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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昆山玉碎凤凰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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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时候,她已然有些不正常了么。
神辞只穿了三件薄薄的丝绸衣服,一件里衣,一件中衣,一件外衣。
他跪下去,冰冷的感觉顺着木板透过他的衣服直直地走遍他的全身。
他忍住咳嗽,蹙着眉却不眨一下眼睛,仅仅是垂着眼。
“呃啊。”母亲。
听见他的声音,孙兰娘梳头的动作陡然停住,然后拿起簪子就狠狠地朝他丢去。
神辞偏了下头,轻巧地躲过:“呃呃啊啊。”您又发病了。
金簪摔在地上折成了两半。
孙兰娘狰狞着面目大喊:“你这个废物!你什么都不会!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讨人欢心,我把你生下来有什么用!”
神辞垂眸。
孙兰娘却更加疯了似的站起来,拿起柳鞭挥舞着呼啸着空气和风向他打去。
神辞不发一言地全部接受了,只是偶偶闷哼几声。
花移情在旁边看得心急,差点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孙兰娘,但到底神辞没有暗示,他只能忍住。
孙兰娘一直到打得气喘吁吁才停下。
她扔了柳枝,看见神辞因为她而伤痕累累的身体眼神中的浊色一晃而过,恢复了清明。
孙兰娘凄厉地大叫一声扑到神辞的身上放声大哭:“阿雪!阿雪!谁打的你!”
神辞仍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面色不改:“呃啊。”是父亲。
孙兰娘听懂了。
毕竟她是神辞的母亲,能简单听明白一些神辞的意思。
她眼中的暗色一下凝聚起来化为怨气,要将车非解斩于马下。
花移情经历过先前的幻境,稍加思索,也了解了神辞这么做的原因。
孙兰娘曾经也是一个贤妻良母,自以为与车非解两情相愿在一起。谁知成亲后一段时间生不出孩子,车非解便接二连三地娶妾,这着实是伤了孙兰娘的心。而且因为不能生育,车非解对她非打即骂。
自此,孙兰娘心中便生出了怨怼,但是没有很好的机会宣泄,便郁结于心。本以为生下神辞后情况就会改变,但居然只是为了她亲生孩子的血液。
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还因为车非解的不重视,请来的夫子竟然只是个伪装的混子,害得神辞不懂言语。长此以往,孙兰娘便时而疯魔时而清醒。
而神辞的说辞也恰好是她爆发怨恨的切入点。
这样想着,耳边响起孙兰娘凄凄切切的哭声:“阿雪……阿雪……为娘最爱的阿雪阿……怎的受了这样的苦?”
神辞暗沉沉的眼眸里像是融化的乌色棉花糖一样,既柔软又浓重。
等孙兰娘哭够了,她拉着神辞起来坐在梳妆镜边,说:“阿辞,在阿娘这里,不怕。”
“阿娘给你梳梳头发。”
她浅浅地、温柔地道。
瘦的突出颧骨的脸上,竟也柔和了许多。
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南方小调,手指轻抚着神辞长而顺的乌发,一如从前天真快乐的少女,打理着心上人的头发。猝然,她的眼神明灭起来,连着手指也一顿,带着神辞的鸦羽扯下了几根。
然后,她又没什么事的继续梳理着。
梳好了。
孙兰娘满意地看着她的作品:“我就说,阿雪的头发就是松松垮垮的才好看嘛。”
神辞忍着痛沉默地站起来:“呃呃,啊,呃啊。”我走了,娘,您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不管丫鬟们惊讶的眼神,执起花移情的手向门口走去。
孙兰娘却突然看着他的背影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叫车非雪么?”
神辞脚步一顿,花移情转头看他。
他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因为,‘雪’通‘血’啊。”孙兰娘阴恻恻地盯着神辞,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走到外面,神辞才突然松了一口气般地栽倒下来。
花移情扶住他:“你怎么了,阿辞?”
神辞碰到了伤口,轻“嘶”了一声,道:“呃啊。”无碍。
花移情也管不了太多,扯着他的衣角躲到花丛中要查看伤势。
神辞走一步便顿一顿,微哑着声道:“呃……呃啊。”阿情……不要。
他羞赧,粉红了脖颈。
花移情只得作罢:“回去一定要给我看看,知道么?”
神辞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两根龙须被吹得向后摆动,藏匿于后面的黑发,像极了如今主人的害羞之意。
花海与神辞。
如果忽略掉他身上的累累伤痕,一切都美好地不可思议。
两人相伴离去。
神辞的院落。
花移情褪去神辞的衣裳,因为血液,有些伤口处的衣料与皮肤都粘合在一起了。
他蹙眉:“会有点疼,你忍耐些。”
神辞直直地站在那儿,“嗯。”他垂下好看的眼睫毛。
花移情单膝跪地,从下往上看,左手小心翼翼地掀起衣角,一直到粘在一起的地方停下。
他往伤口吹气,再慢慢地撕开衣物。
神辞闷哼。
等花移情将整件衣服拿开时,他和神辞的距离已经极近极近。
花移情瞬间移开眼神,往后退了一步。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道:“你喜欢你母亲么?”
神辞愣了一下,抿着嘴,小红痣若隐若现。
“呃啊。”我不知道。
花移情便转移话题道:“阿辞,我比你大一岁,所以你不能喊我名字,得叫我‘哥哥’。”
神辞蹙眉。
花移情哄他:“好阿辞……”
神辞不明晰自己对花移情的感情,他没有朋友兄弟,还以为真是朋友兄弟间的友情亦或亲情,便道:“呃啊。”哥哥。
花移情笑了。
神辞想跟着笑,但是想起车非解的话,他只是抿抿嘴。
花移情用葱白的手指戳了戳神辞的脸蛋,招手道:“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乖。”
“阿辞。”
神辞闻言心中有些奇异的情绪,终归没有说些什么,便颔首。
花移情:【系统,漏洞还多么?】
系统:【只剩九年后的了。】
花移情:【快进时间,九年后。】他冷静地指示。
神辞望着花移情的身影,陡然间觉得他不会再回来,猛然道:“阿……阿情……阿……情。”
声音暗哑着,许久没说过话一般。话语也随着一开始的艰难逐渐变地流畅起来,带着一些与常人不同的重音,却显得有些诗歌的韵味,好听至极。
花移情蓦然回头,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神辞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怎么了?宿主。】
【不走了。】
他道:“怎么啦,阿辞?”
笑起来。
阳光灿烂。
神辞莫名地流下泪来:“我……呃呃……以为……啊……要走。”
我以为你要走。
所以我哭了。
他感到一种冲动的情绪在他心里激荡着,叫嚣着把委屈宣泄。
他忍住了。
“阿……情。阿情。”
他反反复复地叫着,这辈子,会说的话,似乎只有阿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