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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共情 ...

  •   季影还以为他不可能再睡了,可是他此刻也知道了身边人的心意,花遥又那样有规律的哄着他。

      他似乎被一种叫幸福感的东西包围着,没有一会儿,他竟然就睡着了。

      季影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一觉睡得那么香,竟然还没有做梦。那个撑船的摆渡人今天大概也是见他心情好,就没来骚扰他。

      这一觉,竟然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快中午的时候,季影才睁开了眼睛。

      季影躺在床上,一脑袋的头发睡得都乱糟糟的了,像个鸟巢似的。他一双丹凤眼在眼眶里四处转悠,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了某处,那里的光景似乎是无线好似的,让季影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顺着季影的目光看去,花遥正坐在桌子上,看着一本旧书。

      那本书看上去好像历史悠久,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记录着多少时光。花遥此刻正看的全神贯注,都没有注意到季影醒来了。

      季影搓了搓眼角的污垢,起身坐在床上。花遥听到了动静,随手把书一扔,那书就消失在一片黑烟里了。

      季影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七分袖,他伸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对着花遥道:“你干嘛呢?现在...几点啦?”

      “没什么,”花遥跳下了桌子,随口说,“看书呢,现在...大概已经过了12点了吧。”

      季影看了一眼窗外的大太阳,埋怨道:“哎呦,我怎么睡着了...”

      花遥倚着墙幽幽道:“昨晚都没睡,睡着也是应该的...”

      季影赞同的‘嗯’了一声,他看着花遥好奇的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花遥走到了季影的身边,他坐在床边,手搭在季影的手上,开口道:“你知道阴间有生死簿吗?”

      “嗯,当然知道。”季影答。

      “有生死簿,就有功德簿。凡人的一生,都被记录在了那一本册子里了。我刚才在看的,就是那个女人的经历。”花遥又说,“你想看吗?”

      季影惊讶道:“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花遥笑道。他又打了一个响指,一股黑气就游走在花遥的指尖。

      花遥道:“不过书上的字你看不懂,你就共情吧。没什么问题的,和你平常看手机电影是一样的。”

      季影答应了后,花遥便把手指上的黑气放在了季影的眉心上。

      “他怎么这么信任自己了?”花遥突然不合时宜的想,“难道就不怕自己害他吗?”

      季影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像是共情一样,穿到了姜苹的身上。

      姜苹是个命苦的女人,她大约就是人堆里最倒霉的那个人。她的命格十分大煞,可是在她出嫁前,她是最幸福的人。

      姜苹从小就是那种会体贴别人,为别人着想的人。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和别人申诉的。

      她在遥远的家乡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后来在她25岁那年,她来到了帝都。

      她的命运就是在这一年被逆转了。

      那一年,从没见过世面的女孩独自一人来到了帝都打工,她就职于一家餐馆。

      姜苹凭靠着优越的外表成了餐馆的吉祥物,她每天就负责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然后给餐馆招来客人。

      姜苹在这里见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人。她这个帝都的公主本来能更上一层楼的,可是她却嫁人了。

      她嫁人嫁的是那样的突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大家猜测,她这么着急嫁人,想必那人应该是什么有钱人吧?

      他们都想错了,姜苹嫁给了一个平常人。那个男人甚至没有姜苹有钱。但是姜苹不怕,那个男孩长得帅气,像是电视里的明星似的。那个男孩也有上进心,每天都想着怎样赚钱。

      后来她生了一个孩子,她就每天在家里主持家务。丈夫就在外赚钱。

      虽然姜苹住在远离帝都的乡村里,虽然他只能住在漏洞的平房里,虽然那个帅气的男孩每天都奔波在外,没空回来。但是姜苹每天都和他通电话也就知足了。

      季影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有点苦,但是也是季影向往的日子。

      但是生活是永远不可能是安定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发生。

      比如,家里没钱了。

      比如,丈夫把孩子卖了。

      他们夫妻商量了好久,才同意了这件事情。出发前,她的丈夫对她说:“你要等我回来,一定要在家等我回来呀。”

      可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也是伤天害理的。大概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就在当天就把她的丈夫推下河了。

      死了丈夫,丢了儿子。

      这一年,她28岁。

      她无依无靠,娘家只剩下一个年迈的母亲还要她照顾。于是她就在村子里经营着一家理发店,靠着自己的手艺,把母亲接到身边来,给娘俩赚点吃饭的钱。

      生活的重担并没有把姜苹压垮,她经营着理发店,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站在店门前迎接客人。

      季影看到此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他觉得老天对这个女人也太不公平了。

      季影此时并不知道,这些还不算什么。

      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一个闭塞封建的地方经营着一家理发店,怎么想也不会太容易。

      镇子里的妇人们都是灰头土面的干粗活的命。男人们每天看着这些妇人都已经麻木了。可突然有一个曾经在帝都做过礼仪的女人在眼前,他们肯定天天心都往那里跑。

      人心永远是最难以猜测的。有的人知恩图报。可是有的人却只会嫉妒唾弃。那些人看着别人拥有自己难以得到的东西,嫉妒的发疯,甚至恨不得别人死。

      人心里的恶意,总是不需要什么理由。莫名其妙的恶意自己就出现了。

      于是就因为姜苹,这镇子里每天都有夫妻打架。有的人动手打媳妇,有的人则寻死觅活的要离婚。

      每当姜苹出门干什么时,季影都能听到一路上都有人骂姜苹。

      季影也很迷惑,姜苹什么都没做。他们自己的丈夫自己没看好,不去怪丈夫,为什么要怪姜苹呢?

      这样糟糕的生活是不可能永远安宁的。变故就在第二年发生了。

      镇子里的郭红刚是个单身汉,每天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就会捏个泥人。他的女儿在他的教育下,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小年纪就不上学了,每天鬼混在家。

      这一天,郭红刚刚喝完酒从外面回来,郭娟娟扶着他回家。可路过姜苹的理发店时郭红刚发现店里还亮着灯。

      那天仙下凡似的姜苹就站在店里梳头。

      季影能感受到背后似乎有人在看他,可是姜苹却感觉不到。姜苹整理好了后就打算早点关门,回家好好照顾母亲。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郭红刚酒壮怂人胆,看着肖想了好长时间的俏寡妇就只身一人在那里,就接近了理发店。

      姜苹一回头,不知何时郭红刚竟然已经进了门了。姜苹被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整理好情绪道:“客人,我要关门啦。”

      季影看见了郭红刚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情绪。那眼神看的季影心头一抖,他感觉到了姜苹似乎后退了一步。

      “郭娟娟...”郭红刚开口,“把门锁上...”

      郭娟娟拿起门边柜子上的锁头,那是姜苹平常关店时用来锁门用的。刚才她正准备关门,所以就顺手放在了门边,上面还带着钥匙呢。

      此刻的郭娟娟可真的没有半分季影之前见过的样子。她画着烟熏妆,穿着皮衣,活像道上小混混。

      郭娟娟知道她爹要干什么,就坏笑着退出了门,把玻璃门锁上了。

      理发店这种地方,自然到处都是玻璃。姜苹的也不例外,她按着帝都里的理发店的样子,安装了一扇玻璃门。

      季影知道郭红刚要做什么了,因为之前他遇到姜苹的时候,他已经对自己讲过了,她被强了。

      接下来的时间,季影真是活生生的体会了生不如死的心情。

      他一点也不爽快,因为这并不是你情我愿,郭红刚喝醉了酒,又贼心大起,真是恨不得把姜苹剁碎了。

      疼...

      这是季影脑袋里唯一的想法。然后他还顺带想了一下,花遥以后会不会也这么鲁莽。

      然而疼还是远远不够的。郭红刚把姜苹按到了玻璃门上。郭红刚躲在姜苹的身后,那玻璃门也小,根本看不见他。

      门口的郭娟娟看着这幅画面,突然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她喊的都是些不雅之词,把周围所有的居民都招来了。

      傍晚的时间本来就是妇女聚在一起谈论家常的时间。听了动静自然是马上都凑过来了。

      过去有句话,说人羞愧的像是站在人前像是被脱咣了似的。这是个夸张句,可是此时此刻在姜苹身上就是一个陈述句。

      季影心中真的为姜苹感到绝望,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姜苹想死的心情。

      门前的镇民有男有女,有的看了一眼就赶快离开的;有的拿起手机就开始录的;有的则是看见了自家丈夫就给拖回去的;有的...

      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想着阻拦的或者报警的。

      天都黑下来了,往常姜苹早就到家开始做饭了,可今天连个影子都没有。姜苹的妈妈担心姜苹怎么还没有回来,就拖着残破的身躯,来理发店找姜苹了。

      郭娟娟知道这店好像还有个后门,就想来后门看看。可谁知她一来这里,就看见一个老婆婆正在打开这扇门。

      她认出来了,这人是姜苹的母亲。此刻这老婆婆已经把门打开了,里面姜苹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季影附在姜苹的身上,也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后门的动静。

      郭娟娟一把抓住了姜母的手腕,她把姜母往后一推,喝道:“你干什么?老不死的!”

      姜母颤抖着手腕,她看着屋子里面的光景,再看着郭娟娟的神情,真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声音沙哑的质问道:“你们...你们这些...不是人的畜生...我要报警...你们死定了...”

      “你们...全都要...坐牢!”

      姜母的话清晰的传进了郭娟娟的耳朵里,这几个字像是锤子一样砸在了郭娟娟的脑袋上。

      她到底还是一个16岁的孩子,一时手足无措,眼神慌张的四处打转,突然就看见门边放着一个大铁棍子。

      她的目光死死的勾着那铁棍子,耳边似乎是恶魔在低声道:“砸死她吧...”

      她像是鬼迷心窍了似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拎起铁棍就砸向姜母的头。

      姜母早就病入膏肓了,普通人都受不了这么一下,那里还用说她了。她活生生的挨了这么一下,直接就倒在地上,断了气。

      季影感受到姜苹的意识虽然模糊了,连身上都疼的要死,但他还是听到了后门传来的声音。

      这不文雅的一幕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最后终于在姜苹的更加疼痛中结束了。郭红刚借着姜苹的身体挡着脸,躲到石墙后就消失了身影。

      姜苹则是没了力气,直接像是一滩水似的瘫在地上。

      季影附在她身上,姜苹的每一丝情绪也都传到了季影的脑海中。

      郭红刚从后门出来后,就发现郭娟娟打死了人,他埋怨了一声。然后就开始讨论扔哪去。

      他们的声音没有遮掩,一字不落的都传进了姜苹的耳朵里。

      郭红刚:“怎么办?往哪扔?”

      郭娟娟哭了,连说着不知道。

      郭红刚敲了一下郭娟娟的脑袋:“烦死了,别哭了。找个铁锹,给扔坟地里去。”

      这俩人又开始窸窸窣窣的行动了起来。

      然后后门就再也没了声音,周围只剩下了门外女人们责骂自家男人的声音。

      姜苹关了店里的灯。

      她站不起来了,她怀疑自己要死了。就在店里找了一块小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躺在平时休息的破床上睡着了。

      季影真的心都涨的疼。他好像好久都没有这样真情实感的为一个陌生人难过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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