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首百年》魂之哀伤

2、缘起之日心已亡

　　今天天气很热，太阳暴晒着土地，每每照到阳光，都会感觉皮肤有烧炙般的痛苦，仿佛可以清楚的听到皮肤被撕裂的声音。或许是在谷内住的太久，习惯了幽深阴暗的环境，突然到峰顶来，实在非我所愿。如果可以选择，我倒是希望可以不在夏至这天正午来祭祀。但这是传承多年的教规，我只能遵守，这么多年来，却总也不习惯。
　　“愿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祭台下的教众纷纷下跪，对我顶礼膜拜。我站在高高的祭台之上，这里似乎又离太阳近了一大步，我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扶住身旁的罗盘，以免站不稳。接受众人诚惶诚恐地跪拜的另一个人站在罗盘与我相对的一侧，是地位仅次于我的祭司，张岩卿。
　　仪式结束，我的两个贴身内侍连忙打开一把黑色的大伞，挡去我头上的艳阳，然后在岩卿的示意下搀我回到琉璃水榭。
　　“教主哪里不舒服？”大概是我脸色不对，我前脚摘下脸上的鬼面具，岩卿便问道。
　　我解下黑袍，顺手抛给莲生，然后软软地倚在榻上，“全身无力，头有点晕。”报告病情的时候我总是很诚实。
　　岩卿微微点点头，“中暑而已。”然后转身道：“莲生、翠生，你们退下，半个时辰后给教主冰一碗酸梅。”
　　“是。”莲生和翠生恭敬地行个礼，无声的退了出去。
　　岩卿那张恰如其名的脸冷冰冰的，没有反应，径自脱下绛紫色的祭服，然后坐到榻边。温热的手掌抚过身上几处穴道。渐渐地，热气汇聚在胸口和丹田。我用尽力气平息体内的热流。岩卿扯过薄绸盖住我半裸的身子，然后起身穿衣。
　　“再这样下去，我干脆去司空那儿做个医正好了。”他嘴上说着，却又伸手为我切脉，“还不错，脉象正常了。你旧伤在身还要瞎逞强，真打算一直拖着这身病痛么？”
　　“我也没办法，赤焰派的武功虽然不济，用炎毒暗器却是一流的。若不是这次为了救霞生，我也不会对这帮肖小掉以轻心。”
　　岩卿有些无可奈何，一挽头发，对屋外道：“殷生，端酸梅来。”
　　殷生？这名字好陌生啊，能有资格到琉璃水榭的内侍。有殷生这个人吗？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岩卿道：“这孩子是我前阵子收来的，教主看看合不合心意，若是顺眼就不妨收到身边吧。”
　　那个叫做殷生的孩子甫一进门，我竟痴痴地望着他的脸，半分也移不开。像，太像了！
　　殷生的脸有些发白，捧着托盘的手也有些僵硬，从门外走到桌边这几步，每一下都似踩在刀尖上。那种耐着煎熬默不作声的模样令人怜惜，也勾起藏在心底的那个人的记忆。
　　岩卿踱到窗边，背对着我们，什么也不去看，抑或他什么都能洞察。“殷生，把酸梅给教主端到床边去。”殷生听到岩卿的话，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但还是照做了。
　　待他走到近前，那股思欲更炽更盛，秀眉水眸，唇红齿白，面部轮廓柔和中略有丝硬朗，更显得俊秀可人。与那人少年时，竟是分毫不差。殷生顺从地跪在床边，双手捧起装着冰梅的玉碗，深埋着头，却是不肯抬起。
　　我捏起一枚酸梅放入口中，冰镇得恰到好处。我一面品尝着可口的酸梅，一面欣赏殷生消瘦的肩颤抖不已的可怜模样。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工夫，一碗酸梅吃得七七八八，站在窗前的岩卿终于也沉不住气了，转过身行了个没什么诚意的礼，“教主休息吧，岩卿告退了。”我摆了摆手，打发走这块石头才好办事。“殷生，好好服侍教主。”岩卿语气很严厉，然后走出了水榭。
　　“是…大祭司…”殷生的声音柔柔的，细若蚊蝇，让人莫名地涌出一股怜惜之感。这样子，一点都不象那个人。那个一手教我识字，传我武功的人。
　　十六年前一别，他在江湖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殷生。”我听到自己冷漠威严的声音在房中回响。
　　“小奴在，教主请吩咐。”殷生跪得端正，声音的大小恰到好处，十分恭敬。
　　“从今天起，升到琉璃水榭来做我的内侍。我会去和岩卿说。”我顿了顿，从软塌上站起身，“以后要学会改称呼。称自己的名字，不需言奴。还有，要唤我乐郎。”
　　他怯怯地抬眼看了看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是，乐郎。殷生记住了。”
　　我唤来翠生，叫他带殷生回清心居收拾行李并在水榭安排好他的起居。待二人退去，我缓缓踱到书案前，展开一幅卷轴。
　　画上是一个玄衣男子，手执青锋利剑，垂身而立。面庞雍容华美，双唇微抿，唇角微微上扬，鼻骨端正，天庭饱满，一双总是充满戾气的眼眸看着我时总是漾着温柔。熟悉的容貌跃然于纸上，我仿佛能听到他那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轻声唤我，乐郎。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支持一下哈~某哀会尽快更新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