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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学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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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明堂,是专供京中适龄的簪缨子弟读书的。按年龄分为三阶,初阶中阶是大部分人都会上的,而高阶则是专门为那些入仕为官的人开设的。按季鹿衔年龄来讲,应是上的中阶。谢祯也本该在学明堂上课的,但诚如他所言,定远侯府在城外养着一批军队,加上宫里的巡防营首领之位正缺,由谢祯代理,因此确实没什么时间来上课了;饶是这样,功课却不落于任何人之后。武试不必说了,就是文试他也能稳稳地名列前茅,让人好不羡慕。
中阶的文课先生名叫叶春和,是多年前的状元,告老辞官之后来了学明堂教书。人虽严厉,却一视同仁,不看身家不看官职,该罚便罚,该骂便骂。学明堂不支持体罚,但叶老先生仍然偷偷藏了一把戒尺,专门打那些调皮学生的手心。
是日天气晴好,由于前一日已随季威来过,因此就算季鹿衔到学明堂到得早,也能轻车熟路地找到中阶的兰室。可她并不知道哪些座位是空的,思忖片刻就找了个最靠后也最靠里的位子。晚稚替她摆书具是问了一句缘由,只听季鹿衔说道:
“我带了本小人书,坐里面先生不会发现。”
“可我听见了。”听闻此声,季鹿衔一转头,是叶春和。她暗暗叫句不好,站起身见礼:“先生早,学生刚刚所言不过是敷衍晚稚的一个借口,并未真的想躲起来看小人书,我真没带。”
“既然如此,你去第一排坐着。”叶春和点了个位置示意让季鹿衔搬过去,她也没法子,早就听说这叶春和软硬不吃,只能乖乖地收拾东西换位置。
兰室内并不止他们三人,方才她与先生几句话已惹得周围几个学生掩嘴偷笑。与季鹿衔隔着一条道有个十分清秀的姑娘,一看便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浑身的书卷气。季鹿衔探着头,想与那姑娘搭话,便说道:“我姓季,叫鹿衔。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只见这姑娘头不抬手不停地写着什么,回答季鹿衔:“江沛文。”
她想了想,临春确实有个江家,只是官职并不高,只四品翰林院学士,却是正宗的世代书香,京中各家也很是尊敬江家。毕竟如今国泰民安,鄞朝尚文,季鹿衔也是知道的。
“江小姐觉得,先生如何?”
只见江沛文放下笔,转过头看了看季鹿衔:“先生才高八斗,教得自然是不错。只是先生严厉,季小姐在家娇养着,许是会害怕。”
季鹿衔听到此言,才知道面前的江沛文并不认识她。她从耀清回来已有月余,她的身份在京中传来传去皆有耳闻。可江沛文不一样,除了来学明堂上学,她只在家待着读书,连她的父亲都觉得她过于沉闷了些。叫她出去时,她也只是在马车里捧着书看而已。这样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自然也不知道季鹿衔是什么人。
“江小姐有所不知,我随父母刚从耀清来临春,若说娇养是绝没有的,反而是江小姐莫嫌我不矜持。”
江沛文讪然,在家待久了确实不是一个好习惯:“怎会?都说女子该矜持,可我却认为,女子该有千种姿态,怎能以矜持一次束缚女子。”
她虽生于书香世家,人也甚是文静,却也不影响她向往着放肆的生活。她见季鹿衔,虽不认识,却觉得她活出了自己最渴望的样子,莫名地产生了想与她亲近之感。
片刻后,人也陆陆续续来了。只见柳吟歌提着裙子刚踏进兰室,宽宽一扫屋内便转头跟沈寻菁附耳低语。沈寻菁也是从不愧于她“临春第一美人”的称号,便是因为读书而略施粉黛,也借着这略微的粉黛展示了与平时不一般的美丽。她听完柳吟歌的话,抬眸瞥了一眼季鹿衔的位置。跟在沈寻菁身后的沈寻芝也顺着长姐的目光投向季鹿衔,轻哼一声:“还说帮长姐呢,你看她还故意坐在谢侯爷旁边的位子,还真是小门小户的做派。只可惜,谢侯爷可不常来学明堂。”
“可说呢。”柳吟歌附和着,“当初信誓旦旦的,也不知如今脸疼不疼。寻菁,要不要我叫上传瑞教训教训她。”柳传瑞便是柳吟歌的胞弟。
“便宜行事。”沈寻菁只随口说了句,便走到了谢祯旁边的位置。
许是今日天气好,又或者是今日老天爷心情好,谢祯早早结束了谢家军和巡防营的事务,正好能赶上去学明堂。他风尘仆仆地赶回侯府,解下披风后便想拿东西去学明堂,初五却拦了拦。
“侯爷刚从军营回来,已是疲了,不如沐浴歇息片刻。”
“谁说我累了。”谢祯不听初五说的话便向府外赶去,正好马还没来得及拉回马厩,牵着马绳就跨了上去,“从没听说过有属下不让主子学习的。”
说罢就驾马往学明堂方向去了。
“叶先生,学生来迟了。”谢祯抱着拳大步跨进兰室。此时,叶春和正想着一句古文的注释,刚要想出来就在嘴边时,谢祯打断了他。
“你也知道来上课。”啪地一声,叶春和气得拿起书册就往谢祯头上砸。
“这不是来了。”谢祯坐在了以往的位置上,偏过头对季鹿衔笑了笑。虽说在座的世家之女确实比寻常人家的女儿更加矜持了些,但也不乏属意谢祯之人;她们也许从未见过谢祯这般随意的笑容,窃窃地激动着。
而那边的沈寻菁看见匆匆赶来的谢祯额头上冒出了汗,便掏出了袖内的手帕递了过去。可谢祯此人,着实是令人生气的,他像是没看见那块绣着木兰花且浸过木兰香的帕子,反而向季鹿衔讨要了起来。
季鹿衔自然疑惑:“沈小姐都把帕子借给你了。”
他却是冠冕堂皇答道:“人家毕竟是个不熟悉的姑娘家,随意用人家的帕子可不好。”
季鹿衔白了白眼,却还是拿出了怀中的帕子递了过去。她那帕子是自己绣的梨花,只是自己女工并不精,绣的花也歪歪扭扭,不说梨花确实也看不出是什么花。沈寻菁悻悻地缩回了伸出的手,转头看了看柳吟歌。
待谢祯擦完汗,顺手就把手帕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侧身轻声道:“洗完了还你。”
“就不该给你!”话音刚落,叶春和手中的书册再一次发出一声尖叫。
这回是季鹿衔。
“课堂上不可窃窃私语!”
季鹿衔揉了揉脑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得正开心的谢祯:“晓得了。”
一边的江沛文见着季鹿衔的样子,也捂着嘴笑了。见这冰霜美人也笑了,季鹿衔到也没怎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