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打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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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打更人，今年五十有六，妻子重病，因没钱医治，相继离世，如今只剩我一人孤苦活着。
每日一到夜里，我便守着燃香，到了时间，我便出去敲上一更，这一晚上得敲五次方可歇息。巡街走巷时常有怪罪驱逐之音，不过无碍，早已习惯了。
五更天时，天将亮，这是我敲的最后一更。街邻商贩，奴仆婢女纷纷起来出门，开始一天的忙碌了。
我好似一个将城镇唤醒的人，这让我颇有成就感。
跟邻里打了招呼，我打着哈欠回到昏暗的小屋。这里是京城，是整个国家最繁华的地方，但每个光亮的地方都伴随着阴影，我就住在这片阴影里。
这里住着最穷最苦、地位最低的人。因为这里的房价最低，位置也偏僻。里面的人一代又一代，生活了上百年，少有变动。
可是最近，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一个王爷竟然将府邸建到了这里。
打更时我曾扰着走过，当真是圈了好大一块地，修的也是富丽堂皇，高阁楼宇。不过还未等我看清，我便被看门的侍卫赶走了。
他们态度十足轻蔑，好似给贵人看门便也高人一等了。果真是狗仗人势。
我只笑笑，拿着锣敲敲打打的走了。说起来，他们还没我活的自由，起码生死权是在我自己手中。
开府那一日当真是热闹。许多马车来来往往，进出的人衣着光鲜亮丽，是我们这辈子也没见过的布料样式。
我跟邻里在旁边看着，毕竟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我们不敢走的近了，怕污了贵人的眼睛。但还是被人瞧见了，他们眼里的轻蔑嫌弃真是毫不掩饰，下一秒，那些侍卫便来了，凶神恶煞的将我们赶走，若是不走，便要拔出剑来。
王府里的动静持续了快一日方歇。
又到了我敲更的时辰。经过王府，方敲了一声，那侍卫便吼到:“快滚！”
我也不计较，抬步走了。
夜间秘事良多，想要活命，就得做个聋子，当个瞎子。
每每经过王府，便听里头震天响，有马匹声，有对抗声。我装作一无所知，绕开而行。
难怪要修在这穷土僻壤之地，这般大的动静，也只有这里人们才不敢有怨言。
就这样日复一日过了两年。那一天，我偶然听到王府侍卫的谈论。
一人说:“听说皇帝要不行了。”
另一个说:“咱们王爷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我震惊惶恐不已，虽说无论谁做皇帝对我来说都关联甚少，但我仍希望坐上去的能是个好皇帝，但这位襄王却实在不像。
听他们的意思，却是襄王想要逼宫。
这实在是大逆不道之事。
王城越来越乱了，街上的官兵也越来越多了。如今是多事之秋，除了必要的采购和作业，人们都不愿出门了。
朝廷的动荡终究影响了百姓的生活，人们惶恐不安，生怕做了冤死鬼，刀下魂。
可我的工作还得继续。
王府的动静倒是小了些，不过里头的人进进出出倒是多了好些倍。
我不知道该把这动静告诉谁，又怕被发现砍了头，只得小心翼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中没什么大义，这样的事也不归我管，再糟糕的皇帝，再糟糕的政策，我的生活难道还能更糟吗？
只是心中总觉不安。
老皇帝终究没撑过这个年关，这一日，举国哀恸。
这一日，宫内战乱不休，蜿蜒的血顺着那道高高的、紧闭的宫门，流了出来，染红了青砖街头。
厮杀声响了一夜，黎明方歇。
我守在宫门，惴惴不安，等待一个结果。
我参与了的。
那天夜里，一个人找到了我。
来人一身黑衣，只道“跟我走一趟。”我尚未回答，他便提着我离开了。
那是我第一次被飞檐走壁，实在惊险刺激。
我们进了一座府邸，我知道，这是太子府。即便是夜里，也能看出府中繁华。
早前听闻太子丰神俊朗，文武俱佳，德行有礼。当时还想，这样的人做太子，倒也合适。
那人带我进了一间房里，我跪在地上，深低着头，不敢张望。
只听他说:“主子，人到了。”
被称“主子”的人说:“退下。”
那人走了。屋里只剩我们俩人。
他说:“你是城郊的打更人?”
没等我回，他又接着问:“可曾听到过什么动静?”
我惶恐，发着抖，不知如何回答。
他却笑了，说:“不用怕，我是当朝太子，我只问你，可曾听到襄王府有什么动静?”
我犹豫片刻，便皆数说了。
若是不说，恐怕今晚我便得死在这。襄王府动静这么大，想必我不说，太子也已经知道了。
“呵，好大的胆子。”只听太子冷笑一声，“送他回去吧。”
那个黑衣人又出现了，将我送回家，扔给我一锭银子。
那是我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我赶紧藏了起来。
我胆战心惊的出门打更，怕襄王知道杀我，谁知竟安然无恙活到现在。估计是没空理我这个蚂蚁吧。
快到我打落更时，终于有消息传了出来。
襄王暗中养兵，意图谋反，被太子当场诛杀，所有襄王跟随者，皆斩立决。
太子登基，举国欢庆。
新帝登基，当即发放多条政令。其中一条:所有打更人的工钱，由当地县令发放，每月十钱。
不知这条政令是否是因为我，但我仍旧很是欢喜。我终于不再后怕，又安安心心过回了自己的日子。
太阳落了山，我收拾好东西，吃了饭，拿着锣，举着灯笼。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打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