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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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前，凡界皇城。
诡异的绛紫色浓雾倏然从皇城地底蒸腾而起，迅速漫过车水马龙的青石板路，攀上每家每户的台阶。
到了最后，连镇国高塔顶上的明珠亦被裹在这不详的暗紫中。
但人们并未发现不妥，只是一个个纷纷倒地，神情祥和，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不过顷刻，平日人声鼎沸的煌煌帝都便成了一座死城。
“施施，你出来，本君便放过他们。”
昊天如鸣雷般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一直落到皇城中的夷光耳里。
坐在厅中的夷光站了起来。
几个撑起结界，将这座小院护住的魔将高声喊道：“夷光神女，昊天居心叵测，不可中计！”
池洋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昊天能害人性命，他大概已经是堕神了。”
夷光按住池洋，“他是真的会杀了这里所有人。我去，才能换一线生机。”
名叫魅筝的红衣女魔坚持劝说：“尊上如今与端乐神女在一处，若尊上察觉不妥，很快便能赶来，神女不如等尊上到达，再里应外合，打退昊天。”
昊天好像监听了他们的对话一样。
“本君再等十息，此后每过一息，便会有一万人因你而亡。”
将池洋和几个魔将以神力缚住后，夷光身上漾起一圈银光，瞬间便浮到了紫雾笼罩区域的上空。
昊天立在百丈高空之处，烈烈日光并未照暖他阴郁的脸，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已经变作暗紫。
“很好，你出来了。”
“不然呢？看着你这个孤儿滥杀无辜？”
昊天神色与语气皆冰冷。
“你曾说过，本君是你最重要的人。”
他一头紫发无风自动。
“如今你为了他们背叛本君。”昊天的声音终于染上了压不住的怨愤，“还有那个男人！”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教了，你爹今天就给你补习一下做人的道理。”
夷光嘲讽地勾勾唇，也许是脑海中原主留下的记忆太真实，这一刻，她的情绪似乎和原主的情绪重叠了。
“说要一生护我周全的是你吧？但说第一神君不能有污点，将我软禁起来，任昭音羞辱的也是你吧？和昭音一直纠缠不清的是你吧？为了一己私欲骗端乐结婚，还想杀她的是你吧？残杀各族凝炼妖丹的人也是你吧？你在做了这些之后，还想当我最重要的人？”
数千年来所托非人的怨恨与覆水难收的哀戚凝成一句话。
“不要以为你是第一神君就可以主宰别人的选择。昊天，你不配。”
他配不上那个已经消逝的，将一颗心押在他身上的夷光。
昊天缓缓露出个阴冷的笑。
“所以你逃了？”
他仿佛自语般低喃。
“本君不允许，你只能是本君的。”
绛紫烟雾凝成巨爪形状朝夷光扑来。
“你会成为本君的一部分，与天地同寿。”
夷光闪身避过，手中化出九道银色光练，如灵蛇一般朝昊天卷去。
虽然夷光修为提升许多，但与昊天还是有一些差距。
光练很快就被昊天操纵的浓雾吞没，紫雾扭成一股尖刺，朝夷光袭来。
一道狼头形状的淡蓝光盾撑在夷光面前，为她挡下这一击。
夷光脸色突变。
“回去！”
回应她的是池洋全力斩向昊天的一道蓝光。
昊天仓促收回紫雾，格挡住了这一击。
猩红的舌舔去嘴角渗出的一滴血，昊天的杀意浓得几乎能化出剑刃。
紫雾如巨浪一般，铺天盖地朝池洋扑去。
夷光眉间皱出一道折痕。
她跃到高处，用神力造出一把优雅的银弓，朝昊天的方向迅速射出三箭。
三缕紫烟从雾中分流而出缠上光箭，紫雾整体去势不减，眼看就要击中池洋。
“nmgb！”
夷光怒骂一声。
得给这杂丨种尝点新鲜的！
她闭目冥想，一把银光闪闪的火箭筒霎时出现在她手里。
神力凝成的火箭筒没有后坐力，夷光抬手连发三弹，将气势汹汹的紫雾炸出一个大洞。
池洋手中拎着两把武士长刀，刀光织成一张冰蓝光网，驱散了剩余的紫色雾气。
两人乘胜追击，银色炮丨弹雨点般朝昊天扑去，冰蓝色的刀光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昊天以一敌二，略显匆忙。
忽然一股白烟从他广袖中升起，他往袖中探去，取出块碎裂的玉简，惨笑一声。
“天道亡我！我必逆天！”
昊天停下了躲闪的脚步，吞下一颗深红妖丹——
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了他身上，但他立在原地，毫发无损。
“你们，都去死罢。”
紫红的雾气忽然出现在池洋背后，一击即中，将他扫落云端。
白衣女子的身影如一颗流星，迅捷地越过层层雾障——
夷光接住了池洋，但紫红的尖刺已经穿透了她的肩头。
鲜血洒在池洋唇边，和他唇角蜿蜒而出的鲜血融成了一道红河。
夷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魔鲛珠出现在她手里，她嘴型张合，轻轻吐出两个字。
双目圆睁的池洋和他的怒吼一起被关进了魔鲛珠。
“住手！”
池洋记得很清楚。
夷光第一次将他关进魔鲛珠的时候，他生气得很，也大喊了一声住手。
从开始到现在，她总是留下他独自一个。
不管外面有什么。
粗鲁的女人。
蹩脚的保护。
魔鲛珠从高空坠落在地，重重地一颠，池洋在冲击之下昏迷了过去。
一滴泪滑进银色鬓角，无声无息。
天上流云朵朵，如同此前每个平淡的日子一样，顺风而过。
云层深处，杀意盎然的紫衣男子扼住白衣女子纤细的颈项。
“施施，其实我真的不想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不自称本君了。
夷光被他掐住脖子，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你明明没马，还装你马呢？”
昊天表情彻底狰狞。
“你根本不懂！”
他捏住夷光颈子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
“许多年前，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不肯与你分开，将你迎为神后，以致神族暴丨乱，最终将我们驱逐出了天界。”昊天的话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你身上流着魔族的血，我永远不能以神君之身与你在一起。”
他紫黑的瞳眸忽然亮了起来，像个意气风发又心怀梦想的少年。
“我出生那日，天降九十九道神雷，我注定是天界的主人。我与你一起长大，虽然中途认识了许多人，但你与她们是不同的，你注定是我的神后。”
昊天的眸中燃着无间业火，“我要赢过天命，成为三界的主宰。三界和你，我全都要。杀几个外人，又有什么干系？”
他另一只手按上夷光胸口。
“如今你的身子脏了，幸好你的心，还没被别人碰过。”
“——我也是最近才在古籍中知道，神魔之心，具有无上灵能，是能成就至尊神体的好东西。”
他五指化爪，倏然捏住了夷光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我们以后会永远在一起。”
昊天俯身在夷光耳边低语，如同他当年在皎皎星河下，初次拥她入怀。
夷光弯起染血的唇角，笑得冶艳。
“撒币直男癌，你爹带你上天了。”
*
端乐和颜渊带着一众魔族刚刚在皇城边上落地，就听见头上“嘭”一声巨响。
一朵硕大银色焰火在青天白日间亮得分明。
面前的紫雾旋即散去，现出宏伟又沧桑的城墙。
端乐慌了神。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颜渊眉头皱得死紧。
“做好最坏的打算罢，已经没有他们三个的气息了。”
“怎么可能！她可是女主！快去找！”端乐死死攥住颜渊袖角，声音哽咽，“都给我去找！”
身着红衣的娇媚女魔带着几个魔将从城中疾飞而来，拜伏在地。
“尊上！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拦住夷光神女与灵狼少主……”
端乐脸上血色尽褪。
颜渊叹道：“此事难为，罢了，你们仔细搜寻四周，若有任何线索，马上报来。”
*
一日后，白檀带着族人找到了困住池洋的魔鲛珠。
端乐与颜渊将他带到魔族养病。
又过三月，池洋醒了。
“我们来的时候，紫雾刚好散了，而白檀找到你的时候，魔鲛珠上是没有禁制的……”
端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池洋的脸色，用尽量委婉的语句陈述夷光与昊天同归于尽的事实。
池洋坐在床上，扭头望向窗外的桂树，留给端乐一个单薄的侧影。
“她让我等她。”
端乐骂人溜，劝人却没什么词，一时说不出话来。
沉默地坐了一阵，她才憋出句话：“那你更要好好养伤，等她回来。”
池洋轻轻地“嗯”了声，听得端乐脚步出去了，他才回了头，将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
再见……
就是再次见到的意思罢。
一定是的。
*
“你们系统不是老牛逼了，就这？”
夷光果着身子，漂浮在浅淡的白雾里，用毫无瑕疵的右手比了个中指。
她本应生着左臂的地方空空荡荡。
系统的机械音似乎染了无奈，“人体约有三十八万亿细胞，为了减少对其他世界的影响，宿主重组身体需要动用三十八亿个世界的能量，在每个平行世界的你身上暗中提取一万个完美细胞。”
“你们既然敢立下宿主无法自戕的约定，就早该准备一个身体。”夷光拨了下头发，姿态撩人，“办事效率如此低下，在现代社会是要被投诉的，希望你们以后改进一下工作态度。”
系统：“……”
正常来说，只要有一块残存的皮肤，都可以为宿主重新复制一个躯体。
像这位一样，自爆得一点渣都不剩的凶残宿主，系统也是第一次见。
夷光点出半透明光屏，观察蔫哒哒的狼崽。
这是她唯一的娱乐。
“啧，我在这关了九年，我养的狼吃不好饭，都掉毛了！”
系统低声下气：“宿主请不要恼火，再过一年你就可以获得完美的身体。”
系统停顿了一会，继续发言：“经系统内部讨论，给予宿主夷光神秘大礼包作为补偿。”
夷光：“……”
憨批系统信不过信不过。
*
一年后，皇城。
“我要这个。”
“好嘞，这个二十五文。”胖胖的老板笑容可掬，将糖绵羊递到白衣男子手里。
男子生得极其风流俊秀，只是眉间略带愁思，似芝兰泣露。
老板忍不住多望了两眼，顺口道：“公子可是本地人？看起来有些面熟。”
池洋摇摇头，正要取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个熟悉的清澈嗓音。
“这位公子的糖画多少钱？我付了。”
“二十五文。”在调新糖画的老板抬起头，顿时一拍大腿，“啊！我认出你们了！这位姑娘，时隔多年容貌竟未有一丝变更，恍若仙子啊。”
幸好这位少年长大了些，不然他还真以为是遇见神仙了呢。
池洋不敢说话，也不敢回头。
许多回了，他一张口，想问她——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梦就醒了。
二十五文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放在桌上，蔷薇与蜜糖的香气贴近了他——
“实在不是故意叨扰公子，只是……”女子语气转沉，“这糖画，是我欠公子的。”
“——昨夜公子入我梦中，赐我一幅糖画，那甜蜜滋味，萦绕在心，久久难忘啊！”
池洋骤然转身，把他朝思暮想的玫瑰紧拥入怀。
他手里的糖绵羊蹭到她身上，磕掉了一个角。
好久不见。
他已经，足足比她高半个头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