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只有一句再见》初始不识

41、女孩知忧

　　苏惜年拿到协议书的那天，就从江家搬了出来。
　　江易没有刻意拖着，第三天，那天也是星期一，两个人早早到了民政局。
　　办理好手续，拿到离婚证，苏惜年竟没有想象中的愉快。
　　江易全程都看着她，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真实灵动的她了。

　　看着自己手中的离婚证，江易突然觉得自己竟活成了母亲的样子。
　　他一直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最终却像母亲一样。

　　出了民政局，阿陈却跟上了苏惜年，“夫人。”
　　她听到声音回头问：“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阿陈说的有些支支吾吾。
　　然而，他还没说出后面的话，江易就喊了声“阿陈”，他只好悻悻地回到江易身边。

　　看着苏惜年单薄的背影，江易觉得她跟自己在一起确实没开心过，可惜自己竟从未发觉。
　　“走吧。”江易说完，阿陈就推着他转身往前走。
　　其实，阿陈刚才是想让苏惜年劝劝江易，让他接受腿部康复治疗。

　　苏惜年拿着离婚证，当天下午买了车票，就回老家。
　　这个地方，这座城市，她再也不想多待了。这里真地毁了她太多美好的憧憬。

　　苏惜年到家时已经快五点了，她站在家门前，这个家从母亲下葬后，她就再没进去过。
　　她打开门进去，房间还和母亲在时一样，她简单把屋子收拾一下，就躺在了母亲床上。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父亲的面容有些模糊，母亲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家人笑得那么开心。

　　第二早上，苏惜年去了邻村母亲教学的初中，当了一名数学老师。
　　崔谨行的妈妈早不在这里教学了，学校里有很多和她年龄一般的老师。
　　苏惜年只有每天有课才会待在学校，没课她就回家。

　　院子里的那块地，她打算种些青菜。放下手中的工具，苏惜年看到边上她移植种的花已经活了，她蹲下，用鼻子嗅了嗅，刚好有只蝴蝶飞到她头上。
　　这花好香，她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而这一幕刚好被拍下。

　　房间里，江易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些照片，看得出神。
　　“江总，夫人她过得很好，她现在是名人民教师。”
　　江易看着照片中笑靥如花的苏惜年，她好像从未对自己展露过这样的笑容。
　　“好，我知道了。”
　　就在阿陈要走的时候，江易又开口，“以后不用再去了。”

　　不打扰，应该是他给她最后的温柔。

　　“是。”阿陈就出去了。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太过执着，不肯放手。江易这样想着。

　　时间很快，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月了。
　　最近苏惜年越发觉得身子不爽，总是想打瞌睡，还有些反胃。
　　同事张老师看到就问她，“苏老师，你最近怎么了？我看你老是没精神。”

　　张彤年纪小，刚毕业，是被分配到这儿的。性格活泼，看到苏惜年的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漂亮姐姐，自然就和苏惜年走得亲近。

　　旁边的女老师，年纪稍大，也开口说：“苏老师是不是怀孕了？”
　　听到这话，苏惜年也愣了，这些天的状况确实有些像怀孕了，但她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有了之前的意外，所以她每次和江易做完，都会吃避孕药的，一次没落，现在怀孕，她都不信。
　　但为了安全起见，苏惜年还是去了县妇幼保健院。

　　“你已经怀孕十一周，孩子很健康。以后要按时来做产检啊。”女护士笑着对苏惜年说。
　　“怎么可能，医生你会不会弄错了。”
　　“怎么会！你可以自己来看看。”
　　苏惜年起身看着屏幕上的小点，突然想到什么，立刻翻看自己的包，找出了已经被放在包底的那瓶避孕药。

　　“医生，你可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吗？”
　　医生接过，倒在手心里，仔细地辨别后说：“这就是普通的vc片。”
　　苏惜年接过那瓶药，说了句“好”，就走了。
　　原来如此。

　　第二天，她又来医院了。
　　听到医生喊她的号，她就进去了。
　　“来，躺下。”医生对她说。
　　苏惜年站着没动。
　　“你第一次吗？别紧张。”医生很耐心。
　　苏惜年想到自己两个都没见过的孩子，她犹豫了，她觉得这是上天最后一次给她当母亲的机会。
　　女人嘛，一旦心软，就肯定会放弃的。

　　往后的日子里，苏惜年正常上班，肚子里的孩子也越来越调皮，每当感受到胎动，她都觉得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来年三月十二那天，孩子出生了，这样的日子是充满勃勃生机的。
　　河边的柳枝已经有黄黄的嫩芽冒出了头，不禁让人想起那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张彤去医院照看了苏惜年两天，第三天方释心就来了。
　　“苏苏，小姑娘长得真水灵，一看就是你生的。”方释心看着婴儿床上的女孩说。
　　“孩子现在这么小，哪里能看得出？”
　　“怎么会？她的爸爸妈妈长那么好看，她怎么会丑？”方释心说完，空气都静置了。
　　“江学长，知道你怀孕了吗？”方释心问她。
　　“应该不知道吧，我们离婚时，我都不知道我怀孕了。”
　　“没关系的苏苏，我给你孩子当干妈吧，我们一起养她。”
　　“好。”
　　她们两个现在谁都没想到，这句话后来成真了。

　　“芽芽，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苏惜年做完饭，正打算去喊女儿，就看到她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
　　“妈妈，我从今天起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是不能迟到的哦！”
　　今天是一年级开学的第一天。
　　“好，芽芽长大了，可以自己起床了。”苏惜年说完牵着她去吃饭。

　　吃过饭，苏惜年问她，“要妈妈送你去吗？”
　　“不要，大孩子要自己去上学的哦。”
　　“好，那你还记得妈妈教你写的自己名字吗？”
　　“嗯，记得。”说着她就拿出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苏知忧。

　　知我心忧。苏惜年觉得女儿的到来是她人生中的希望，是她的春天。

　　“好，芽芽真棒，老师发下来的书要写上自己的名字。”
　　“嗯，妈妈，我上学去了。”知忧说着装好本子和笔就走了。
　　因为是在自己村里上学，离家不远，苏惜年并不担心。

　　收拾好碗筷，苏惜年也去学校了。
　　刚到学校，就在校门口看到了邻居赵姨之前给她说的相亲对象，也是她们村的，不过离得远，苏惜年并没见过他。
　　人长得老实，也不嫌弃苏惜年带着个孩子，但苏惜年早就死心了，连和别人搭伙过日子的心都没有。

　　“苏老师。”那人看到苏惜年就跑到苏惜年跟前，“苏老师，你吃饭了吗？这是我妈给你做的包子，可好吃了。”
　　“李强，我已经吃过饭了。我不知道是我上次没表达清楚，还是你没听清楚？那次见面是赵姨约的，事先我并不知道。我去了之后，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根本就没有再婚的打算，你找别人吧。”

　　“苏老师。”刚好张彤也来了。
　　李强看到有人来就走了。

　　“苏老师，刚才那个人也是追求你的！”
　　张彤这些年可没少见到别人追求苏惜年，可惜都被她拒绝了，连办公室的老师都没机会。
　　“不算是吧。”
　　“苏老师一定很爱你老公吧！现在一个女人照顾一个孩子可太辛苦了。”
　　因为没人见过苏惜年的老公，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她老公去世了。

　　苏惜年看着面前的教学楼，心想：爱他，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久到她都想不起那种感觉了。

　　匆匆间，三年就过去了，知忧也上了小学四年级。
　　这天，苏惜年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知忧把班上的一个男孩子打了，通知她过去一趟。

　　苏惜年赶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对方母亲已经到了，而且正在数落知忧。
　　苏惜年过去把女儿护在身后。
　　“你就是她妈妈？你是怎么教育你女儿的？看把我儿子打的。”对方妈妈开口很不客气。
　　苏惜年看过去，那小男孩儿确实被打的鼻青脸肿。

　　苏惜年蹲下，问知忧，“你为什么和小朋友打架？”
　　知忧看着她没说话。
　　“告诉妈妈原因好不好？嗯？”
　　“他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我才打他的。但他也打我了，谁让他打不过我呢！”
　　知忧说着只有愤怒，但苏惜年却觉得委屈。

　　“你打人，你还有理了？”对方妈妈指着苏惜年说：“今天你女儿必须跟我儿子道歉，不然这事儿没完。”
　　“小孩子打架确实不对，我可以向你们道歉，你孩子的医药费我也会全力承担。但我觉得我女儿没错，我是不会让她道歉的，要道歉也是你儿子向我女儿道歉。”
　　“你这人怎么当家长的？怎么这么没素质？”对方妈妈很不服气，“还有你以为自己是谁？谁稀罕你那点钱？”

　　班主任看着双方争执不休，开口说：“李虎妈妈，小孩子打架都有错。我觉得苏老师的解决方法就挺好的。”
　　“苏老师？谁啊？”对方妈妈指着苏惜年问：“她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李虎的爸爸进来了。
　　看到李强的时候，苏惜年都愣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看到李强的表情，李虎妈妈就想起，之前好像听媒人说过，李强喜欢的是个姓苏的老师。看来就是这个女人了。

　　最后这件事在李强的干预下，李虎向知忧道了歉。

　　回家的路上，李虎妈就对李强一顿臭骂。
　　“妈，爸他为啥要让我道歉？”李虎问。
　　“什么你爸，他当年可是差点成了人家那小女孩的爸。可惜，人家妈不稀罕。这才轮到咱们母子的！”
　　李虎妈妈是邻村的寡妇，当初也是带着李虎嫁过来的。

　　回家的路上，知忧只是拽着苏惜年的衣服，到了家，也没说话，很是乖巧的为苏惜年摘菜，洗菜。

　　“芽芽，过来。”
　　听到苏惜年喊她，她这才抬起头，走到苏惜年面前，又把头低下。
　　“把头抬起来。”
　　“妈妈，你是要骂我吗？”知忧没把头抬起来，小声说。
　　“怎么会！我们芽芽这么勇敢。”
　　“真的吗？”知忧抬起头笑得很开心。
　　“真的。不过打人是不对的，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应该先告诉老师，或者回家告诉我。以后不能再和别人打架了哦。”看到女儿甜甜的笑容，苏惜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好的，我以后一定不打架了。”

　　“妈妈，这是什么？好好看啊！”
　　苏惜年手里正拿着一个小熊创可贴，看上去萌萌哒！
　　“这是创口贴。”苏惜年把它贴在知忧额头上，“女孩子脸上不能留疤的。”
　　“为什么呀？”
　　“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很快就要过年了，这天苏惜年和知忧两个人都在家打扫卫生。
　　“妈妈，这是什么呀？”知忧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礼盒。
　　苏惜年拿过来，打开，看到里面的礼物，她怔了。
　　竟是枚戒指。

　　她拿出来看，很普通的一枚戒指，唯一不普通的可能就是内圈刻着的字母，感觉是人工刻的，但技术不怎么样。
　　等等，苏惜年看着上面刻着的“JY＆SXN ”突然反应过来。

　　“你在哪里找到的。”她问知忧。
　　“就在我房间的床缝儿里。”
　　原来，这竟是当年江易送给自己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芽芽想爸爸吗？”苏惜年收好戒指问。
　　“爸爸不是去世了吗？我想他有什么用？”知忧天真无邪的说着。
　　“怎么这样说？”苏惜年也不解。
　　“村上的叔叔阿姨，还有班里的同学都这样说啊。”
　　“那假如他活着，你想去见他吗？”
　　“嗯……我也不知道。那我见了爸爸会失去妈妈吗？”
　　“不会的，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嗯……那我还是不知道。”
　　“好，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的，或许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苏惜年拍拍知忧的肩膀笑了。

　　然而苏惜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陪伴了知忧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