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桃花》未杞

1、分手

　　来给顾野送他上次落她房子里的钥匙时，许诺是没想过会在他家里见到两双鞋的。

　　他房门装的指纹锁，录的有许诺指纹。

　　门一打开就是两双扔的毫无规矩可言的鞋。

　　一双许诺见过，是今年七夕她买给顾野的。另一双是黑色高跟鞋，许诺确信这不是自己的。

　　有一只高跟鞋的鞋跟踩在顾野鞋洞里，哦，走廊上还扔着一地衣服和一个被用过的安全套和包装袋。

　　所以发生了什么似乎完全不用动脑。

　　屋子里还断断续续传来女生细而碎的呻吟。

　　许诺眼前突然黑了几秒，随之伴随一阵耳鸣。

　　她没法想象几个小时前还在问自己订婚穿什么衣服的男生几个小时后居然和别的女人搅在一张床上。

　　她想走进去做点什么，双腿却失去了力气。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走进去高贵又冷艳地扇他一耳光，然后云淡风轻地告诉他他们完了。

　　但很不幸，她这会瘫坐在地上，一张脸更是白的像是自己出了轨。

　　她脑海里快速闪过的是她和顾野的所有片段。

　　越亲昵就有多不堪。

　　十几分钟后卧室动静终于停下来，许诺就这样听完了一整场。

　　没一会响起女生的撒娇声：“不嘛，我要你抱我去洗漱。”

　　许诺记得这个声音。

　　事实上最近他们正频繁的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而争吵。

　　跟所有女生一样，在这方面的直觉，许诺甚至更强。

　　很快她听到顾野懒散声音：“自己起。”

　　许诺突然就有些想笑。

　　原来这个人在床上床下都不是很温柔啊。

　　她这会有了力气，借着玄关柜站起来。

　　她本来是打算就这样离开全大家颜面，但没想到顾野没穿衣服大大咧咧从卧室走出来。

　　他呆站在原地，脸色瞬间煞白。

　　他身后聂子希也光着身子走出来，她没看到许诺，还手脚并用的攀爬在他背上：“等等我呀。”

　　顾野像是中了邪一样把她从身上推开。

　　聂子希跟许诺视线对视上，她尖叫了一声飞快跑回去穿衣服。

　　许诺静静地站着。

　　顾野惊慌失措走过来抓着许诺胳膊，他脸上是自己也没发现的害怕：“诺诺！你听我解释！”

　　许诺忽然就觉得他很脏。

　　她动作很轻的把他手拿开：“没关系的顾野。”

　　她看着他眼睛：“你现在自由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野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他紧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

　　许诺摇摇头，她说话一如既往温柔，顾野却觉得这温柔捅了他个透心凉。

　　“意思就是，我不要你了。”

　　她说完摘了手上的订婚戒指，钻石很大，也很闪。

　　顾野当初买戒指还签了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的条约。

　　原来有些人的一生是这样的一生。

　　“诺诺！”顾野急的满头大汗：“是她勾引的我！真的！你信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喝了酒！你不信你闻闻！我把她当成你了！”

　　许诺皱皱眉。

　　这样子听起来好像就更恶心了。

　　她又看看顾野。

　　这个人的面孔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他们一起长大，然后顺理成章在一起。

　　大概是日子太平淡，所以顾野这种天生热爱刺激的人才会心有不甘。

　　可明明有更好的方式。

　　他身后是眼眶湿润的聂子希，许诺再次抽回自己手。

　　她低垂着头，声音很沉：“顾野，我不想看不起你。”

　　顾野眼眶瞬间就红了。

　　许诺没有再看他了。

　　她怕自己会舍不得那个曾经接吻和告白都会脸红的男孩。

　　可他又分明消失。

　　她把他钥匙轻轻放在玄关柜上，像她来时候一样，又悄无声息离开。

　　顾野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他手里还拿着送许诺的戒指，这会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聂子希还想上前说什么，顾野忽然把头埋进胳膊无声哭了起来。

　　……

　　许诺从他房子里出来后没有目的的沿一条路像北走。

　　她脑子这会很空，连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这个时候她会习惯想一下顾野，想他在干嘛，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

　　但现在她需要戒掉这个可怕的习惯。

　　很难。

　　她人生很多时间都和顾野绑定在一起，那些甜蜜或酸涩，统统都和他有关。

　　这大概是青梅竹马的恋情弊端。

　　她沿这条路一直走了很久，好像不知疲倦。

　　等她意识到自己迷路时，她视野之内除了路灯，已经没有一片熟悉的建筑物了。

　　她拿出手机想要叫个车，软件显示周围没有等候车辆。

　　她下意识点开置顶的聊天窗口，又忽然想起和顾野已经分手。

　　她沉默着取消他的置顶，现在她的置顶只剩下江甜一个。

　　她毫无顾虑的给她打电话。

　　江甜这会正在峡谷草丛里阴人，她很有游戏精神的拒接了她的电话。

　　许诺锲而不舍。

　　事实上，她打第二个的时候江甜就接了。

　　“干嘛干嘛？我打游戏呢！”

　　许诺有点不好意思：“你能来接下我吗？”

　　江甜直接问句三连：“什么意思？去哪接？你咋了？”

　　“我跟顾野分手了，现在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周围也没有车。”

　　虽然许诺尽量让自己语气镇定，但说到最后，她声音还是在颤抖。

　　她的大脑好像这会才终于接受她分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使难过弥漫身心。

　　江甜听完第一句就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什么？！你俩终于分手了？！”

　　终于？

　　许诺短暂迷惑了一下，她声音很轻的重复：“你能来接下我吗？”

　　“废话！”江甜对着空气翻白眼：“我不去你还能找谁？！你把位置发我！！爸爸这就去救你！！”

　　然后她挂断电话飞速去拍江颂门：“哥！！！十万火急！！救命啊！！！”

　　屋子里的人完全没动静。

　　江甜在外面急的直挠门：“哥！！你开开门啊！许诺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她话音刚落，屋门瞬间被打开。

　　江颂视线淡淡扫过她脸，他似乎在判断真假：“你刚说什么？”

　　江甜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许诺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她现在不知道在哪条乌七八黑的路上正等着我去救她！！”

　　“哥！我亲爱的大哥！看在我们兄妹二十二年的份上！你好人做好事好人有好报开车送我过去吧！！”

　　江颂扭头就回了卧室。

　　江甜忙跟着他进屋，她还以为他是要接着睡觉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哥！现在都这么晚了！还是大冬天！你行行好行不行？”

　　江颂拿车钥匙的手顿了顿，他借势说道：“这个月不准管我要零花钱？”

　　江甜见事情有转机忙举手发誓保证：“我下个月也不要！哥！我的亲哥！我亲爱的大哥！你送我去接许诺嘛好不好？”

　　江颂把拿起的车钥匙塞进口袋，在江甜呆愣眼神里，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不是要去接许诺？”

　　江甜忙回神跟上。

　　他们开了导航才发现许诺一个人走的是真不远，几乎到了和县区的交界处。

　　等他们找到许诺时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么冷的天，许诺就只穿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

　　江甜远远就见她坐在路边的路牙上发呆，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是真可怜。

　　她忙降下车窗喊她名字：“许诺！！”

　　许诺望过来，尽管江颂早早调成近光灯，她还是挡了挡眼睛。

　　江甜一个劲儿催江颂赶紧停车，还没彻底停稳，她就小跑着下去把许诺拉进车里。

　　两姐妹往后座一挤，许诺被热意一拂居然打了个寒颤，江甜直接把江颂外套披许诺身上：“怎么回事呀你到底？！”

　　许诺怯怯的跟江颂先打了声招呼：“江大哥。”

　　江颂很冷漠的应了。

　　江甜抓着她冰冰凉凉的手给她哈气：“你到底在外面被冻了多久啊！？”

　　许诺不好意思想抽回来，被江甜抓的又紧了不少。

　　她索性放弃挣扎。

　　她牙关还在打颤，想了一下才不确定说：“可能有三个多小时？”

　　江颂默不作声的把后座暖风温度调到最高。

　　江甜瞪着她：“你疯了？！”

　　“你想没想过这么晚你要出点啥事你爸妈怎么办？！”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解释自己这种失智行为。

　　江甜轻轻碰了碰她胳膊：“你跟顾野怎么回事啊？”

　　沉默几秒后许诺含糊不清地说：“就那样吧，不合适就不在一起了。”

　　“屁！”江甜没怎么给她留面子：“你俩光着屁股长大都多少年了？这会在这儿说不合适，闹呢？”

　　是呀。

　　光着屁股长大的，连不喜欢了要坦诚都做不到。

　　她咧着嘴笑了下，样子比哭还难看。

　　江甜就什么也不想问了。

　　她很有大姐大样子揽住她肩：“哎，其实也没啥不是？这年头谁还离不开谁呀！”

　　许诺笑笑没说话。

　　她这会已经暖和过来，脸上更是被热气熏的有点粉。

　　她把江甜给她披的外套拿了下来，这才发现是江颂的。

　　她小心翼翼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视线对视。

　　许诺可以说是惊慌失措。

　　江甜还想说什么，但一来她并不是很会安慰失恋的人，二来她本来就觉得许诺值得更好的。

　　这手简直分的太好了！

　　她没买鞭炮庆祝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手机很突兀响起来，来电人名称是许诺男友。

　　江甜把手机放她和许诺中间：“接吗？”

　　许诺抿了抿唇：“接吧。”

　　江甜看她一眼，像被蚊子叮了一样烦躁，她觉得她这分手决心也不是很大。

　　她直接点了公放。

　　“给我打电话干嘛？”

　　顾野揉着太阳穴，他声音有点哑：“诺诺在你那没？我联系不上她。”

　　江甜直接把手机往许诺手里一塞。

　　许诺拿着手机半天都没说话。

　　“喂？江甜？喂？”

　　安静好一会后，顾野小心翼翼试探：“诺诺？”

　　“是我。”许诺声音很低，顾野第一次听不出她情绪。

　　“我和江甜在一起，你不用担心。”顿了顿，她语气很轻的补充：“顾野，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电话那头一直没人说话，许诺只能听到他粗而重的呼吸声。

　　可能又是在压抑情绪。

　　但许诺这会一点也不想管了。

　　“回头我会和我爸妈说是我这边的责任，等过两天，我们一起商量下……”

　　“诺诺！”顾野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急的一声大喊。

　　许诺声音有点颤，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就不订婚了。”

　　她说完不等他反应就挂电话，到这时候她也不舍得亲口跟他说分手。

　　但人总要给自己留点自尊。

　　她把手机还给江甜，江甜直接把顾野加黑名单和删除好友操作。

　　许诺咧咧嘴角：“没必要。”

　　江甜毫不在乎：“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有的联系，现在你俩分手了，还指望我们当朋友？”

　　许诺更没办法说什么了。

　　她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夜景，原来到最后，她和顾野之间，什么也没留住。

　　江甜扑上来粘粘乎乎抱着她：“诺诺，明天会更好的对吧？”

　　许诺朝她笑笑。

　　她声音几不可闻，但江颂还是听到了。

　　“对呀。”

　　她这么回答。

　　——

　　车在地下停车场停下，江甜心情很好的挽着许诺胳膊蹦蹦哒哒往前走：“我们好久没一起睡过啦，你明天有没有事？没有的话我们去看电影啊！”

　　许诺摇摇头：“没有，我最近都没有事干。”

　　江甜奇怪看着她：啥意思？

　　许诺不得不解释：“之前不是一直忙着订婚的事？我三天两头请假领导不愿意，顾野就让我辞职专心在家忙这个了。”

　　江甜脸上出现那种便秘表情，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一直在忍。

　　江颂也跟着进了电梯，尽管有很大的空间，但许诺还是往江甜身上贴了贴。

　　江甜看着她简直恨铁不成钢：“那可是M.A.，你知道有多难进吗！”

　　许诺也多少有点惆怅：“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他说的也挺对。”

　　江甜叹了口长气，又慈爱地摸摸她头：“还好你终于和他分手了！”

　　这是许诺今晚第二次听到她说终于，难免露出点好奇。
　　“觉得为什么我好像还挺希望你分手？”

　　许诺很直接的点头。

　　江甜大大咧咧的样子：“因为我一直就觉得他配不上你啊。”

　　她记得很多顾野放她鸽子和让她帮忙擦屁股的事。

　　尽管许诺并不在乎。

　　她大概是从小到大习惯了照顾顾野，所以并不明白在恋爱关系里是不该出现这种情况的。

　　射灯光很柔和，许诺模样显得就更乖。

　　她眼睛很大，圆圆的形状，笑起来时候唇角还会有个小梨涡。

　　这样的女孩子凭什么要因为一个哪哪都不如她的男朋友而被人背地里叫老妈子和舔狗。

　　——

　　电梯在最顶层停下，因为是入户式，许诺最先看到的就是一面鞋柜。

　　江颂走过去开门，江甜拉着她进来。

　　室内面积很大，整体效果更偏北欧风。

　　客厅用了很简洁的黑白灰三种颜色，一面圆弧型的大落地窗很大程度上从视觉延伸了空间。

　　江颂直接进了书房把客厅留给两人。

　　许诺被江甜拉到沙发上坐下，屁股挨上沙发，不是一般的舒服。

　　资本家果然都奢侈。

　　江甜显然是个人来疯。

　　她先是打开他哥的高级音响放了首好日子，又拉着许诺非要一起跳舞，最后还跑去拿了两瓶江颂的红酒和许诺一起喝。

　　清醒的许诺尚有几分理智，醉酒许诺就毫无理智而言。

　　最初她开始无声落泪，直到江甜过去抱着她：“哭吧哭吧，哭完就当这事翻篇啦。”

　　许诺在她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为什么要和聂子希在一起呀？”

　　江甜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她点点她头：“也就你傻！才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猫腻！”

　　许诺顿时哭得更凶了。

　　江甜一杯接一杯的倒：“喝吧！喝完就什么都忘了！”

　　于是在一首又一首好日子里，许诺成功被她干翻。

　　“你这酒量不行呀许诺，”她打了个嗝，还用脚踢踢许诺：“快起来快起来。”

　　她自己也头晕眼花的，做完这动作后咣当一下就倒在了沙发上，她挣扎着发出最后一句：“喝！”

　　然后彻底不省人事。

　　似乎是明白自己妹妹有多吵闹，江颂家里隔音效果做的非常好。

　　于是他从书房里出来时，就见许诺和江甜一左一右的倒在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他专门用来收藏的红酒，一瓶更是已经见底。

　　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好日子。

　　江颂太阳穴猛跳了两下，有种想把江甜扔了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