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妖指南》昭越

5、第 5 章

　　虽然陵氏师兄妹俩态度不是很好，也不是很敬业，但净心和张敛颐两个人的专业态度足以抵消，姜绾绾大体上对这次保镖雇佣服务还是满意的。
　　她这几日吃好睡好，有了那一张安眠符后都不熬夜了，精神比以往好了许多。
　　只是好几日不曾见到程御，她心里怪怪的，总有些不得劲。那个死变态莫不是怕了相府里的和尚道士？不然怎么会先前夜夜爬墙，如今却不见人影了。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期待，初夏的气温升高，夜间她故意让侍女留了半扇窗，夜风细细，从窗外吹进来，带来丝丝清冷的花香。
　　姜绾绾瞪着眼睛想熬一熬夜，特地将安眠符从枕头下拿了出来，搁在了床头的矮柜上。不过这安眠符效果太好，没一会功夫她就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睡意是抵挡不住的，不多时姜绾绾头一歪，就枕在大靠枕上睡了过去。
　　夜渐深，半开的窗户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推开了。姜绾绾睡得无知无觉，甚至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得更熟了。
　　跳窗而入的程御皱了下眉，伸手推了一把她的肩膀，没把人推醒。
　　这小病秧子最近还真睡得挺香。
　　程御有点不爽，借着张敛颐的身份倒是离她近了，谁晓得这小病秧子居然是个死宅，三四日了都不曾见到她一面。每日不是吃就是睡，猪都比她活泼。
　　正思索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不遮不掩，仿佛就是为了让他听见似的。
　　程御轻嗤一声，伸手在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转身靠在窗边往外瞧。今夜月色不错，院里的景色都蒙上一层朦胧月光。
　　隔着月光，他看见净心那和尚信手推开院门，隔着大半个院子朝他微微一笑。
　　在世人看来，和尚应是悲天悯人的，可净心不同，那人带着笑的眸子里尽是寒凉。连程御有时候都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与他的关系也不咸不淡。
　　“张道长深夜爬窗是要做什么？”
　　程御冷笑：“你大半夜不睡又来做什么？”
　　净心道：“阿弥陀佛，小僧受姜大人所托以护佑姜姑娘的安全，自然尽心尽力，可不像‘张道长’不请自来，竟还做些半夜爬窗的龌龊事。”
　　程御早知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干脆也不披皮了，眼中闪过一丝幽光，眉眼在月光照耀上无端添了几丝妖异之色。
　　“她自己给我留的窗，夜半相约，郎情妾意，你这和尚管得忒多。”
　　净心难得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恍然大悟般嘀咕道：“原来如此，她便是那位……”
　　程御眉头一皱：“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净心朝他微微颔首，意味深长道，“原是缘分，小僧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滚吧。”程御冷着脸时看起来非常不好惹，净心也不想触他眉头，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
　　只是这院子今夜访客似乎有点多，净心不过刚离开，后脚附近就又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程御眉头一皱，干脆跳出窗户，身影融入于夜色之中，潜行至围墙下，借着月光观察外边那道鬼祟的人影。这一瞧，竟又是个认识的，陵狩那小子半夜不睡，竟在相府里像做贼一般，猫着腰到了围墙底下。
　　程御早瞧着陵氏师兄妹二人不喜，故意重重踏了一步，惊得陵狩吓了一跳，反手提着剑便刺。他毕竟是正统教出来的，剑术不凡，一击不中就知自己不是对手，立时站直身子拱手道：“在下陵狩，不知阁下何人？”
　　程御从暗影中走出，月光如流水一般从他发间倾泻而下。
　　“张、张道长？”陵狩做贼心虚，这几日与和尚道士同居一院，彼此性情也差不多了解。净心那人瞧着和善，实际冷淡，张敛颐则是瞧着冷淡，实际上几乎是冷漠。
　　又因着这一个和尚一个道士都十分敬业，被请来保护姜家姑娘就一直以她为重，对待旁人都不假辞色，陵狩有几次都想与他们攀交情，就是怎么都攀不上。
　　如今半夜相遇在姜姑娘的院门外，陵狩冷汗立时就下来了，吞吞吐吐的不敢说话：“张道长深夜为何在此？”
　　程御右手抬起，手指修长，向上抬起时像是拈了一缕月光在手上。陵狩痴痴看着，谁知那如白玉的手指上忽起了一簇火苗，将他惊回了神。
　　“这、这是？”
　　火苗转瞬间就熄了，手指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黄符。
　　“贫道受托保护姜姑娘，自然得尽心尽力，只要有贫道在，魑魅魍魉决不能近姜姑娘的身。”程御慢条斯理地将手指夹着的黄符往院门上一贴，那黄符便牢牢地粘在了院门上。
　　陵狩只觉得心上一悸，什么想法都不敢有，只能赔笑道：“张道长这一手法术当真出神入化。有张道长在此，在下就放心了。”
　　说得好像他半夜不睡是专门出来保护姜绾绾的一样。
　　打发掉不速之客，程御又翩翩然回了小院，从半开的小窗跳入屋内。屋内的姜绾绾睡得死沉，窝在被子里连脸都瞧不见。
　　姑娘家的闺阁里一般都散发着香薰的味道，但姜绾绾的房间不同，长年累月都是微苦的药味。这药味浸在这房间里的每一处，挥之不去。
　　程御不喜欢闻这味，瞪着床上的姜绾绾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捏着鼻子将人活生生憋醒。
　　姜绾绾醒来时还有些不清醒，咕哝一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不想理他。
　　“你这小病秧子，大半夜的把我叫来，自己倒是睡得舒服。”程御站在床边，一脸不耐烦，“有事说事，你家里都住着些什么人呢。”
　　姜绾绾缓过那阵困意，终于半抬起头来看他，眼睛亮亮的，泛着水光。
　　“干什么干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哭了？你少给我碰瓷！”
　　程御简直要气死了，要不是看这小病秧子可怜，他才懒得过来看她！
　　姜绾绾打了个哈欠，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我就是晚上开了半扇窗而已。”
　　程御愣住，是啊，他怎么知道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前世的记忆，有个人与他之间有个约定，若是晚上开了半扇窗，那就是心情不好，需要他去哄一哄。
　　如今想起来已经是隔了一世，那约定自然是不存在了，可他却依然记在心底。在这异时空里，恍惚间竟以为又是那时候的事情，看见开了半扇窗便知她心情不好，夜里自觉来哄人。
　　回忆磨人，心情无比恶劣，程御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小病秧子，就是几番犹豫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姜绾绾坐起身靠在床头，她夜视力不是很好，屋内昏暗，她看不清程御的表情，但是想也知道肯定是气恨交加。夜里温度低，她要开口时呛了口凉空气，忍不住咳了两声。
　　“咳咳，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你打听点事。”
　　“怎么？”
　　“你和张敛颐什么关系？”
　　“……”程御神色微妙，“我和一个臭道士能有什么关系？”
　　这小病秧子专门把他叫来，问的却是张敛颐？
　　心情越来越恶劣，也是，张敛颐那张皮相确实生得不错，一身正气凛然。他早该知道的，姜绾绾这人最是看脸，哪管那是不是道士？
　　他语气不善：“人家那是方外之人，你少觊觎！”
　　“你有病吧？”姜绾绾瞪他，“我看是你觊觎我吧？看谁都不怀好意。”
　　她和张敛颐只见了几次面，在她看来，张道长法术高强，为人也不错，就是她这等凡人不能高攀。至于程御，来路不明还与她有仇，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程御阴阳怪气：“你这小病秧子有什么可遭人稀罕的？哦，我倒是忘了，你这段日子确实挺遭稀罕的，跟唐僧肉似的，净招些妖怪。”
　　见姜绾绾眼神懵懂，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他还好心地解释：“你怕是不知道，现在外头都在传左相府里头有个小病秧子，虽然身子弱但那一身血肉乃是大补之物，半妖吃了能融合血脉，真妖吃了能实力大增，就算是人……吃了也能延年益寿呢。”
　　最后一句是他瞎编的，但也就是这一句让姜绾绾猛地一惊。
　　妖吃人可以理解，人也吃人，那得多吓人。
　　姜绾绾没想过程御是骗她的，反倒是想起上回去云和观遇到的事，那青面獠牙的妖怪青天白日在道观里就敢来掳她，足以证明她身上是真有些特异之处。
　　救命！她穿的不是小病秧子，而是一块蜂蜜点心吧，谁都想啃一口。
　　思及此，姜绾绾怀疑的目光落在程御脸上，她可还记得上回这人说要和她换妖心来着……
　　“你这个爱吃人的变态！”
　　猝不及防一个大软枕兜头砸来，就像是一顶黑锅，程御被砸得蒙头转向。
　　这小病秧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他妈的她才是妖怪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