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木谣》Ikusa

4、第 4 章

　　那天场子里闹哄哄的，好像比以往来了很多客人，大家忙的团团转，我被庭哥火急火燎的拉到了二楼，他告诉我今天来了个大老板，点名要见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包厢的门就被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打开了，男人表情冷冰冰的，示意我进来，我看着地上斑斓的瓷砖，慢慢的走进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颤抖着身体，缓缓的抬头，正好对上了那人漆黑的眼眸。

　　苏堂，在我早已对于他的离开感到无动于衷的时候，居然再次与他相遇了，我们分别了四年，可是他看起来了老了不止四岁，一身浅灰色的西装，领口微开，发型没变，只是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和沉稳，他比四年前健硕了些，但是脸部轮廓和骨骼依旧分明，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难以接近的危险气息。

　　自从那次被他救下，我就有些担心会再遇到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现在真的不想再面对他。

　　他放下手中的香烟，端起了酒杯，挥了挥手示意我坐在他身边，我走过去的时候腿有些微微发抖，因为他几乎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再碰到的人，但是老天却偏偏和我作对，让他再次出现，让我面对这个尴尬的时刻。

　　“你在这里干多久了？”他语气低沉的问道

　　“四年了。”我极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淡定的回答他。

　　“为什么不找我？”他质问的语气里带着些不满的情绪，整个人也散发出可怕的气息。

　　“我怕麻烦你。”我努力让自己和他平等交流。

　　如果说四年前，我的喜欢对于苏堂来说一文不值，他甚至为了自己的新生活，不惜与自己的过去斩断，但他视为卑劣的过去中包含着阿娘的养育和我对他的情感，那么现在即使我们身份有别，他可以居高临下的质问我，我也没必要让自己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他当初走，我没有求他，再次相遇，我依旧是那个有些倔强的苏荷，除了陪酒以外，我没做过为钱出卖身体的事情。

　　我内心不断给自己打气，稳住自己的情绪，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双眸，他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扶在了我冰凉的腿上，我们这样对视着，时间仿佛过了有半个世纪。

　　一个身穿唐装的男人打破了的气氛，“堂爷，来我敬你一杯，感谢您帮我疏通关口，走了那批货。”

　　苏堂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红酒杯，示意了下。我听那个人喊他堂爷，加上他坐在中央，我心想他现在的身份应该不低，可是我却丝毫不好奇他的身份，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做生意遇到麻烦时也是益丰堂帮忙解围，这次是应该的，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应当互帮互助。。”

　　“堂爷的老丈杆子这么厉害，以后还是小弟我要多多仰仗您啊。”

　　那个男人用讨好的语气回应着苏堂的客气。

　　依据他们的对话，我脑海快速总结了下，苏堂结婚了，并且岳父背景很强大，而且苏堂自己的生意也做得很大，这些信息一时间充斥在我脑海里，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张混合着烟草和洋酒气息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我瞪大了眼睛，用尽力气去推开苏堂的胸膛，可是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还是故意的，依旧一动不动的吻着我，我整个人被压倒在沙发里，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这四年间我也被其他男人强吻过，可是我却非常抗拒他的亲吻，尽管他的亲吻并不粗鲁也没有折磨，可是我内依旧泛起阵阵恶心。

　　在我快要窒息的瞬间，他终于放开了我，我立刻坐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旗袍，我还是忘记了庭哥的嘱咐，没忍住生气的心情，没好气的看向有些凌乱的苏堂，说了一句“你凭什么！”

　　我语气里的不满和埋怨被其他人发觉，很快一个巴掌便朝我招呼过来，我四年间老实的像一只老鼠一样窝在角落里默不出声，这也是我第一次怼客人，很快就吃了苦果。

　　巴掌一个接着一个扇下来，我的脸颊越来越火辣，视线越来越模糊，但是我知道打我的男人就是那个穿唐装的男子，苏堂则坐在一边默不发声。

　　“这女人不懂规矩，欠教训。”男人终于停手，没好气的坐了回去，我的嘴巴里却已经感受到一阵腥。

　　“这次的事情是我岳父并不知晓，还是尽量低调。”苏堂放松的朝沙发背仰过去，丝毫没有看我一眼。

　　我被门口的保镖一把从沙发上抓起来，被哄到门外，虽然脸很疼，但是我很庆幸，自己可以离开那个包厢，不用再面对他。

　　场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挨了打，也有些同情我，让我在家休息几天，消消肿再上班，我和菲菲住的小房子间一下子只剩下我自己，她白天要去舞厅学习新舞蹈，用作表演，晚上要去陪酒，我一个人霸占着整个屋子。

　　平时睡不够的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苏堂凑过来亲我的样子，他没什么表情，所以我想他是不是喝多了，所以意识不清醒，可是内心却又十分不踏实，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我以为是菲菲回来，因为有时她中间会回来歇会，我趿拉着拖鞋，打开木门，看到苏堂高大的身影，他一只手插着口袋，笔挺的站在我面前，我像见了活阎王一样拼命的想把门关上，可是却被一股蛮力撞翻倒地。

　　他半弯着腰一把捞起狼狈倒地的我，径直向屋内走去，我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思索他究竟为什么要来找我，他把我放在床上，找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简单的环视了屋内四周后，开口说道。

　　“那天你问我凭什么，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关系了，苏堂，难道你忘了吗？”

　　他眼底的神色暗沉了下，缓缓说道。

　　“苏荷，看到你被人欺负，我感觉很难受，或许，我不该在四年前丢下你。”

　　他歉疚的表情和语气让我这个逻辑简单的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好在他没有表示嫌弃我，其实我最怕的就是再次相遇，他会看不起我，这是让我倍感压力的事情。

　　“苏堂，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和你无关，你就当我不争气好了。”我蜷着身子低头看着床单，淡淡的说道。

　　“两年前我有找过你，公司稳定后，我想起很久没有给你和阿娘寄钱，但是再次邮寄时邮差说那栋老宅没人了，阿娘死了，我知道后回了一次安徽，可是没打听到你的下落。”他继续向我解释道。

　　找我？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

　　“阿娘生病时我一开始也想找你帮忙，但是没找到，最后好在有舞厅里的人帮忙。更何况你已经留了一笔钱给我，我们就应该各自生活，不应该再麻烦你了。”

　　我尽量简化了自己沦落风尘的经历，因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提及也没用，不管现在的苏堂是以何种目的来寻我，我都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今后想要过的生活，我只想在契约期满后做一个普通人，像阿娘那样过些简单的生活。

　　“你为什么来找我？”我抱着膝盖，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他脸色沉了下，好像不想说但却最终开口解释道。

　　“四年前，我娶了夏婉婉，她是在遭遇流氓欺凌时被我偶遇救下的，当时我就被她迷住了，她清新优雅，是我从没见过的那种女孩子，她也喜欢我，她的父亲势力很大，但很宠她，被她要挟了几次，便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我现在的生意也要得益于她家的助力。”

　　我脑海中闪过那个校园里走出的女孩子的样子“哦，是那个女子高中的学生？”

　　他表情微怔，因为他不知道我曾偶遇他两约会的事情。

　　“嗯，对，是她。”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好啊，我看你和她拥抱在一起时的表情特别甜蜜。”我小声的说着。

　　“起初我以为她很好，既满腹诗书有着我向往的学识，又乖巧懂事，有着大家闺秀的恬静，对我也百依百顺的，非常吸引我。但是时间久了，她就越发的嫌弃我行事作风不合他家的门风，暴躁的小姐脾气也常常发作，但是她有他父亲撑腰，我只能隐忍。”

　　说到这里，我看到苏堂渐渐攥起了拳头，我真的没想到他现在被称呼为堂爷，看起来地位这么高，但话语间仿佛过的很不如意。

　　“你知道吗？我以为自己出人头地了，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可是我吃了这么多苦，却依旧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我内心忽然很凄凉，苏堂找我仅仅是因为他现在的生活与自己的预期不一样，他感到失望了，所以来找我诉苦？但我很想邪恶的嘲笑他，不过看他有些难过的神情还是忍住了。

　　“苏堂，你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有成功的事业，有美丽的妻子，还有江湖地位，人不能太贪心。”

　　我只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从客观事实去安慰他。

　　“你为什么不叫我苏堂哥哥了？”

　　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已经不是兄妹了，你不记得吗？”

　　我用无所谓的语气轻快的回答他，他低头沉默不语很久后淡淡的问道。

　　“你这是在埋怨我吗，苏荷。”

　　他的质问让我顿时火大。

　　“苏堂，以前你有拿我当过你的妹妹吗？你不情愿的带我来白城，攀了高枝以后，又给我钱打发我离开，你有真的拿我当过亲人吗？

　　“从小到大我一直唤你哥哥，但是你始终叫我苏荷，从你的心底我和阿娘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就不配做你的亲人，难道不是吗？”

　　很久未见，我本不想争执这些，但是他的质问的语气着实惹恼了我，他可以在四年前毫不留情的离开，又有什么资格现在来质问我这些。

　　苏堂缓缓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以前的我像机器一样，无法处理感情，我那时满脑子都是想有自己的生意，赚很多钱，让所有人都爱戴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对我的好，那些用金钱换来的崇敬都是交易，只有那时的你对我的好，才无比珍贵。”

　　我鼻子一酸，没忍住眼泪，是的，四年前的我眼里心里只有苏堂，他无论穿什么在我看来都是熠熠生辉的，而且那时只要他让我留在身边，哪怕只是做保姆，我都会义无反顾。可是时过境迁，我对他的爱意早已消退。

　　他听到我轻声的哭泣，又进一步解释试图瓦解我的心里防线，因为从那次舞厅相遇，他和我都能感受到，我们之间有很大的隔阂，即使是普通朋友也很难做成。

　　“现在所有人对我的好，都是因为讨好和害怕，而你，尽管那时我一无所有，却还是愿意跟随我。”

　　我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猜测到了他的意图是什么，礼貌的请他出去。

　　“请珍惜你自己现在的妻子和家庭，我已经退出你的生活了，苏堂，抱歉。”

　　我用尽全力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再回到他的身边，无论他出于何种理由需要我。

　　他的脸上呈现出苦涩的微笑，他可能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的拒绝了曾经我奉在心尖上的他，尤其是在他如此直白的袒露心声之后。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有些强硬的质问道。

　　“为什么你变了？”

　　为了尽快结束与他的纠缠，我只能找个理由搪塞他。

　　“我有喜欢的人了。”不知为何，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我脑海中闪现出桥本微笑的脸庞。

　　苏堂忽然站起来，眼前黑压压的，被他宽阔的身躯挡住了光亮，他面目狰狞的掐住我的脖子，和刚才内疚的样子判若两人，吓得我根本不敢动，只是感受他的手指用力的掐着我脖子说。

　　“苏荷，你最好是说谎，否则我不会放过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