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HQR

1、龙和王子

　　一

　　最后的最后，他们都变成了故事。
　　他说他要给我讲一个故事，叫我听好，我懵懂地看看浅薄的天空，说：“好啊。”

　　童话里的每个人都有故事，按着这条线路走，总是可以找到宿命的。可是有一个王后给他的国王扣上了绿帽子，并且扣得并不高明，小王子一出生就被发现了，错的离谱而明显。王后看了看侍女抱来的孩子，扶着额大喊一声头晕便晕了过去。
　　怎么说呢？王后和国王的头发都是金黄色的像秋天的暖阳和麦穗，但这个孩子的发丝却是黑色的。
　　但是按套路来讲，他们不会离婚，因为没有一个皇后活到了自己的孩子长大。

　　二
　　这是一头巨大的雄性欧洲龙，黑色，爪子强健有力，可以毫不费力的拍死拖更的作者。像某些小说里的那样，黑色的鳞片发着光。此时此刻，他叼着一根巨大的狗尾巴草满脸困惑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龙说：“你好。”
　　“你这里有公主吗？”
　　“不好意思，没有，毕竟太难养了。”
　　“啊，这样啊。”少年放下了狗血宫斗剧里的宝剑，缓缓踱着步坐在了半趴着的龙面前。
　　龙把狗尾巴草扔在了地上。
　　“咚。”空气里弥漫着金色的碎屑。
　　“你是来找故事的吗？”
　　“你有故事吗？龙。”
　　“以前是有的，可是我不想要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有故事，不然他的存在没有意义。”
　　“我只是个配角啊，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王子和公主相遇罢了，所以更多的是伤口和疼痛。”
　　“按照设定来讲，公主还是会找到你。王子也是。”
　　“噗，是的，所以要勤劳搬家，我不想这样了，我好像开始厌烦不论是故意让我抓公主的王子或是来找故事的公主了。”龙望了望少年背后的洞口。
　　连绵起伏的森林把鸟叫划成一片一片的悲伤，逆着风的方向有遥远的微光，像妖精一样流逛在浅薄的树影间。
　　“你是王子吗？”
　　“是又不是。我爸不是亲爸，他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国王，你知道的，按照套路来讲，我不会继承王位，所以我不会有故事。”
　　“你还是王子啊，你依然是皇族的血脉。”
　　少年皱了皱眉毛：“龙，你不懂人。”
　　他们不再说话。
　　王子打量了四周，洞位于崖壁之中，连绵的魔法森林蜿蜒在视野里。这是一头简洁的龙，他的洞里没有金币和水晶权杖，只有散发出甜香的苇草和松枝，他懒懒地窝在上面收敛了翅膀，前腿交叉，把头轻轻枕在地上。王子和他搭话的时候，他半睁着眼睛叼着草，尾巴像泥鳅一样缓慢跳动。他好像没有在意王子会伤害他。
　　毕竟按照套路来讲，他不会死，他只会感觉到疼痛。
　　“龙，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吗？我不想回去了。”王子低下了头，乌檀木一样的发丝微微荡漾，残破的披风挂在脖子上。
　　“你几岁了？”
　　“十七，你呢？”
　　“忘记了。”

　　龙慢慢闭上了眼睛，王子也是，找到这里他花了不少功夫，累极了。他也闭上了眼睛。时间之海冻结了，远方的空气饱和起来，他们在等待夜幕的黑，星辰的白。

　　三

　　第二天醒来。
　　龙用指甲拨了拨王子。
　　“嘿，早上好。”
　　王子把脸上的破披风拽下来，看见了龙金色的瞳孔，里面的瞳仁在白天缩成了针状。
　　“早上好，龙。”
　　“不知道殿下会不会赏脸跟我一起吃个早餐呢？”
　　说着便用嘴叼起了王子后颈的衣料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龙的鳞片很亮很冰冷，它们密密排列着，像繁星一样熠熠生辉。
　　龙走出洞口，挥动着翅膀，低飞在魔法森林的上空。
　　原来自己这样努力攀爬的山脉对他来说就只是这样小的距离吗？微微的气流鼓动了王子的衣衫，旭日还没温热天际，只是有早醒的鸟鸣沸腾在远方的远方。
　　“你觉得怎样？”龙问。
　　“很漂亮呢。”
　　像是心脏漏了一拍，王子把脸贴在了龙的脊背上。
　　这是魔法的樊笼，淡淡的雾气将逝，树木和腹地的植物比其他地方都大得多，王子在龙低飞的时候看见了连绵的玫瑰花坡，鲜红的玫瑰自由生长，比成年人的手掌都大。
　　“这里的玫瑰比其他地方大呢。”王子腾出手指了指那一小块土地。
　　“因为营养丰富。”
　　“怎么说。”
　　“哦，这里是我的私人厕所。”
　　王子：“我***”
　　穿过了花丛小溪，飞越了云层斑驳。后来的王子还是记不起那天早上吃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把从来没有的风景吃了下去，就好像女巫挖出了爱人的心脏，把它留给了万紫千红的春天，然后长出书来，记录时间的缄默。王子啊，龙会飞去哪里呢？龙说他不知道。可我在问你呀？那这个问题到底在问谁呢？那么，又有谁会在乎呢？没人。
　　每天的每天，龙准时把王子叫起来，背着他看遍了时间流淌，他们在晚霞里穿梭，看见最完美的雨雾，光临了流星的足迹，去看战火后的空城，去看还存活着的人。把悲伤保留起来，把王子的身份忘掉，只剩下记忆里的龙和一位少年。
　　他说他忘记自己多少岁了，但他记住他十七了。
　　龙要勤搬家。
　　这天他问：“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我要搬家了。”
　　王子把一个苹果咔擦咔擦嚼着，望了望洞外的土地，对龙说：“好啊。”
　　龙咧着嘴，他终于没有了固定的故事，只剩下了守护和陪伴。
　　“好啊。”龙自言自语。

　　四

　　那天的阳光依旧明媚。
　　国王和王后按照套路早早去世。
　　国王的小儿子结婚了三年，那个国家的公主在结婚三周年庆上得到了一块魔镜，她问：“魔镜啊魔镜我老公是最帅的人吗？”
　　“不是，他哥哥才是，他哥哥有着檀木一样的黑发，红色的嘴唇，湛蓝色的瞳孔。是最帅的人。”
　　不行，杀了他！我只会爱上最帅的那人。她向新国王请求道。
　　于是新的国王派人到处寻找自己的哥哥。
　　那天，国王的士兵终于抓住了一个人散步的王子，他们在王子耳边悄悄地说：“三天之后，你会被处以绞刑。”
　　王子愣了愣，他第一个想起的居然是：今晚吃啥啊？得记得告诉龙上次的蘑菇吃了拉肚子，不能吃。
　　士兵看见王子欲言又止以为他在想如何逃跑，他们知道王子跟龙在一起：“如果你不去的话，国王就下令烧掉这片森林。”龙是所在森林的神明，在没搬家之前，他就跟森林有契约，森林没了，龙就死了。
　　“尸体可以火化吗？”
　　“第二天游完街就火化。我们走吧。”
　　“好。”
　　“可我想见见我的老伙计。”
　　“你可别耍什么花招，反正今天你一定要走的，期限到了，就算我们没回去国王也会烧了森林。”
　　“跟你的龙私奔什么的也别想。毕竟是作者的套路嘛。”
　　“不会的。我爱他。”王子温顺地摇了摇头，笑了。
　　“待会儿别让龙看见你们，他会杀了你们的，套路嘛。”

　　五

　　“你不跟我一起走了吗？”龙问，他的表情有些可怜巴巴的。
　　王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编织一个谎言。
　　他低了低头，他实在不愿意在说谎的时候看着别人的眼睛。 “嗯。但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玩。我们可以玩捉迷藏。或是其他…”
　　啊啊啊，真是笨死了，多大人了还玩捉迷藏？
　　这谎话不怎么样啊！
　　“什么时候？”龙问。
　　笨蛋龙，当真了啊。王子笑了。
　　“四天之后的任何时候。”
　　三天之后绞刑，第四天火化。
　　王子还是那么精打细算，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不愧是我。
　　“为什么要四天之后？”
　　“因为我藏需要时间啊。你以为我会傻到躲在城堡里吗？”
　　“好吧，但你的王国那么大。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找到你。”
　　“没关系的，你飞得那么高，那么远，你的眼睛那么锐利，你一定可以找到我的。”
　　“好，四天之后，我去找你。”
　　“好，别提前赖皮，要是提前找到我，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好。”

　　六

　　第三天
　　王子在绞刑架上透过白色头套隐隐绰绰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和流云。他想起了很多，他想起了从没有人叫过自己王子，除了龙，他想起这座城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关心他是谁，他想起他们只知道这个男孩跟恶龙一起危害人间所以被处以绞刑，他想起他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因为他的脸被套上了白布。他想起了龙。
　　生命突然值得留恋了起来。

　　你问我结局吗？最后的最后，他的身体消失在了火里，变成了春的花，夏的云，秋的雨，冬的雪，变成了河边骨，风中芥，化成了四季的天堂鸟回到了龙的身边，从未离去。

　　第四天，龙来找王子了。
　　他飞得那么高那么远，他的眼睛那么锐利，他变成了人。问遍城里的居民，但都没找到王子。龙突然有点失落了，他去了宫殿，但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新国王在士兵的告诫下拒绝了龙的觐见。他有点生气，想一口火把这里生灵涂炭。
　　但他记起，
　　王子是深爱他的子民的啊。
　　他怕他生气。

　　七

　　“人与人之间怎么判断对方是否珍贵呢？”王子撑起了下巴，盯着龙。
　　“大概是如果喜欢他，那他比钻石，权力，黄金都贵吧。”
　　“可你不在乎人类的东西。”
　　“对，所以我比你看见的所有流星，山脉，汪洋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更加喜欢你。”
　　“噗，你真好笑，我们在一起没多长时间。”
　　“可我度过的时间太多了，所以我可以马上分辨出来东西的好坏。”
　　“我是个东西？”
　　“那样会更好，毕竟，殿下，你是知道的，我们一族喜欢把宝贵的东西藏起来。”
　　龙很认真。

　　八

　　我们始终搞不懂人类。搞不懂他们喜欢复杂的方式，比如他们甚至要给每一个人类取名字，这多麻烦。
　　要是真的爱啊，哪怕隔着人海，哪怕过了多年，只要看见你的发色，闻见他的味道，我就知道他是谁。时间的彼端，可我也为了一个低等的人类流过眼泪。

　　爸爸和他人类朋友的故事讲完了，妈妈叫我和他吃饭。我的妈妈是一条很贤惠的龙，是族里最漂亮的黑龙。
　　爸爸盯了盯渐渐沉下去的晚霞
　　和我一起走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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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融入了很多隐藏的生活的无奈，也是我第一次在晋江文网上的创作，希望指出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