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潮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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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逢初一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地翻阅着有关神话的百度词条。
尽管神话里大部分都是没有依据的臆想，但自从易逢初了解到诸神的存在后，就隐隐有了一种猜想——各大神话的发源地在那个交通落后的时代根本不可能产生联系，那么其中一些不约而同记载下来的相似到不可思议的传说，或许可能真的是古人们曾透过帷幕的一角，看到的部分“真实”。
易逢初对于神话中的故事虽然总是半信半疑的，但有时候也会拿它们做参考资料，就当拓展一下思路。
‘根据手机之前的说法，厄运女神本神也算得上很倒霉，被变相软禁在副本几百年还不止，那祂和主办游乐场的那些存在不合可以理解。’
‘虽然由于因果领域的真神已经诞生，祂恢复了自由，但祂对那位神明的态度依旧耐人寻味，一方面对方无意中帮了祂大忙，另一方面这两位应该也算是竞争对手关系，因为手下的领域可以看作一种规则的两种表现形式。’
‘已知手机和祂在某些事上有不为人知的默契，疑似合作关系，但两者联系并不密切，正如手机自己所承认的只是‘利益一致’，再联系到之前新诞生的那位真神……’
‘嘶，手机的位格比我原来预料的还可怕……’
不过在他看来，所谓的“神”也只是处于更高维度的生物罢了。
易逢初看上去懒懒散散地坐着，心思却千回百转了几来回，就像蜘蛛耐心地用一根根丝线把网结好。
理完思绪，他打了个哈欠，望向窗外微亮的天空，感慨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又熬了一晚上……”
【要不是由我，你能硬生生让自己猝死在家里。】手机的语气似乎有几分不满，屏幕上泛起道道涟漪般的波纹，一瓶液体被吐了出来，直直冲着易逢初正脸飞去，幸好被易逢初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易逢初摇了摇瓶子，透过玻璃质地的瓶身看到了棕色液体中翻腾的气泡，不禁困惑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C级道具“快乐肥宅水”：一瓶可以消除疲劳、给人带来快乐的神奇饮料，缄默歌者为它代言，梦魇主宰喝了都连声叫好！】
“……”沉默半晌，易逢初不确定地说，“这就是改版的可乐？”
他其实有点好奇是谁写的这个介绍，真是位人才，胆子也挺大，连真神都编进去了，就是希望现在人没事。
干了这瓶神似可乐的饮料，易逢初顿时神清气爽，连眼睛都不酸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挺两个晚上。
就在易逢初觉得自己又行了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易逢初接通电话：“你好，请问对面是哪位？”
“是我，鞠明月。”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隐隐有水激荡流动和什么东西破裂的声响，但很快就在熟悉的女声响起后恢复了寂静，“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妈对你这几周来频频翘课很不满意，现在已经出发去你公寓楼下堵你了，你多保重啊。”
哦，是你啊。
易逢初立刻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码的了。
“你那边……是什么声音？”易逢初直觉有些不太对劲，问道。
“嗯？没什么啊，就是家里溜进了几只蟑螂。最近多事之秋，你也自己小心点。”鞠明月瞥了一眼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全身布满鱼鳞的怪物，因为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鱼腥味皱了皱眉，若有所指地嘱咐了一句。
长满鱼鳞的怪物背上长着形似鱼鳃的硬片，微微翕动间露出硬片下半透明的粘液，鞠明月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地偏过头。
鞠明月：……重金悬赏一双没有看过这种生物的眼睛，谢谢。
这里是夹在两排宿舍楼之间的小花园，在清晨本应该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但现在他们都由于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不约而同地绕道而行。就算有人远远地向这里望一眼，也只能看到一片空地，而这个角落和往常一样平静。
祂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你尽量不要——”
鞠明月蓦地顿住了，面前海腥味愈发浓重的池塘开始剧烈地颤动，激起了一重又一重涟漪，这些涟漪于瞬息间扩大、演变为漩涡，像是一条条通往漆黑湖底的隧道。
原本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小池塘如同连接了汪洋大海，清澈的池水变得浑浊，散发出几不可闻的海腥味。而视线穿透至深海之下，鞠明月看到了一根从海底向上生长的扭曲的“肉柱”。
柱子上密布着巨大的鱼鳞，其中不规则地排列着鱼鳃一般翕动的器官，鱼鳞之间挤着数不清的人脸，神情或是惊慌恐惧或是无助绝望，似人又非人的肢体无力地飘在水中，随着那柱子的生长而颤抖。
靠近柱子顶端的位置，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的上半身，她脸上带着如同陷入美梦般朦胧幸福的微笑，海藻般的乌黑长卷发飘在深色，皮肤白皙细腻，曲线优美的腰肢却连接着狰狞的柱身。
似是感受到了注视，女人漂亮却没有神采的眼眸缓缓上移，在海底与鞠明月隔着上万米对视，嘴角勾起一个诡谲的弧度，像是迷人却凶狠的海妖。
那是潮汐之母，“海洋”所代表的一切概念的化身，千千万万溺于深海的生灵都将回归祂的怀抱，成为祂的一部分。
像祂这样生而为神的神灵一般没有类人形的化身，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和表达情感的方式，所以鞠明月知道，那个在当下的境遇看很像是挑衅的微笑大概率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
这并不影响鞠明月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如果只是潮汐之母，鞠明月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赢，但也绝不会输。
缥缈的雾气在祂脚下腾起，一串看似无序的电码、一张染血的小丑面具在迷雾中一闪而过，凶残的开膛手在雾中怪笑，苍白的死者嘴角带着微笑形状的血痕，八音盒上残破的人偶不住旋转，火光中传来孩童的哼唱的童谣……
——这是来自无数世界、无数文明的谜团、辛秘，构成了祂的神国。
潮汐之母出乎意料地没怎么反抗，在被拉入对方地盘的前一刻吐出了两颗包裹着黑气的种子，其中一颗种子在鞠明月发现不对劲之前就主动融入了迷雾之中。
鞠明月脸色一变，趁着信号没有完全消失前急匆匆地对易逢初说道：“不要靠近一切水源！快点让手机带你去沙漠、孤岛……随便哪里都好！去没有人的地方！不要在这里……”
祂没有注意到，另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像冰雪一般无声无息地消融在祂的声音里。
话没说完，祂手中的手机都与外界断开了联系，属于祂的神国不仅脱离了祂的掌控，而且在潮汐之母的示意下锁住了祂。
鞠明月瞬间感受到无数目光在迷雾后窥视着祂——在来自“流言家”的“流言之种”的影响下，祂的国度和眷属将祂看作了敌人。
流言本就是歪曲事实、颠倒是非的产物，不是么？
……
“对了，你尽量不要——”声音戛然而止。
易逢初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后半句，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要什么？”
“……没什么。”手机那头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语气随意地回答，“刚刚一走神，就忘了想说什么了，应该不是什么急事，我们下次再说吧。”
“哦……那回头再聊。”
易逢初一脸茫然地挂了电话，也没有功夫细想，满心都思索着该怎么应付鞠教授。
易逢初心烦意乱地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打算洗把脸冷静一下。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然后猛地向后退几步，水龙头中流出的水带着一股海腥味，有生命般地扒在他脸上，窒息感随着逆流的水涌上来。
易逢初忍着眼球被刺激的痛苦睁开眼，在对面的镜子上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虚影——她脸上定格着迷蒙的微笑，黑发如同海藻般浸在深蓝的海水中。她微微晃动一下身子，露出了身后狰狞的柱身、无数伸出手做求救状的溺死者。
只这么一眼，易逢初就感到头中传来尖锐的胀痛感，好像有什么要破开头颅而出，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起来，耳边传来嘈杂的鸣声——像是水手濒死前的求救声、像是女人在海水中沉浮时惊惶绝望的尖叫……
身处海底几万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易逢初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遍布他全身的巨大压力轻而易举地折断了他的四肢，骨骼如同受惊般颤栗，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迷迷糊糊的，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看到身边亮起了一道刺目的白光，那道光越来越近、径直与他融为一体。
透过镜子，他看到自己脸上长出的青黑色鱼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银白色鳞片，沉重的海压消失了，但痛苦却没有结束——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容量十分有限的容器，却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被塞进来，这具躯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溃。
手机冰冷的机械音难得带上了鲜明的情感，声音落在他耳朵里却忽远忽近的，听不清楚。
“……已经入侵……首先是自然……”
“人类……不能继续……”
视野猛然拔高，痛楚如潮水般退去，易逢初浑浑噩噩的意识再次清醒起来，感到有什么东西软乎乎地瘫倒下来，他下意识地接住。
……啊，是我自己的身体啊。易逢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幸好没摔到！他后怕地叹了口气。
等等，为什么我要俯视才能看到自己？我的身体怎么显得这么小？
这个视角……那我又是用什么接住自己的？？？
易逢初抬头望了望，没有看到熟悉的天花板，而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再低头看了看缠住自己身体的银白色蛇尾，停止了思考。
他缓缓抬头，和不远处一队全副武装的官方异能者对上目光。
领队孟司游在凝视那双鎏金蛇瞳后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出现熟悉的层层叠叠的重影，立刻猜到了祂的身份——曾经与他对话过的叙事者！
他神情凝重地避开蛇类冰冷的目光，低声提醒正巧来异管局登记身份赶上凑热闹的罗笙乐道：“还不快移开目光！神不可直视，不可听闻，不可理解！”
隔着百米还是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易逢初：“……”
他下意识缩了缩尾巴，有种把自己一副惨状、昏迷不醒的身体藏起来的冲动。
……
千里之外，在一处偏僻的山村后山，矗立着一座无匾的冷清寺庙。
寺庙陈设破旧简陋，案上只摆着一只样式古朴的香炉，三根香烛静静地燃烧，案前是一张空白的画卷。
连村里资历最深的老人也说不出这里供奉的究竟是哪位神明，只知道是保佑村子风调雨顺的“风神娘娘”。尽管不清楚这寺庙的来历，但无一人敢推倒这座庙。
因为这庙颇有些神异——这案前的香烛已经烧了不知道几百个年头了，从未短过哪怕一截。
但今天，仿佛被时光遗忘的香烛开始肉眼可见地变短，香火气在案前氤氲不散。空白的画卷无风自动，一幅人物画显现出来，画上的神女眼眸明如秋水，手执着一折纸扇，隔着画仿佛能看见有无形的风在祂扇下臣服。
一根因果的线从画上延伸而出，一直穿过层层维度，联系着一位长相与画像上的神女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
祂阖眼静坐于高台上，高台下是一圈又一圈的香火，每一炷香都代表了一个供奉祂的世界。
祂睁开眼，注视着那根刚刚亮起的香烛，以纸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掌心，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真快啊……掌握自然的家伙在那个世界受到的限制已经少之又少了……”
“司命，你能走到哪一步呢？”祂以念叨着后辈的语气叹息道。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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