑了，他伸手手，和他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