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中的冰块》易翎Elyn

21、第二十一章

　　闫墨冰第一次来欧阳凌的公寓，客厅只有一张沙发和茶几，旁边的厨房也是一样的干净，干净到几乎只有一个冰箱，其他什么都没有，连餐桌都没有，墙上除了一幅画也没有再多的装饰，整个屋子的灰色基调给闫墨冰一种寒到骨子里的感觉，和欧阳凌的感觉还有他之前那个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闫墨冰被欧阳凌领进客厅之后就在沙发上坐下，他从没像现在这么紧张。按照欧阳凌今晚对焦作说的话，那天发生的事欧阳凌应该是都已经知道了，那他到底知道多少？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心呢？闫墨冰心里没有底，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从哪开始说，闫墨冰陷入沉思，直到欧阳凌给他递了杯水，闫墨冰看到水的一刻，突然想起焦作说的，欧阳凌不能喝牛奶，他抬起头看着欧阳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你……你的嗓子……怎么了？”从闫墨冰那天在酒会欧阳凌开口说话时他就在意到欧阳凌的嗓音变了，本以为是不舒服，但之后他们说话的时候，欧阳凌的嗓音一直都是沙哑的。欧阳凌微微喝了口水，看似满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做了个手术之后就这样了。”手术？！闫墨冰听到这两个字先是震惊再想到之前看到的欧阳凌脖子上的纹身，瞬间明白了，那个纹身是用来遮手术留下的疤，可为什么要手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闫墨冰没忍住，把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欧阳凌听到闫墨冰的问题，正要放下杯子的动作一滞，微微低下头，不说话。闫墨冰见欧阳凌低头不说话，慢慢靠近欧阳凌，跪坐在欧阳凌腿边，握住欧阳凌的手，轻声问他：“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如果是，你不想说就不说。”闫墨冰突然抬起头看着欧阳凌，鼓起所有的的勇气，对眼前人说道：“阿凌，这六年我一直在找你，我不知道你去了哪，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但是，以后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欧阳凌没有想到闫墨冰会突然和他说这些，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他之前有想过要拒绝，但此刻看着闫墨冰的眼睛，他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欧阳凌的理智还是让他拒绝了闫墨冰。
　　闫墨冰难过的离开了欧阳凌的住处，欧阳凌并没有看着闫墨冰，闫墨冰离开关上门的瞬间，门外，闫墨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门里，欧阳凌再也无法坚持躺在沙发上，手遮在眼睛上缓缓闭上眼，无声的流下泪。如果没有那天的事，如果只是知道闫墨冰一开始骗他的事，他也许会选择原谅闫墨冰回到以前的样子，但是，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凌感到有些疲惫，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脖子上的纹身，心里隐隐作痛。想起闫墨冰说这六年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他自己又何尝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记得六年前，苏尘带他离开家，去了苏尘自己住处，逼着自己吃东西，可那时候的欧阳凌已经吃不了任何东西，身体最后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迷蒙中他想要放弃，可最后苏尘还是把他救了回来。
　　欧阳凌只记得，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国内，他昏迷了半年，苏尘把他带出国，他需要一个安静的治疗环境，那之后他依旧吃不了任何东西，不光因为气管插管的缘故还有欧阳凌自身心理问题，吃什么都会吐出来，每天只能靠营养液活着，后来苏尘实在没有办法，为他请了心理医生治疗了将近一年才好转，可即使好转了欧阳凌的食道早已因为长期的呕吐被胃酸灼伤，吃不了任何刺激性食物，而且心理上的问题也导致了他接受不了类似于牛奶之类白色的液体。
　　苏尘照顾欧阳凌整整三年多，后来还带着欧阳凌认识了肖宇，那时候欧阳凌只知道苏尘有个男朋友叫肖宇也就是克瑞斯，肖宇身体从小就比较弱，长期在医院调养，苏尘那时候就把欧阳凌安排在肖宇调养的医院，因此，欧阳凌渐渐的也就和肖宇熟悉起来，肖宇和苏尘两个人就像他的哥哥一样照顾着他，后来他好转之后，苏尘不放心他一个人生活便把他托付给肖宇，之后，肖宇带欧阳凌回到肖家，名义上欧阳凌是肖宇的私人生活助理，实际上，肖宇照顾他更多，而欧阳凌也努力的让自己成长起来，做一名合格的私人助理。
　　半年前肖宇和欧阳凌提出要不要和他回国发展，欧阳凌起初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跟着肖宇回来了。他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回来面对一切的准备，但当闫墨冰再次和他表白时，欧阳凌的心又乱了，他有些无措，又有些难过。
　　欧阳凌这一夜并没有睡好，一早便打算出门给苏尘和肖宇买早饭，刚推开门出来就看到坐在地上的闫墨冰，原来，闫墨冰昨晚从未离开，他本想坐坐就走，可一坐便是一夜，他舍不得离开，闫墨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听到欧阳凌的开门声突然惊醒，狼狈不堪的爬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欧阳凌的震惊一点也不亚于闫墨冰，开门看到闫墨冰的一瞬几乎不敢相信，再看到闫墨冰一系列的反应，又有些说不出的心疼，“你怎么在这坐了一夜？”闫墨冰尴尬的挠了挠头，仿佛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我……那个……”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点什么，又说不出个理由，只好岔开话题，“你要出门？”欧阳凌看他的样子有些无奈，又开门带闫墨冰进屋，让他洗漱一下，等闫墨冰洗漱好，两人才一起出了门。
　　欧阳凌走到早点摊才想起来，闫墨冰从昨天坐到现在，也就是说和他一样从昨晚就没吃过东西！欧阳凌突然停下转身想要问身后的闫墨冰，结果闫墨冰并没有想到欧阳凌会停下，就这么的和欧阳凌撞了个满怀，闫墨冰慌张的退开半步嘴里还在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要停下，有没有撞到你哪里？”欧阳凌看着闫墨冰的样子，竟有些说不出的心痛，面前这个人生怕把自己撞伤了一般，一个劲的道歉，“没事，我就是想问你，你要不要吃点什么？”闫墨冰没想到欧阳凌会关心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脱口而出一句“我想和你一起吃。”说完，就后悔了，他怕欧阳凌听到这话一生气又不理他了。欧阳凌听到他这个回答也的确不知道要怎么回他，回过头点了些吃的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闫墨冰见欧阳凌进去了，二话没说也跟了进去点了和欧阳凌一样的就坐到欧阳凌的对面。欧阳凌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本来是买早饭回去和苏尘他们一起吃的，结果却是坐在这和闫墨冰吃了起来。
　　吃完早饭，欧阳凌终于冷静下来，买好了另外两个人的，转身就对闫墨冰说:“行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别再跟着我，昨天我也已经说的很清楚，你不要再来了。”说完，欧阳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闫墨冰一个人站在那，闫墨冰看着欧阳凌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只能不舍的离开了。
　　同学聚会，焦作和欧阳凌的事闹的大家最后都悻悻而归，闫墨冰和欧阳凌两个人一起离开，韩岩始终不放心，打了一夜闫墨冰的手机都是关机，韩岩一早就冲到闫墨冰家，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刚要离开就看到闫墨冰失魂落魄的回来了。韩岩看到闫墨冰这个状态就知道，欧阳凌一定又拒绝他了，韩岩也不多说什么，不过看到闫墨冰刚回来换了身衣服就要去店里，连忙拉住了他:“你还是算了吧，今天就别去店里了，你看看你今天这个状态，哪适合出去，你现在就先睡一觉再说吧！”韩岩看闫墨冰并没有听劝的意思，又说到:“实在不行你睡到中午再去也行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失恋的人！你这样去店里也不行啊！听我的行吗？睡一觉再去吧！”韩岩实在是受不了了，强行拉着闫墨冰就去卧室。把闫墨冰扔床上，然后自己去客厅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这一夜他担心这两个人自己也几乎都没睡，现在还在担心自己一走闫墨冰就跑去店里，只能窝在闫墨冰家的沙发里也补起觉。
　　闫墨冰给韩岩拉进卧室之后，还是不想写了躺着刚起身看到旁边镜子里的自己，的确就像韩岩说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只好又躺下。闫墨冰想着这一夜欧阳凌对他说的话。闫墨冰把胸口的戒指翻出来，攥在手里摸索着，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做，他想着欧阳凌的伤疤想着焦作的话想着欧阳凌的话，闫墨冰觉得这六年欧阳凌一定过得很痛苦，他一遍遍回想之后，最后闫墨冰决定，他要把这六年欧阳凌是怎么过来的调查清楚，他要知道欧阳凌离开自己的六年时间到底经历过什么，既然欧阳凌能认识克瑞斯那克瑞斯一定也知道欧阳凌的事，他要从克瑞斯下手查起，而现在，要查克瑞斯他就必须找韩岩帮忙，想着，闫墨冰便冲出卧室一把抓起刚刚睡熟的韩岩，把自己要调查欧阳凌的事和韩岩说完之后，韩岩有些无奈，让他去查克瑞斯…………但韩岩看到闫墨冰认真的态度又不想打击他，只好勉强同意。得到韩岩的答复之后，闫墨冰才略微安心的去睡觉了。
　　欧阳凌带着早饭回到公寓，苏尘已经醒了，欧阳凌看到苏尘，又看卧室门还关着，也就是说肖宇还没起床便先把早饭准备好，让苏尘先吃点，苏尘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欧阳凌昨天聚会的事，其实苏尘也不清楚聚会发生什么，只是担心欧阳凌，但看到目前欧阳凌的状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也就随口那么一问，欧阳凌把聚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苏尘，苏尘听后表情略微严肃起来:“这个焦作，本来六年前我就想处理他，只是那时候觉得你恢复更重要就没对他下手，没想到这家伙还得寸进尺。”苏尘六年前拖肖宇查到欧阳凌在酒吧的事时就想要对焦作下手，但那时欧阳凌的情况并不好，他只能先带欧阳凌出国，本想着这次肖宇回国发展正好解决了这个人，没想到焦作自己找上门了！苏尘放下咖啡，“那你确定要走公？”欧阳凌明白苏尘的意思，公开那件事对他并没有好处。其实只要欧阳凌愿意，苏尘和肖宇根本不需要公开处理这件事，但既然欧阳凌决定了，苏尘决定还是依他“那你自己把握，有需要就和我和小宇说。”苏尘说这话的时候肖宇刚好从卧室里出来，他们的对话肖宇在卧室里也基本都听到了，肖宇走到苏尘旁边坐下，“这段时间要不要让阿飞跟着你，我担心那个人黑你。”欧阳凌也了解焦作这个人，一定不会因为他的警告就老老实实的待着，肖宇提出这个建议欧阳凌也就没有反对，苏尘见欧阳凌坚持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看向旁边的肖宇，肖宇说完那句话就开始吃桌上的早饭，一抬头看到苏尘正在看着自己，没留神差点噎住，苏尘连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把自己的咖啡递了过去，肖宇接过咖啡就喝结果他忘了，苏尘和欧阳凌一样只喝黑咖啡，这一下咳的更狠了，欧阳凌帮肖宇倒了杯水，肖宇大口喝了两口才缓过来。眼睛里因为刚刚剧烈的咳嗽有泪水在打转，苏尘看到肖宇这个样子有点心疼，一边帮肖宇拿纸巾一边道歉，肖宇送了他一个大大白眼，但又无奈只能由着苏尘扶着他的下巴帮他擦泪。欧阳凌以前看到他们这样心里只有欣慰，现在看到不免有点难过，他找了个理由先回去了。
　　之后的一个多月欧阳凌再也没看到闫墨冰，仿佛闫墨冰一直在躲着自己，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每天早晨欧阳凌出门都会发现门口放着一杯黑咖啡。欧阳凌知道这是闫墨冰做的可每次他都遇不到闫墨冰，慢慢的欧阳凌也就不再刻意去留意，而是渐渐习惯每天早上一杯黑咖啡的日子。
　　这天欧阳凌打开门本以为会有一杯咖啡，可当他站在门口的时候，门口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这让欧阳凌感到心中一阵空虚，欧阳凌出门路过咖啡店，闻到里面飘出的咖啡香味，竟有些想念，走进去点了一杯，尝了一口，欧阳凌只是浅尝了一口，这个咖啡的味道比起闫墨冰给他送的要差的多，欧阳凌只好放弃就近扔进垃圾桶。买完早点回到公寓电梯门刚打开欧阳凌就看到闫墨冰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正从怀里掏出咖啡，欧阳凌看到这个身影心里泛起一丝丝喜悦，可当欧阳凌仔细看闫墨冰时才发现他全身都湿了，欧阳凌想到外面还在下雨，他仔细扫视了一下面前这个人，发现闫墨冰没有伞，而他手里的咖啡除了微微洒出了点，杯子上没有一点水，可见闫墨冰有多重视这杯咖啡。
　　闫墨冰发现电梯门打开，里面走出的人是欧阳凌的时候，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把咖啡放下就走，可欧阳凌就站在电梯门口，闫墨冰只能鼓起勇气把咖啡远远地递到欧阳凌手上，侧身默默按了电梯，然后就这么站在欧阳凌侧边，不敢看他。闫墨冰的手拉起欧阳凌的时候，欧阳凌清楚地感受到从手背传来的冰冷，随后掌心传来的温暖和那股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闫墨冰把咖啡递给欧阳凌之后立马缩回自己的手，冰冷瞬间消失只剩掌心里的温暖，直到闫墨冰在他身旁按了电梯欧阳凌的手依旧僵在那，欧阳凌盯着手里的咖啡眼里逐渐湿润，叮的一声电梯门刚打开，闫墨冰就逃似得躲进了电梯，等到欧阳凌反应过来转身想要拉住闫墨冰的时候，突然发现他腾不出手，正要喊出“闫墨冰”的时候电梯门刚好关上了，欧阳凌看着关闭的电梯门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