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手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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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为何最近师兄你同成玉走的那么近啊”苏荷华看着秦霞问道。
秦霞轻笑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一支样式陈旧的银手镯，很小上面还有几个铃铛，是小孩子带的那种，看得出这只手镯经常被人抚摸，因为表面都泛着金属的光泽。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被师父捡回来之前的事吗？”秦霞目含柔色地看着手里的手镯，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苏荷华看着秦霞手上的手镯，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秦霞某天跟他说过的幼年生活，眼睛一亮，“莫非……”
秦霞笑着点点头，“只是他说不曾去过淮城，但是我敢肯定就是他了，他那时也不过两三岁，是不记事的年纪，可我记得啊……”
苏荷华安抚秦霞似的露出一个笑脸，把手搭在秦霞手上轻拍了两下。
秦霞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还没下山的太阳撒下一缕缕刺目的阳光，不禁让人有些恍惚，“我还记得那年冬天……”
淮城是一个小城，却并不是一个安宁之地，淮城四周多山地，后来不知怎的就冒出来一些山匪，快近年关之时总要下山打家劫舍一番，为了不必要的争端和受伤，淳朴的百姓也不敢反抗这些山匪。
秦霞一家是春日时搬来的这个小村庄，因为秦父曾经是文官，所以来到村子后就做起了教书先生，秦母本是一家武馆的小姐，是在与姐妹上街时遇见的秦父。
秦父赶考途中被偷了盘缠，只好在街头作画来换取银钱，许是清秀书生低头作画时的专注吸引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秦母买下了秦父所有的画。
再后来，秦母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秦父，陪着他一路到烨城打拼，秦父也很争气，靠着自己的能力一路坐上礼部郎中，可惜当年烨城三大家族争权夺利，斗争不断，秦父不愿让妻儿陷入危局，就早早辞了官带着妻儿来到淮城。
秦父为官清廉，为官几年也未曾有什么多余的银钱，就只能安居在现在这个村子，生活并不富裕，一家人却很温馨。
冬天来临，那年第一场雪下起的那个晚上，山匪也来了，挨家挨户搜钱，到了秦霞家时，一向文弱的父亲竟妄想劝化这一群山匪，却被山匪一刀捅了腹部，热血流出时，平日里被秦父疼宠的温淑的秦母多年收敛起来的武馆小姐的飒气瞬间就释放了出来。
秦母含着泪把秦霞藏好，然后拿了刀走出门去，那一天晚上，火光灿灿，热血融化了冰雪，因为秦父和秦母的反抗，激怒了那群本就不讲理的山匪。
小村庄里的人因为害怕山匪都不敢出手相助，秦霞虽然小也知道人心的可怕，所以天亮后，他在院子里安静的安葬了父母，然后拒绝了所有人事后才蜂拥而至的帮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
秦霞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孩子能做什么啊，家中的银钱都被山匪抢了去，缩在巷子屋檐下紧紧抱住自己，从昨晚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他一滴泪都没掉。
这几天秦霞都是从酒楼倒的垃圾堆里翻找吃食，他不想去乞讨，大概是因为从小父母的教导让他不愿意去接受什么嗟来之食。
揉了揉肚子，秦霞实在又冷又饿，跌跌撞撞地起身，还不忘整理自己单薄的衣衫和额前的碎发。
巷子口有卖包子的，香味勾得秦霞直咽口水，卖包子的大叔见秦霞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蒸笼，笑着问秦霞，“小朋友，饿了吗？”
秦霞咽着口水猛的点头，眼睛一瞬也不肯从冒着热气的蒸笼上移开。
大叔见秦霞一身有些脏兮兮的，又看着秦霞干净的脸庞，叹了口气，“大叔送你一个好不好？”
秦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倒是让卖包子的大叔有些惊异，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笑，“为什么不要大叔的包子没有下药的。”
秦霞瞟了眼面容和善的大叔，站的端端正正的，小脸上是严肃的表情，“谢谢大叔，可我不能白白拿你的包子。”
大叔听到秦霞的回答大笑几声，然后慈爱地揉着秦霞的头，“那你帮我把那桌的碗洗了好吧这样就不算吃白食了。”
秦霞盯着面前的大叔，“真的吗？”
大叔点点头，秦霞马上就去把几桌的碗都收了，然后坐在摊位旁，开始洗碗，冬日的水是刺骨的冰凉，秦霞触到时手被激地一缩。
“为了包子!”秦霞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把手伸进冷水里，咬着牙洗完了碗。
秦家虽然不富裕，可秦霞从小也没有做过这些事，如今为了一个包子倒是不得不强迫自己了。
把热气腾腾的包子捧在手上，秦霞笑开了花，大叔人很好，告诉秦霞以后每天都可以来帮他洗碗，然后他会给秦霞一个包子。
秦霞笑着答应了，捧在包子大口吃起来。大叔看的心情复杂，只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模样好又懂礼，真是太可怜了。
往后几天，秦霞都来这里帮大叔洗碗做事然后换取包子，有时大叔也会早早为秦霞准备一碗热面。
可是好景不长，不知哪里的小乞丐们得知了这件事，一天秦霞刚做完事捧着包子在街上走着，突然从前面的巷子里冲出几个小乞丐围住了秦霞。
秦霞虽然害怕但还是面色不改的与几个小乞丐对峙着。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几个小乞丐围住秦霞一顿毒打，刚得来的包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人抢走，秦霞被打时一声不吭，只默默记下了几个小乞丐的脸。
打完人后，几个小乞丐心满意足地拍着手走了，秦霞动了动手脚，是一种沉沉的钝痛。
缩在街角，秦霞突然有些想哭了，他原本有一个和美温暖的家庭，却因为这些不讲理的人，蛮横粗暴地夺走了一切，抱着腿把头埋在上面，盯着青石板铺就的路面。
冬日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秦霞恍惚间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声音越来越近，，青石板上出现了一双蓝色的小鞋子，秦霞狐疑地抬头。
一个灿烂纯真的笑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面前是一个三岁模样的孩童，伸着手像是想把手中的什么东西递给自己，稚嫩的声音像刚刚的铃铛声一样清脆，“哥哥，桂花糕，甜的，给你吃。”
愣愣地接过桂花糕，秦霞的眼泪一瞬间掉出眼眶，看的面前的小人一瞬间就着急起来了，笨笨的抱住秦霞的头，肉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拍在秦霞背上，嘴里还哼哼着，“不哭，不哭，哥哥乖。”
秦霞捏住手上的桂花糕，哽咽着反手抱住面前的孩童。
“夫人!少爷!少爷在这里!”巷口传来一声男声，秦霞抹了把脸松开孩童，猜想应该来人应该是找面前这个小孩的。
小孩见秦霞不哭了，笑着拍拍手，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秦霞瞥见这个小孩的右耳上有两颗小小的痣，在白净的耳廓上像两颗漂亮的黑曜石一样。
一个眉眼慈祥的妇人跑过来一把抱住小孩，“深儿，下次不可以再乱跑了，可急死娘了。”
小孩转身抱住妇人的脖颈，白嫩嫩的小手指着秦霞，“娘亲，哥哥，哭哭，桂花糕!”
妇人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秦霞，看着秦霞狼狈的样子也觉得可怜，转头吩咐后面的家仆道，“再拿一些吃食来给这给孩子吧。”
“多谢夫人的好意，我有一块就够了。”秦霞用清朗稚气的声音回绝了。
妇人这时对秦霞有些改观了，看着这孩子虽然一身伤，但眼神却十分清明，妇人笑着点点头，松开了怀里的小孩，看着小孩问道“你喜欢这个哥哥吗？”
小孩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咧开嘴笑着拍拍手。
妇人又问，“那让这个哥哥来府里陪你玩好不好？”
秦霞听到这里神色一震，眼睛却紧紧盯住小孩，目光里的小孩愉快地点点头，收住的眼泪一瞬又盈满了眼眶。
“那你要不要送哥哥一个礼物”妇人拉住小孩的手温柔的问着。
小孩使劲地点点头，然后在身上摸了摸，最后从手上取下自己的镯子，带着叮铃铃的声音落在秦霞手心。
“哥哥，哥哥，陪我玩!”小手握住秦霞有些冰冷的指尖，小孩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使劲捏了捏秦霞的指头。
秦霞含泪笑着点头，又抬头看向妇人。
妇人笑着抱起小孩，“好了，你跟着阿福去收拾一下，晚些再过来吧，我还要带深儿去亲戚家，暂时不能带着你。”
秦霞自然明理，握住手上的镯子，感激地点点头。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就好了，可惜他和阿福在街上走着时被突然冲出来的马车给撞了，阿福倒地不起，他急忙跑去医馆，好说歹说才请到了先生，可回来时地上却只有一摊血，并没有阿福的身影了。
问了路人才知道，阿福已经咽气了，刚刚有几个人来抬走了阿福，秦霞突然有些茫然，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明明上一秒还在天堂，现在却好像沉入了地狱里。
医馆里的先生气的吹着胡子朝秦霞要钱，秦霞哪里给得起啊，低着头看着脚尖，先生的骂声在头顶滔滔不绝，秦霞只觉得难过，刚刚交上的好运还来不及再多留片刻就溜走了。
“吵吵什么？人家一个孩子哪里给得起钱啊？为医者当不分贫富，仁心待人，你看看你现在那势利眼的样子，简直丢我们医者的脸!”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手带着些茧却温暖的手扶住了自己的肩。
秦霞抬起头后转就看到一灰卦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然后转瞬换上厉色看向医馆里的先生，“丢人!”
“你你你!”先生气的眼睛都瞪圆了，指着灰卦男人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旁边围着的人对着这位先生指指点点，他大概也觉得无地自容了，拨开人群很快就离开了。
“谢谢先生!”秦霞转身，恭恭敬敬地对着男人行了一礼。
男人笑着拍拍秦霞的肩，觉得这孩子不卑不亢，真是个好孩子，转念一想，不如收来做徒弟，于是开口问道，“你可愿做我的徒弟兼济天下，不论贫富。”
秦霞看着男人，一瞬间有些恍惚，旋即坚定的点了点头，一下跪在男人身前，“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男人笑着扶起秦霞，“你都不知道我干什么的还敢拜我为师”
秦霞这才反应过来，但也只是一瞬的怀疑，然后又坚定的看着男人，“师父一身正气，徒儿相信师父!”
男人笑着揉揉秦霞的头，“你听好了，我叫扶桑，一名医者，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徒弟了，我可不轻易收徒的…”
扶桑拉着秦霞往城外走去，秦霞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街道，捏了捏手里的镯子。
扶桑看着秦霞的表情，问道，“可是不舍”
秦霞诚实的点头，“有一些…”
扶桑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把手覆上秦霞的头，“以后你会有一个新的家。”
秦霞看着扶桑，终于笑了，“嗯!”
“对了，你叫什么”
“秦霞，霞光万丈的霞。”
“好名字!”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了淮城，那一座承载了秦霞太多记忆的小城。
“那师兄你后面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淮城了吗？”苏荷华撑着脸听完了秦霞的叙述。
秦霞应道，“嗯，我准备这次回雾临山时去一下，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苏荷华赞同的点点头，“那你现在想怎么告诉成玉这些事啊？”
秦霞嘴角勾起一抹笑，“报恩当以身相许。”
“嗯”苏荷华睁大了眼，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可吗？”秦霞抬眼看了看苏荷华，轻笑一声。
苏荷华，“可你们都是男子啊！”
秦霞挑了挑眉，“你同顾小将军就可，我同成玉就不可”
“什么啊？你同成玉当然也……不对，我什么时候和顾小将军……”苏荷华才发现自己又被秦霞绕了进去，一脸狐疑的看着秦霞。
“我早就看出来了，雨清，外界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秦霞说完就起身走了。
苏荷华呆呆地坐在原地，风吹着发丝挡住了脸，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手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