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未了》天之狼

2、壹

　　火红的凤凰花开在黑色七月，是夏日里最炫目的风景，但是在谢筱雅看来却无异盛开在黄泉路上的地狱之花，彼岸花，蔓珠沙华，红得刺目，红得绝望……
　　谢筱雅立在发榜栏下，直到人群散去，只留下自己，她也依旧呆立在原地，仰望着榜单。
　　“赵宇”，名列前矛的他的名字赫然入目，她为他感到喜悦骄傲，却又忍不住心痛着，因为她那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名字却不知在哪个角落中。
　　手紧紧地握着拳，谢筱雅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真太没用了，明明说好一起努力一年，明明承诺一起考上北大的，但是，她却没有遵守……她落榜了……
　　强忍着泪水，她转身想要离开。
　　但是赵宇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谢筱雅愣了下，随即又回过了神，她低头望着地面，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心爱之人。
　　两人沉默着……
　　想到自己如战败者的丑态，谢筱雅抽了下鼻子，说道：“你……都知道了吗？”
　　“恩。”赵宇轻声应道，他伸出手想要抹去女生眼角终于忍不住落下的泪珠儿。但是却被女生闪身躲了过去。
　　“对不起……宇……我……”谢筱雅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的，筱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赵宇放下了停在半空中的手，柔声安慰道，“你有什么打算？我能帮你吗？”
　　“我想复读一年。”谢筱雅擦干了眼泪，迎上了男生温和带着欣慰鼓励的目光。
　　赵宇见到这样的谢筱雅，释然一笑，坚定地注视着女生：“我等你！两年都过来了。”
　　“宇……”
　　“爱哭鬼，我们回家。”
　　男生拉起了女生冰冷的手，紧紧握住，爽朗如阳光的笑容在脸上绽开，灿烂，温暖，照亮人的心房。
　　这天，是赵宇这两年来第一次送谢筱雅回家，他们曾经约定高二高三不再见面努力冲刺高考，却没想到，这却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强忍着头部一阵比一阵强烈的剧痛，赵宇心中暗暗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在女孩面前倒下。
　　“宇，你的脸色很差，身体哪里不舒服？”谢筱雅看着男孩苍白的脸色，担心地问道。
　　“别瞎猜了，可能是太热了。”赵宇瞎绉了句，用最自然的笑容和满面忧心的女挥手告别，步履轻快地消失在了谢筱雅担心的目光中。
　　剧痛又一次袭来，赵宇用手紧紧暗着头部，另一只手撑在小巷长满青苔的石墙，一步又一步地艰难支撑着，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说过要报达父母的养育之恩，也承诺过要给筱雅最温暖坚实的依靠……
　　但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在离家只有三四米的地方，黑暗终于完全吞噬了他。
　　心咯噔一下，谢筱雅的心如同被剜去了一块，痛得她几乎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
　　蜷缩在被窝里，这一夜，谢筱雅哭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赵宇在轻声抽泣声中清醒了过来。映入眼中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还有医院中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孩子，你醒啦。”赵母的眼睛红肿着，强笑着望着儿子虚弱的脸庞，“要不要吃点什么？想要喝点什么？小宇你说，妈都去给你买……”
　　“妈……”赵宇看着父母强颜欢笑的神色，心下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的眼神暗了暗，低低叫道。
　　“小宇……妈……妈去给你买吃的……呜……”赵母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捂着呜咽的嘴，冲出了病房。
　　“爸……给我说我的病吧，是不是没救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又是一阵头痛，赵宇犟了下眉头忍住了，他大概知道了……
　　“爸，我能挺得住，给我说吧……”
　　即使心底绝望，赵宇依旧表现得坚强万分，他不能在父母面前显得脆弱，父母已经再也承受不了了。
　　看到了儿子眼神中的坚强，赵父这位铁铮铮的汉子也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小宇……你……”赵父不忍再说下去，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隐瞒赵宇也无益，“是……是脑癌晚期！”
　　“脑……癌……晚期？”
　　即使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是这样被血淋淋的剥开事实的真相，却让赵宇经不住眼前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但是他还是咬牙挺了过来。
　　脑癌晚期——
　　这对于前途无量，正值人生大好年华的赵宇来说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赵宇脑海中一片迷惘，直到医生和护士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他才回过神，不多久，透过狭小的门缝，他看到医院推车快速地从门外掠过，推车上的人已经蒙住了脸。
　　当死亡如此接近，赵宇反而平静了下来。
　　“爸，我还能活多久？”即使这个问题是那么残忍，但是他还是问了。
　　“一年……”赵父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年么？”赵宇喃喃道，淡淡的笑容挂上了脸庞，“对不起，爸，妈，儿子不孝……”
　　“儿子啊……我的小宇啊……为什么你命就这么苦……”医院的走廊中，赵母的低泣凄凉地回荡着……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死期时，到底该有什么反应？赵宇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从今天起，每一天都对他很重要。
　　很可能，明天，就是他的忌日。
　　他望向窗外，如同血一般鲜红，火焰一般灼烧的凤凰花冲淡了生命的绿，烧尽了清凉的绿。
　　凤凰花，在窗外，寂寞而热烈的盛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