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两生花》铁桃核

2、第一负章

　　惊蛰，正逢忌日。

　　百骑红尘。奔波半人月，早已是人困马乏。周闻心中乱得很。最近边疆多事端。先是周闻戍守的南疆蛮夷之众屡屡侵犯。再是北胡之地饥荒，大量难民涌入吉阳领地。西部山区响马复出。想来平静的东部沿海居然也出现海盗。周闻人在马上，心中却一直想着平息外乱之事。今日正是祖母入土日。当年，明明在祖母面前当着祖先排位向祖母信誓旦旦，定将守护家族领土，光复祖先事业。而今一切做的一塌糊涂，如何面对祖先面对祖母。

　　“吁~~~！”载着周闻的墨色高头骏马急停。后面跟上来的百十余号也纷纷勒马，扬起一片沙土。周闻扶起黑色短衫，侧身下马。
　　“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
　　“少主请随我来。请赶快更衣。祭奠一个时辰后开始。”

　　周闻褪下满是灰尘的马装短衫。沐浴净面。换上白色里衣，白色桑蚕官裤，罩上白色暗花织锦白缎的外衫，束上白色软白金织腰带。剑柄银丝悬挂羊脂纯白玉。理容完毕。踏出东厢房。径直走入祠堂。祠堂了已站满家臣。众人见周闻走来纷纷抱拳道，“少主！”周闻走到灵牌前，下跪，三记大礼，起身站起，立于灵牌右侧。堂下一片雪白。
　　面对东面的周成元抱拳深鞠一躬，“祖父大人，三年未见，孩儿未尽孝！”
　　周成元眯起眼睛，只道：“默儿，且平身。”默儿正是周成元对想来寡言的周闻的昵称。
　　又对周成元旁边的周震同样行一大礼，“父上，南疆不平，儿臣无能！”
　　周震眉头紧皱，转过头，并不看周闻，轻挥左手道，“此事明日再提。”

　　三年前，周成元是吉阳的领主，也是名胜赫赫的尚春侯。不知缘何，常年体弱多病的祖母，突染恶疾。然后整个家族就突变了。周闻立即被太傅送去领地去南疆游学。一年后，常年戍边的周震同胞弟周赫一并被从边疆召回。周成元退去领主之位。嫡长子周震继承侯位，成为吉阳新领主尚春侯。周赫被封为礼春伯爵，定居吉阳城内。嫡长孙周闻奉命戍守南疆。所以，今天成了整整3年来，周闻第一次见到父亲与祖父。25日前，周闻突然收到吉阳急报，说是祖母病逝。心痛欲裂。当即启程，快马加鞭回，在七七下葬之时赶回。

　　“品公子到！”“视公子到！”随着一串高亢的传令声。两个同样一袭白衣的偏偏佳公子相继走进祠堂。对侯爷和前领主行李之后，两名公子走到周闻面前行李。

　　“闻哥哥~~~”周视抢先向周闻问候，可是话说了一遍，竟梗在喉咙里，吐不出了。只见，周视那含波双眼微微泛红。周闻也语塞。周视算是周闻唯一的手足，一奶同胞。被送去戍边的时候只有16岁。小自己一年的弟弟，竟也在同一年就被送去风大水少的西疆戍边。虽然第一年是陪在父母身边，但体质孱弱的弟弟怎能适应那种恶劣的气候。只见周视当面白嫩水灵的皮肤早被西部的风沙吹得粗糙，被紫烈的阳光晒得暗红。倒是身高长了不少，体格似乎也健硕了许多。周闻一阵心疼，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抚。

　　“大哥，别来无恙啊。”周品见沉默得有些不自然，马上接上，向兄长问候。周品是周赫次子。小周闻仅一个时辰，便失了长孙的地位。其实这对周闻并无影响。毕竟周赫本是庶出。即便先得一子，也不能动摇周闻嫡长孙的地位。虽然周赫和周围的父亲周震有些不合，但也没有什么大的事端。周品和周围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倒也想亲生兄弟。却也在三年前背送到北疆随父戍边。周品不及周闻周品兄弟高大，倒也生的俊美匀称。但北方不是安宁之处。据说，在这三年间，周品被绑架过两次，第一次是被赎回的，第二次是自己逃回的。就在第二次，逃跑的过程中，慌忙回头看追匪的时候，左额被流箭击中，没有及时救治，留下了一道半寸长的淡淡的疤痕。若说周闻对周品有兄弟情，到不如说周闻更视周品为难得知己。

　　“我还好。倒是你们辛苦了。”听到周品问候，周闻回神，和声应道。

　　“时辰到！全体肃静！”祭奠正式开始了。司仪开始朗诵悼文，只听司仪洪亮清透的嗓音响彻整个大堂，“周成元尚春侯爵夫人，夏洪文申云公爵长女，周氏夏安，七七四十九天前病逝。。。。。”后面无非是赞颂周闻的祖母如何美貌，如何贤良淑德，如何相夫教子。周闻听着听者就很想哭，但堂堂男子汉怎么随便流泪，而思绪也早已在颂文的引导下飞了。

　　若说所有亲人之众，周闻大概最爱的就祖母。从出生，到15岁离开吉阳，周围一直伴在祖母身边。祖母本是皇家贵族小姐，知书达理，博闻强识，性情又温和，几乎没有听到过她大声说话。不像母亲过于偏袒自己，也不像父亲过于严苛，更不像祖父总是喜怒无常。夏安祖母总是恬静的端坐在一般，淡定的处理这一切事物。她总是温柔的和别人交谈，从不提高自己的声音。但没有一个人听不到她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不听她说话。祖母就是那样静默着却扎根在每一个人心中的一株桃花。

　　胡思乱想着，大概2个时辰，仪式结束了。周闻神形若离的走出祠堂。却见天空阴霾，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本就心中悲痛，加之一路奔波劳碌。周闻只觉胸中郁结，也只是加快步伐向祠堂院门走去，想要回到宅邸休息一下。天空中却突然间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土地上，溅起小小的泥花。

　　“闻哥哥，闻哥哥。。。” 周闻闻声止步，回头只见，周视一路小跑追上来，手中拎着两把雨伞。

　　正要开口回答，突然发觉院门口有嘤嘤的哭声。周闻眉头一皱，看院门望去，只见在院门东侧的榕树下，数百位百姓面朝灵堂跪在地上，手中纷纷捧了桃花。周闻心中烦躁，对近旁的士兵说道，“今日严肃，此处不已逗留。怎能让百姓在此闹事。”

　　“少主，对不起。我失职了。这些百姓是来此给老夫人送行了。我原以为可以留他们在此哀悼。。。”士兵见周闻面色不对。惊恐万分，慌忙上前解释。
　　“这样啊。那就随他们去吧。别闹出乱子来啊。”周闻转身正要带了周视离开，只闻身后有人大呼。
　　“少主！是少主吗？！”一个老妇突然颤声发问。
　　“你是。。。老夫人以前的女红匠？”周闻觉得此老妇面熟，却发现原是祖母生前最爱的绣花女红。祖母临终前5年的手帕的花卉，全是出自这个老妇之手。周闻虽不熟悉此事，但多少也听祖母提过此人，见过一两面。
　　“少主圣明啊！草民有一事想向您讲！”老妇跪行几步向前。
　　“您快起来，有何事找我，尽管说。”雨开始下大了，周闻从周视手中取过一把雨伞，让周视在一旁等候。把老妇从院外迁到院内的榕树下，撑起伞来。
　　“少主，我不敢当啊！”
　　“你原服侍我祖母这么多年。带我尽孝。我来撑伞本是应该的。”
　　“少主，老身这把年纪，也已是时日不多了啊。但有些事情一定要向您说啊。”周闻心中一惊，只道，“请讲。”

　　“我原是老夫人从市镇上找来的女红。更了老妇人多年了。。。”这老妇大概上了年纪，絮絮叨叨的向周闻倾述夏安夫人对自己的恩情。周闻本为有何要求，却不料是这种闲话家常。本是多日未免，头痛欲裂，根本听不进老妇说了些什么。正欲找借口脱身离开。
　　突然，老妇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老妇人病不知死，这其中当是另有隐情啊！”

　　周闻一惊，正要发问，却只听一声断喝，“哪里来的村野疯妇！竟敢在这里阻拦少主大人！” 抬头见侯爵卫军一名士兵长冲上前来，眼前明光一闪。天空中突然响起了滚滚雷声，远处天空中一道长闪，刺得周闻双眼阵痛。慌忙低下头。但见老妇嘴中吐血，攀着周闻的身子欲，嘴唇微动，欲说些什么。滚滚雷声在此响起。老妇似是吐了一口气，身子滑了下去。

　　“什么？！”周闻什么也没有听到。赶快伸手去扶老妇。摸到的却是温热粘稠的液体。这不是雨水。转过头，却看到那名士官长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刺入老妇体内。
　　又是一声雷鸣，老妇的尸体应声倒地。只见士官长抽出利剑，意欲自刎。周闻心想不好。一把抢过那柄剑，顺势将士官长推出一丈远。

　　不远处的周视，见势头不妙，早已冲上前来，抓起士官长手腕，把他反按在地上。正欲问周闻该如何处置。却见空中一道泛着紫光的闪电劈向大榕树。榕树下的周围刚刚夺过剑，由于力道过猛，握剑的手顺势向上扬了起来。

　　“小心！闻哥。。。”话音未落，周闻已经跌倒这地上。

　　“不好了！少主被雷劈了！”
　　“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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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时间，雨声人声叫喊声哭泣声乱作一团。原本也是出来找寻周闻的周品，远远看到一切，也是一惊，狂奔过来。正欲扶起倒地的周闻，却见，周视已经扶着哥哥，大哭起来，“闻哥哥，闻哥哥，你醒醒啊！”

　　“视弟莫惊！咱们先把大哥扶到厢房里吧！”说着伸手揽过周闻的腰，准备和周视合抱周闻，把他抬到房中。但却有突然觉得，周闻的腰肢这般纤细。周品心中犹豫，难道是多年在南疆戍边，身体消瘦了许多？稍一用力，居然就一个人将周闻横抱起来。闻大哥七尺男儿何以如此之轻？周品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迟疑。径自抱着周闻进了东厢房。周视在后面哭着追上来。

　　周品把周闻轻轻放在床上。伸出手指探了探周闻鼻息，还活着。只觉得周闻的衣服很是不合身，过大，肩头几乎探出领口。周品愈发不解，竟是一愣

　　只闻，“太医到！”
　　太医气喘吁吁的奔了进来，不敢怠慢，说道，“快解开少主衣服，不要束缚住了呼吸。”

　　周视见周品呆住了，连忙冲上前，一把扯开了周闻的上衣。顿时，傻了眼。转头看了一眼周品，只见周品也是目瞪口呆。
　　太医走上前来，无奈二人挡在前面，不能近病人身，只得道，“二位公子请让一让。”
　　周品周视二人方缓过神来。周视迅速拉上周闻的衣服。二人脸上仿佛化作虹霓，一阵红一阵紫一阵青。二人想要推开太医，却听太医到，“二位公子爱惜哥哥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若二位在这样，耽误了医治，可是会害了少主的。”
　　二人听闻慌忙闪身离开。却又不约而同的赶出了屋中的闲杂人等。周品关了房门。
　　只听，太医一声高呼，“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周视怒视太医说，“你且医治，不要吵闹。人一定要救活。不然要了你的老命！”

　　随后，周视把周品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问道，“难道闻哥哥变成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