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死于孤寂》浮生六六

1、遇见一个人

　　题记：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绝对不是无上的超自然力量，而是驾驭自然的人心。
　　力量可以摧毁身体，人心却可以摧毁人心。

　　第一章遇见一个人

　　“啪”的一声，一只褐色龙纹佩在地上摔的粉碎。
　　“啊呦”一声，蓝龙必飞揉着撞疼的屁股，恢复了人形。
　　必飞赶忙向对面面目冷峻的年轻男人投去了感激与崇拜的眼光，“大人你太好了，我还怕您还要睡上一二百年呢。”
　　青龙神崔嵬眉宇间带着种旁若无人的傲气，转身背过手就要走。被他带着哭腔的语调呼唤，换谁谁能睡得着呢？

　　必飞赶忙跟到他身前，“大人又睡了一百多年啊，果然睡觉最美容，大人您的皮肤真是一次比一次光滑了。”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伸手要来摸崔嵬的脸。
　　崔嵬没好脸色的闪开了。
　　已然料到这位冰冷的青龙神会闪躲，必飞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肯定是大人这次沉睡在千年护城河泥里，看来效果不亚于我看人类广告里的死海洗颜泥。”
　　崔嵬瞪了必飞一眼，再不理会他大步离去。

　　必飞立马换上一副哭腔，“嵬大人你别走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麻烦了……”这是他的杀手锏，只要哭腔一出，多难的事崔嵬都会帮他去做。
　　果然崔嵬脚下迟疑了一步道，“如果不想我觉得麻烦，就早点决定个城市，然后那个城市的法力就都是你的，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看着他的背影，必飞心里一阵难过。别人听来不过是建议，必飞却知道崔嵬这是在求死。他是下一任龙神，如果他选择了，前一龙神也就是崔嵬大人会死不说，人类世界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巨变。

　　必飞于是扬开嗓子道，“不行啊大人，我决定不了啊，每个城市都只有天空的一个角，我没法选择啊！”崔嵬也不说话，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大人您当初是怎么选择的啊？”必飞对着空荡荡的天空喊道。
　　天空自然不会给他一个答复。
　　必飞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那个叫朱棣的死了以后，青龙神崔嵬便眼见着一天比一天憔悴。龙是不老不死的，因而这憔悴又是个什么东西，必飞是一点没有主意。莫不是从人类那里传染来的疾病？

　　一边想，必飞一边迈开了步子在北京的街上溜达起来。对于人类的世界，他和崔嵬的态度截然不同。崔嵬很少在街上走，相反，必飞简直是一天到晚都在街上看东看西。
　　在一个人转了一圈天文馆，去了一趟动物园，出来在星光看了一场电影之后，天已经全部黑了下去。天黑下去的时候，街道两旁店铺里的等就变得极亮，白得刺眼。
　　必飞捧着一个超大杯的奶茶，推门走进一家超小型的音像店。
　　音像店里没有人，看店的年轻人自顾自地听着歌不理人，大概是见得只听不买的人多了。必飞就找到一个角落，缩下去翻着碟，吸着奶茶。

　　也解不了这些人类的哼哼哈哈，必飞纯粹就当这是看画翻纸牌，从上到下一张张拿起来看。正翻得起劲，门口又推开了，一个圆脸高个子的男子，深秋还穿着黑色的短袖衬衫。
　　必飞侧头一看，这男子并不是长相多么与众不同，却生的也让人不太讨厌。
　　那男子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是低着头翻着架子上的碟片。
　　不到五分钟，他就选好了一张，转身要去结账的时候，和必飞擦身而过。
　　必飞张大了眼睛去看他，只觉得这男人长得十分让他喜欢，这是他生平除了龙神崔嵬以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的长相。
　　似乎是因为必飞的视线太过直接，那男人也侧头注意到了必飞，两人对视在一起。必飞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男人也若无其事的去付款了。
　　必飞似乎仍在翻着碟，实际却低头将男人和店员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在心里。
　　“开张□□”男人说道。
　　“开公司吗？”店员道。
　　“北京龙腾恒力建筑公司。”男人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句都很清楚，还特地解释到，“龙就是那个动物的龙，腾飞的腾，恒久的恒，力量的力。”
　　店员飞速写下的字，男人付钱离开。
　　必飞紧张地转过身去，手中的CD不合时宜地掉在地上。
　　必飞赶忙躬身去捡，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涨红了脸。
　　男人微微一笑，推着门出去了。

　　第二天清晨，必飞站在一栋二十几层高的大楼下面往上看，楼上是龙腾恒力几个金属色大字，在阳光下自有一番架势。
　　必飞掏出自己准备好自己管土地公伪造的履历表，提了提自己的背包，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楼里走去。
　　正赶上上班的时间，大楼里等电梯的人很多，电梯门一开，人群便一拥而入。
　　眼见着预约面试的时间迟到了，必飞把心一横最后冲进了已经人满为患的电梯，也算是苍天保佑，电梯没有发出超重的声响。必飞转了个身看到电梯外面的人锋利的嫉妒的目光，窘困地收了收脚，脸微微有些涨红了。
　　必飞正要抬手去按十八层的时候，看见按钮已经呈现出橙红色，看来是有同层的人已经先他一步按了。必飞收回手的时候，电梯门缓缓地合上了。
　　银白色的门上映出他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和一身白色的T恤。再看看旁边的人都是些衣装严正西服笔挺的上班族，必飞不自觉又平添了一份紧张。
　　电梯缓缓地上升，必飞的瞳孔突然放大，银色门上赫然映着昨天CD店遇见的那张脸。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西服，绛紫色的领带，头发梳得干净而利落，表情自然，就是昨天必飞看见他微笑的模样。
　　他正在和旁边的人交谈着，旁边的男子要比他矮一些，胖一些，黑色的西装，一副干练的表情，正在滔滔不绝的低声讲话。
　　他们讲的话必飞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注视着昨天遇见的那个男子。在今天明亮的电梯里，他才发现原来他的脸比昨天自己看见的略胖一些，或许是微笑的原因，眼睛也略略小一些。
　　必飞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门上映出的他的影子，完全不回避。那个男人全然不知地在和旁边黑色西服的男人微笑着讲着话。他并不是多好看的模样，但是就是让必飞感觉莫名的舒服。
　　必飞心里暗暗高兴，果然要想方设法进公司是对的，这还是昨晚缠着土地公一晚上他给出的主意。土地公哪里理解这蓝龙的想法，这五百年间他见识过不知多少必飞稀奇古怪的花花肠子，于是只当和以往一样又是他心血来潮想出的新花样。
　　电梯门道十八层就开了，必飞先一步出了电梯，回头见那两人也出了电梯，同时看了他一眼，就左拐走进挂着龙腾恒力公司招牌的办公室内。
　　擦身而过的时候，男人好像感觉到了必飞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神，似乎迟了一步，低头朝着必飞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之轻之淡，也只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霎而过的印记，然后就像清晨最微弱的风，迅速消失不见了。
　　黑西服男人敏感地瞥见了他同事的迟疑，于是也转头瞥了必飞一眼，但也没说什么，两人就先后走进了公司。
　　必飞的心在那男人的一瞥下已经砰砰加速跳动起来，十八层外天气很好。

　　一起来面试的一共有六个人，已经按顺序排开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一个人不停地抖动着自己的脚，另外一个人在翻阅自己带来的材料，但是他颤抖的指尖也泄露了他的不安，另外的人都并不太起眼。一个圆脸的女孩子安排他坐了下来。必飞觉得无可准备，有兴趣的看着墙上的宣传海报。
　　龙腾恒力是一家建材公司，贸易对象是讲法语国家，所以这次招聘的对象全是学习法语专业的学生。说是法语国家，但是也对应聘者的英语水平有一定要求。
　　必飞翻开自己的履历表，上面写着北京语言大学法语专业应届毕业生，法语专业八级和大学公共英语六级，有着丰富的社会活动经验。
　　“这土地公真不错，做的真好，”必飞看着土地公给他的履历想道，没想到自己前些年在国外游历学的那点英语和法语居然派上了用场，他原本只是为了自己飞来飞去方便游玩买吃的而已。
　　履历是昨晚他用自己的一片龙鳞跟土地公交换的，必飞觉得自己赚到了。
　　可他哪知道自己龙鳞的价值，一片青龙崔嵬换了一千万，可是他只换了这一纸履历。他明明可以随便在天桥上揭个小广告，花个五十块买到一张一摸一样的。

　　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两次，付出大价钱，甚至倾尽自己所有，去买一件别人看来根本一文不值的东西，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能遇见一个人的代价，又岂是那一纸钱币所能解释的清楚的。

　　必飞自然不会想这么多，他只觉得昨天履历上自己的照片很好看。事实上，他是真的长得很好看。他的面容不似黄龙荣宗的温和，不似青龙崔嵬的冷峻，而是无时无刻不闪现着阳光与天真。
　　果然，就仿佛一抹兴奋剂，从他到了开始，办公室的女生就开始偷偷地往他的方向瞟去，或者装作冲咖啡或者接水走到他的身后，开始交头接耳，私语窃窃。
　　必飞全然不知，他转头过去看那扇挂着会议室的门，那就是面试的地点了。看看别的面试者都是西装笔挺，自己却一身白T恤双肩包，他开始紧张了，心里暗暗责怪了土地公没有“售后服务”。

　　这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相貌出众一袭宝蓝色职业装的女子匆匆走进了公司，也不看人，推门就进了会议室，头发梳理得光亮而整齐。
　　五分钟后，“Jacques”圆脸女孩呼唤他的法语名字，他看看周围西装男们的眼光，拉起自己的双肩背，拉了拉自己的T恤衫，第一个走进了面试室。
　　一推门，宝蓝色职业装女子的脸便跃入了他的视线，赫然正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
　　必飞向副面试官的位置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嘴张得老大。视线却再也移不开了，原来灰色西装绛紫领带的高个男人正翘着腿坐在那儿，端着一杯立顿红茶，笑盈盈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