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幕后黑手[无限]》四海孤舟

41、画中倒影（九）

　　在剑锋洞穿心脏的瞬间，孟司游感到尖锐的刺痛，紧接着是如潮水般的困倦和麻木感，一阵一阵地向他席卷而来。

　　“哥哥，我好痛！！好痛好痛……”他忽然听到了女孩的哭喊声。

　　起初声音隐隐约约，他险些以为是幻觉；但后来那哭喊声愈发真切，恍若就在他耳畔……

　　不，那就是他现在寄居的这具身体发出的。

　　抑制住瞳孔痛苦的颤动，孟司游的目光顺着那柄浸透鲜血的剑向上移动，扫过那只镇定握住剑柄的手，停留在青年的脸上。

　　两双相似的紫眸对视，青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但这些情绪最终被一片阴鸷淹没。

　　他躬身蹲下，伸出不经意间沾上鲜血的手，覆上妹妹那双逐渐失去生机光泽的眼眸，声音轻柔道：“厄尔，乖孩子，睡吧。不用害怕，哥哥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哥哥给你唱你最喜欢的摇篮曲，好不好？在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每次只要听我唱这首歌，就不哭闹了……”接着，他哼唱起了一首在帝国家喻户晓的童谣，神情似哭似笑，异常扭曲。

　　“哥哥，我……做错什么了吗？”女孩气若游丝，眼睛却固执地睁着，好像能透过覆在眼前的手掌，看到眼前人的内心。

　　伊西多陷入沉默，如同雕塑一般，凝滞在月光下。

　　“你没有错，”他声音沙哑，“错的是我……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孟司游最终抵不过缺氧的窒息感，最终失去了意识，身体如坠入冰窟一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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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哥，你还好吗？……你快醒醒！”

　　眼前一片漆黑，幸好意识正逐渐复苏。

　　孟司游先是感觉到两只小手在他两颊胡乱地拍打着，然后身体终于不再冰冷，渐渐有了阳光照射的暖意，身下青草有些扎人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向脊背、乃至全身。

　　听出是燕归担忧关切的声音，孟司游不禁生出一种“这孩子没白照顾”的欣慰之感，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暂时还使不出什么力气，四肢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

　　忽然，他感到有一块毛巾盖在了他的脸上。

　　旁边传来燕归的叹气声：“大哥哥……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牢牢记住你的，然后努力活下去。”

　　孟司游：“……”就当他的欣慰喂了狗吧。

　　对孟司游此刻的心情一无所知，燕归越说越动情：“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

　　“你永远活在——嗷！”燕归说到一半，被突然翻身而起的孟司游狠狠敲了一下头，发出一声惨叫。

　　他立刻眼泪汪汪地抱住头：“原来你没事啊——诶，别打、别打了，我错了！”

　　一番打闹之后，孟司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起身环视四周。

　　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进副本的地方——一片盛开着紫色鸢尾花的花园。

　　孟司游转头问燕归：“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房间里昏睡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收住眼泪，燕归眨了眨眼睛：“我好像附身在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有一个男人在追我，手里拿着一把细细长长的剑。”说着，他挥舞着手比划着，试图说清那把剑的模样。

　　“那是西洋剑。”孟司游解释道。

　　“哦，西洋剑，”燕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在走廊上逃，但到处都是火和烟雾，那具身体撑不住了，然后我就被那个追上来的男人一剑捅死了。”

　　孟司游狐疑地挑眉：“……你是不是省略了很多细节？”

　　燕归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说了很多话，但我觉得不太重要，没记住。”

　　他的态度平淡而理所当然，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那个男人弑亲的举动有什么不对，让孟司游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燕归总是这样，在他把他当作普通孩子看待时，时不时又会表现出一些违和之处，提醒着孟司游——这可是一个能够从诸神游乐场中生存下来的强大的异能者。

　　不过，一旦联系到罗笙乐告诉他的燕归的过去，他就无法责怪、疏远这个孩子。

　　“……你觉得不重要？”犹豫片刻，孟司游最终还是决定探究一下燕归的心理问题，“一个人，居然能够为了一个理由而铲除掉一切阻碍，包括从小陪伴长大的至亲……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理由不重要？”

　　“可人不都是这么做的吗？”燕归眼中浮现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汲取着母亲的生机诞生，然后再吸收着父母、亲人的血肉长大，获得越来越多的力量……”

　　“我是这样，我想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吧。为了更高的高度，结束亲人的生命……从手上流淌的鲜血里，他应该也能汲取到他想要的力量吧？”

　　一时间，孟司游竟无言以对。

　　虽然能想象到燕归的过去一定对他产生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但他真的没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居然会有这么扭曲的亲缘观。

　　和正常人的世界观简直毫无干系。

　　孟司游正思考着以后该怎么掰正燕归的三观，忽然被一声枪响夺走了注意。

　　“砰——”树上栖息的白鸽被惊起，向远方四散飞去。

　　拉着燕归，孟司游立刻提起了十二分警惕，小心翼翼地朝枪声处走去。

　　不远处，那个之前被一刀穿心的男生也回到了这里，此刻他正举着枪，眼睛被仇恨的情绪占满，面容狰狞。枪下的男人痛苦地捂住胳膊，鲜血从伤口里潺潺流出。

　　一根绿色的嫩芽从伤口里探出头，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它们以血肉为养料疯狂生长着，很快就铺满了整条手臂，像蛇一样缠绕在身上，开出了血红的蔷薇。

　　“啊啊啊——”眼中充满了惊慌，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哈哈哈哈！疼吗？”面容白净的男生满目疯狂，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上一回你的那一刀也让我好痛啊……反正我们都被困在这个见鬼的副本里，一起去死吧！下地狱！”

　　说着，他向男人连开数枪，却偏偏避开了致命位置。

　　以男人的嚎叫声为背景，他的身体不久就爬满了藤蔓，蔷薇随着他挣扎的动作盛开、摇曳着，尽情地展示着美丽的身姿。他挣扎了片刻，接着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其他玩家都盯着拿着枪的男生，敌意蔓延开来。

　　“大家、大家冷静一下！”有人试图稳定局面，“如果不通关，这个副本就会不断重来，我们在这里敌对只是相互消耗罢了，不如一起找到通关的方法……”

　　玩家们开始窃窃私语。

　　“通关？你说的容易，这可是B级副本，据说上一批来这个副本的玩家，没有一个活着出去……”

　　“啧，倒霉死了，怎么偏偏是轮到我……”

　　“而且你怎么知道是不通关才重来？你们记不记得那个NPC说的，‘只需要三位模特’……会不会是因为人数太多，游戏才没能进行下去？”

　　由于缺乏信任感，玩家们很快吵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和考量，谁也不服谁。

　　孟司游无意沾惹是非，拉着燕归远离了这里。

　　“B级副本，不可能是无解的，既然有这么大的庄园供玩家探索，一定存在线索，”孟司游一边走一边思索，“我注意到，在上一个轮回里，有一个要素反复出现……”

　　“在画廊里有、在玩家轮回前的‘剧情cg’里有……”

　　“在画室里也有，”燕归插话，“只是那时你好像没看见。”

　　第一次进入画室的时候，孟司游惊叹于其豪华程度，而燕归却看到了熊熊烈火的幻影，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孟司游与燕归对视一眼，达成共识：“——火。”

　　在画廊里，他们曾看见全家福里公爵一家被火吞没；在轮回前，他们也闻到了呛人的烟味，最终由于窒息感和失血力竭而被提剑的男人追上。

　　“如果能在午夜前阻止大火升起，是不是能改变之后发生的一切？”

　　那场大火来势汹汹，蔓延速度极快，竟能在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吞没了整个庄园……而经过孟司游的观察，春季气候温暖湿润，按理来说意外失火的可能性很小。

　　最主要的是，在他们上一个轮回死前的时候，逃亡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个仆人，也没有听见丝毫救火、呼喊的动静——要知道，庄园附近有不少农庄，农庄里住着世代为公爵服务的农奴、马夫等人——这绝对不合常理。

　　孟司游几乎可以下定论，那场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谋而为之。

　　“先从可燃物找起……”孟司游说道，“还要打听打听最近这边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说不定和纵火的人有关。”

　　时间并不充裕，两人确定好方向后就立刻行动起来。

　　然而，调查的第一步就受到了阻碍。

　　此刻太阳还没有落山，庄园里来往的仆人们都还算正常，好歹没有像午夜时那样来回切换形态和物种，但他们会阻止客人们一切不合理且不礼貌的行为。

　　比如私自调查庄园上上下下的状况。

　　“不敢置信！尊敬的公爵大人居然邀请了这么些鬼鬼祟祟的人做客……”
　　厨房里的厨娘神情不善，看孟司游两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两只溜进来偷吃的小老鼠。

　　“抱歉，这边没有公爵大人的许可，客人不能进入……如果感到无聊，您可以去花园散散心。”
　　书房外的女仆躬身回答，态度礼貌而疏离。

　　“公爵大人不允许我们私底下收客人们的钱财，至于你的问题……”马厩里的年轻马夫耸耸肩，“可疑的人？在我看来，你们就是这几天最可疑的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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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了一圈下来，钟表的时针一刻不歇地走着，而孟司游和燕归却一无所获，双双疲惫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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