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救世主》世无可避

37、女人们的故事

　　希西是最后一个登上快艇的。
　　汽笛声又一次响起，伴随雪白翻卷的海浪泡沫，速度飞快地驶向深海未知的方向。
　　她忽然有种难言的疲倦，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就在刚刚，玛琪已经把缇娜菲的一切身世向她讲清楚了。这个女孩的母亲确实是白种人，似乎还曾经是位中产家族吟诗读书的女学生。她虽然作为获利的白人一方，也曾反对过种族隔离制度，甚至还参与过几次同学间组织的游行。
　　然而，当一切对立情绪随着新任政府上台而愈演愈烈的时候，她同学之中的一部分决定在特务警察抓捕之前，也开始向深林之中更原始的聚落逃跑。
　　也许是被蒙骗，也许是被掳走，她被迫加入了逃难的行列，一直被带到这个村落。之后的生活，就再不是一个曾经拥有身份的白人女性所能掌控的。她作为最珍奇的宝物被献给了部族了里地位最高的人，她成为了大祀官一家共同享用的珍馐。及至这种分享甚至引起了一些争端，她才被赏赐给小儿子作为妻子之一。

　　这位在缇娜菲口中名为希罗底的女性，掐死了自己生育的前三个孩子，只留下的最小的女儿缇娜菲。没人知道在她还活着的时候，究竟教育了自己的女孩什么样的知识，为她构织了怎样的渴望，让缇娜菲如此隐忍而又充满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活着。

　　“事实上，我甚至不知道缇娜菲所说，她祖父对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基于男人恶劣的本性，还是她母亲对她的授意。”
　　玛琪用一种怜悯而沉重的口气说，她抚摸着昏睡在床上的缇娜菲的侧脸。希西看到那些鳞片在她手指下一寸寸的褪去消逝。
　　“因为在一场又一场的争执和争锋之后，缇娜菲的父亲，甚至几个伯伯都去世了。不久她的母亲也心满意足地自杀，只留下那时候还只有十四岁的她——希罗底大约是她给自己取的假名，倒也很衬。”

　　希西没法控制地想起了莎乐美的代号。

　　显然玛琪的教育背景让她也知道这个桥段，她轻声地笑了一下：“她是一个过分成功的莎乐美。向我求助的女孩们想往的更多的是公平和解脱，她却一心想要报仇，她恨这个部族的所有人，她说她母亲曾经试图逃脱，但所有人都是困住她的帮凶。她自己也曾挣扎着求助，可是所有女人都叫她学习和她们一样忍耐。”

　　“我不信你这里面没有你的参与。”希西冷冷地说，“你甚至帮她把那些绝望跳海的姑娘变成、变成……”

　　“我当然有，”玛琪笑了，“告诉我，希西，你觉得复仇不对吗？你就从来没有起过相似的念头吗？”

　　“我不想争论这些。”希西回答。

　　“好吧。”玛琪已经做完了她手上的事情，她把缇娜菲的被子拉好，直起身，希西眼尖地注意到她的左手没有拇指——那是来自上一次她和莎乐美的对峙。
　　“那就来说说我的事，你不好奇我怎么和那个‘莎乐美’站在一起的吗？”

　　“你会说？”

　　“我为什么不能说，也许说出来，你也会站在我这边。”玛琪的动作和神态非常放松，“你们所寻找的牵扯到历史偏差的人，不正是我？那么你们就一定要保证我做规定之中的事，否则趋向未来的历史就会改变——是你们要捧着我才对。”

　　“所以你笃定我一定会顺从？”希西冷笑了起来，“如果你对整个历史的威胁太大，权衡利弊我也不是不会杀了你。”

　　“不不不，”玛琪摇了摇手指，气定神闲地说，“莎乐美告诉我，谁都可能做这件事，唯独你不会——先告诉你我身上的内容吧？”
　　她以一种又闲适又淡然，似乎完全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口气说。
　　“我是八年前前往银立方采访的秘密记者之一，那时候我以为政府是我背后的支持。我希冀能够通过自己的真实报道让世界的民众看清发生在拉美的血腥与残酷，还有基于资本殖民时期吸血性开发造成的困苦后果……等等等等。你知道，我那时候还很年轻。”

　　“……”希西完全没有想到她的话题一瞬间拉得这么远，犹豫了一下，她说，“至少你那时候做的没有错。”

　　“在很多人眼里我做的是错的。”玛琪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继续她的回忆，“我以为我被选中是基于我以前的工作经验和许多的优秀报道，事实上，这些都是政府高层的眼中钉——国家的诸多税收来源其实正来自于我披露的那些暗不见光的产业。我以为会我被安全地通过线人送去暗访，实际上我却是直接被扔到了一个毒枭的手上，成为了他们的……”
　　说到这里玛琪打了一个手势，“那是我们的方言，世界语里没有对应的翻译，你懂日语吗？”

　　“知道一点。”希西怔怔地回答。

　　“那就好，大约是日语里‘にくべんき’这个词，”玛琪像是一个搞定了关键节点的翻译家一样，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那时我才搞清楚，选我去报道的在野党和那群毒枭暗中的纠缠。你知道，一个失去了政府支持的女记者是搞不出多大风浪的，但是作为女人杀了又太过于可惜——
　　“这样大概度过了三年，我被人强/奸、给人做饭，甚至和其他工人一起分装可/卡/因。我险些染上那群人之中的种种疾病和恶习。我提着一口气只想逃出来把一切公之于众，可等我真逃出来时，那个党派已经当选成为执政党。我的稿子一切没有任何一家报纸愿意报道，我甚至险些有了牢狱之灾。
　　“那会儿我只能住在他们指定的房子里，每周只有三个小时可以出门购物，我以前的媒体朋友想要看我，都只能隔着篱笆来陪我喝茶……他们甚至还通过邮件给我发我以前被凌/辱的视频。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摧毁我的名誉和意志。”

　　“……”希西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她觉得有种窒息，也许她已经又好长时间是屏着气听玛琪说话。
　　“也许你经历的这些，确实有理由进行复仇，但是……”

　　“你觉得我是想要复仇吗？”玛琪笑得非常狡猾，“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

　　“是的。当政府对我的管制放松了之后，我组建了一个剪纸俱乐部。当然，并不是真的做手工的那种，我试图用我残余的影响力，去帮助和我一样又被性/侵经历的女孩子，我会支持她们，为她们争取公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

　　希西想，她明白所谓活下来的意思了，但是这一切的经历呈现给她的是一个过分伟大的女性，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女性联盟和把人变成奇美拉以及逐渐事态升级的复仇相结合起来。
　　她需要一个主持公道的人，她们都需要一个主持公道的人。
　　希西这么想，也这么说出来了。
　　“可是……”她觉得自己每个字吐露都极其艰难，“我不希望你的、你们的公道是通过奇美拉对一般人的伤害造成的……”

　　“这当然，不可能，”玛琪遗憾又残忍地说，“我从一开始逃出来的时候，就得到过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的帮助。很有意思，它们最开始是冲我来的，但是我说我要复仇之后，它们就愿意听从我的指令了。如今我们已经是一体了。”

　　“所以你才可以驱使奇美拉？你也是这样拥有把人类变成奇美拉的能力？那么你都号召它们袭击过多少次——”希西立刻收敛了全部情绪。她不知道自己仓促地转移话题究竟是为什么。

　　玛琪眨了眨眼睛。
　　“……你这么多问题我究竟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啊？”玛琪有点困惑地说着，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太晚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希西被她的态度突变惊得不知如何应对。可是她发现自己潜意识中竟然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玛琪似乎是相当为难地抱着手臂，“我经历中最为人所怜惜的部分已经说完了，但是你竟然还是不为所动……真难以想象，莎乐美都没有你心肠那么坚硬的。”
　　“不过我已经看到的……”她幽幽地用一种歆羡地口气说，“你身上看不到女性历史绵延特有的那种阴暗的绝望，这也许是基于你更加让人羡慕的经历，或者性格。”

　　希西有点茫然。
　　“你们都……？”

　　玛琪意味深长地笑笑：“莎乐美，卡金，甚至那个总是搞小动作的叫穿心莲的小姑娘。”
　　“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也包括岛上那些女性吧。
　　希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冷，或者不得不自诉麻木不仁的秉性。
　　“我承认你的所作所为有伟大之处，经历也非常值得人同情，”希西郑重而艰深地说，“但是这并不能掩饰你行为不人道的那一面。”

　　“……”玛琪睁大了眼睛，有一个瞬间她的神态并不符合她的年龄，反而看上去像一个充满好奇心而又容易惊讶的天真少女。
　　“你真棒——你的同伴一定都非常喜欢打趣你，一定。”她笃信地说。

　　希西维持着之前的表情，专注而平和地望着她。她想自己有时候也能够识别他人言辞的真伪。笑着诉说的一些经历，往往是因为流着泪讲述也无法表达。

　　“好吧。”玛琪在这样的目光下也无法维持之前的语气，她第一次流露了不耐，“后面的事情，去询问你的同伴吧，我和缇娜菲不一样，我很乐于争取针对我的同情心，很遗憾没有争取到你的。余下的内容如果我讲出来就像是要挟，我可不想在你这里继续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