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种饲养指南》杳杳兮长夜

68、蜃市（十二）

　　‘屠夫’无所谓地嗤笑一声，在他看来，剩下的两人不过只是垂死挣扎。

　　他手臂肌肉微鼓，攥紧了手里的大砍刀，双眼牢牢盯着季临暄。

　　相比较已经失去能力的林雅来说，他需要忌惮的只有眼前这个青年，能够干掉‘乌鸦’，说明对方多少有点本事。

　　本来不需要那么着急把玩家一网打尽，没成想‘乌鸦’居然那么早就被除掉了，这使得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得提前。

　　‘屠夫’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你注意点后面……”季临暄对着身旁的林雅低声嘱咐，他不着声色地观察着四周阴暗处潜伏着的东西，看这动静，来者数量恐怕不少。

　　林雅微微屏住呼吸，她也注意到身后围了一圈东西，但是从形状来看似乎不是人骨架，更像是这个小镇的居民。

　　之前她和其他两人在房间遭遇突袭，带队的正是‘屠夫’和一帮小镇原住民。

　　这帮人即使不清楚［夜市］真相，也绝对是站在‘屠夫’那一边的帮凶。

　　“明白，你自己小心一点，我想不通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切段了我们和寄生种的联系。”林雅惴惴不安。

　　“嗯，有机会的话，你尽快往六门附近的那个码头跑，我们的任务很可能就是搭船离开这里。”季临暄眉宇皱起，他本来是打算回来和他们商量一番，结果现在却被赶鸭子上架，只能去赌一波吴耀冬所指的暗示。

　　“我知道了！”

　　“说完了吗？”屠夫扬起手里的大砍刀，眼底凶光毕露，“没说完的话就留着去海里诉说吧。”

　　话落，便见‘屠夫’身手敏捷地朝他们飞快袭来。

　　季临暄手里的黑剑抵上大砍刀，对方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

　　又见‘屠夫’左手成拳，想砸向季临暄的腹部，但却一拳撞在了一阵柔软上，被卸掉了力气。

　　暗潮护在两人中间，黑色的水流瞬间化作一个可怖的兽头，动作迅猛地咬向壮汉。

　　“啧。”‘屠夫’冷嗤，顺势倾斜大砍刀，向下狠戾地削去。

　　季临暄见状收回暗潮，手臂弯曲，黑剑向对方的薄弱处袭去。

　　‘屠夫’脖子一歪，单手握住黑剑的刀刃，他任由手掌鲜血溢出，脸上笑得惊悚，仿佛痛感带给他的是无边的快乐。

　　这帮人都是疯子吗？季临暄拧起眉头，他想起之前的‘乌鸦’也是这般，仿佛丝毫不畏惧疼痛。

　　“你的能力没被限制，是有点麻烦……”‘屠夫’吐出一口唾沫，他放开刀刃，眼神贪婪地盯着他。

　　季临暄预感不妙，他迅速拉开距离，却看到‘屠夫’只反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玻璃瓶。

　　对方一把捏碎了手中的小玻璃瓶，里面粉色的液体缓慢地顺着他的手掌流下，紧接着空气里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

　　季临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早前被一个任务世界坑过后，他便对花香这一气味极度敏感。

　　他当即从收纳盒里取出了一张精神系列的卡牌——那是他先前从组织的仓库里换出来的以防不时之需的物资卡。

　　见季临暄迅反应速地使用了卡牌，他身侧环绕着的黑色水流也不见半分虚弱，‘屠夫’心里便顿时大感不妙。

　　自从和那个人交易了这种专门针对寄生种的液体后，几乎每次使用都无往不利。

　　他从未见过有玩家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提前预测到该怎么去应对，哪怕是这一批玩家里，那三个人也是瞬间中招，立刻便失去了招架能力。

　　“你这家伙！”‘屠夫’咬牙切齿。

　　“这个花香……就是你们用来针对玩家的道具？”见‘屠夫’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他身旁的暗潮看，季临暄便迅速将林雅身上发生的事和现在的情况联系起来。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玩家了，哦，不，还有那个人也是……”‘屠夫’怒极反笑，“果然必须把你尽快除掉。”

　　那个人？季临暄攥紧手里的黑剑，这个任务世界的疑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就‘屠夫’手里的玻璃瓶来看，恐怕就能坑死不少玩家，照理来说，任务世界不可能直接给出这种必死的局。

　　‘屠夫’冷笑着抬手招了招。

　　虽然和玩家一对一打斗很有趣，但是为了对付狡猾的猎物，他丝毫不介意使用人海战术。

　　“季哥！”林雅惊呼一声。

　　那挨挨挤挤在建筑物阴影里的人群接收到命令后缓慢走了出来，他们握紧手里的各种刀具，眼神发狠地看着他们俩。

　　来者不善。

　　林雅往季临暄的方向靠拢了一点。

　　这帮人即使藏匿于阴影里也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只要他们动作不对，便立刻蜂拥而上，这让她很难找到突破口逃离。

　　黑猫趴在季临暄肩膀上甩了甩尾巴，它鼻子微微皱起，似乎是对这股弥漫在空气里的极淡的又显得甜腻的花香有点反感。

　　这股气味让它想起了一个人。

　　“乖乖别反抗，我还可以……”话未说完，‘屠夫’整个人又猛得滞住，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眼底的红血丝顷刻间暴涨。

　　他缓慢地将头转到身后，双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宾馆门口看。

　　不可能！

　　剩下的两个玩家明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是他却突然感应到又有同伴死亡了？

　　整个小镇，只有他、‘乌鸦’、‘捕蚊草’和负责宾馆事宜的‘葬棺’是同一类‘人’。

　　‘屠夫’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阵，他眼珠子剧烈颤动，确认接收到的死亡信息是来自‘葬棺’的。

　　难道宾馆里还有存活着的玩家？

　　季临暄看着‘屠夫’脸色大变，本以为对方是在酝酿些什么诡计，却见对方突然暴喝一声：“不论死活，给我抓住他们。”

　　话落，‘屠夫’脚步便一转，竟径自抛下他们，匆匆走向了宾馆大门。

　　他面目狰狞，手里的大砍刀擦着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没一会，‘屠夫’庞大的身躯便挡在了大门口处。

　　然，‘屠夫’却迟迟伫立在门槛处一动不动。

　　他不自然地停滞了所有的动作，仿佛整个人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不断放大的瞳孔映衬着他的不可置信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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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内一只纤细的手臂倏然伸了出来，白皙的指尖顺着‘屠夫’的喉结一路往下，停留在了他的心口处。

　　修长的五指合拢，尖锐的指甲竟生生扎透了‘屠夫’的胸口，鲜血瞬息间溢出。

　　‘屠夫’被扣中了命门，他双眼翻白，轰然往后倒下，肢体抽搐一阵后便断了生机。

　　‘捕蚊草’甩了甩手指染上的血液，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左手拖着一具尸体，整个人神色冷漠，平静的双眼里仿佛看不到一丝波动的情感。

　　她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到不远处和小镇居民缠斗在一块的季临暄两人身上。

　　“滚，”‘捕蚊草’声音冷凝，“全部人都给我滚。”

　　接收到上位者指令的小镇居民猛然间停下了动作，他们本能地，犹如退潮的海浪一般缓慢地往后撤离。

　　见状，季临暄拧起眉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亲手了解了自己的同伴，却对身为敌人的他们网开一面？

　　‘捕蚊草’神色冷漠地放开手里拖拽着的尸体，她喃喃自语，“我想知道世界的真相。”

　　夜风卷着她的话语幽幽传来，显得分外诡异。

　　黑猫自始至终轻松摇晃着的尾巴蓦然停顿下来，它眯起眼睛，牢牢盯着‘捕蚊草’的身影看。
　　——这个世界已经开始由混沌走向清明了吗？

　　“不过，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捕蚊草’脸上勾起讥讽的笑意，“不断等待，不断重复追杀和淘汰，这样的日子……令人生厌。”

　　季临暄闻言紧抿嘴角，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捕蚊草’。

　　“哦，对，你们是玩家，”她微微敛眸，掩下眼底的几分癫狂之意，“从未被禁锢的你们，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她只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更加渴望自由。

　　夜风划过树木枝叶，发出飒飒声响，似是无数逝去的亡灵的哀嚎。

　　林雅无端打了个冷颤，她下意识看向季临暄，却猛然发现对方状态不对劲。

　　“季，季哥……”她的声音些许颤抖，小声地呼唤几句，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黑猫也立即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软软的肉垫贴在他的侧脸上，它眼底划过一抹情绪，这是陷入了共情？

　　季临暄的视线越过了‘捕蚊草’，仿佛是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他嘴角紧抿着，额角沁出冷汗，似是竭力遏制着心底不断涌起的孤独和渴望。

　　他看到了曾经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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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虚无中诞生的四个怪物，被赋予了四个代称，它们披上人皮，混迹在人群中。

　　从懵懂地狩猎玩家，到逐渐觉醒自我意志，无数玩家成为了它们与世界成长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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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这场游戏中并不对立。’

　　——‘来做个交易如何？’

　　——‘我教你们如何更加简单的对付玩家，相对的你们要……’

　　一个身穿白衬衣，戴着金丝框眼镜的清秀青年摇晃着手里的玻璃瓶，里面粉色的液体冒着细微的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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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材高挑的女人伫立在码头边，她眯起蓝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一个老翁在夜色里摆着浆缓缓离开小镇，在那破旧的小船内躺着一名伤痕累累的男人。

　　“带着我的渴望，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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