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演绎[无限]》宥书

24、梦魇之森

　　“黎晏。”

　　“黎晏。”

　　很远的呼唤声传来，黎晏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瞬间惊醒。

　　他站在了空旷的原野上，耳边呼啸着烈风，而前方的森林里，所有的树都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杈，在月光和狂风下乱舞着，像是长了大口的怪物，在烈风中桀桀的大笑着，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就朝黎晏缓慢移动过来。

　　舒川鄂就站在黎晏前面的不远处，背对着他，黎晏想叫他，可是突然有一秒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开口，那些画面现在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黎晏第一次胆怯了。

　　舒川鄂没有回头，那些树已经一步步逼近他了，黎晏慢慢的攥紧拳头，亚特兰斯消失了，现在的他，就只是他了，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

　　在黎晏还在脑子停滞的时候，舒川鄂点了把火，扔向了那片森林，瞬间火光冲天，火焰不是明黄色的，在一片黑色的火焰中，哀嚎和惨叫不绝于耳，黎晏麻木的听着，没有丝毫触动。

　　舒川鄂终于转过来了，黎晏身体一抖，好在舒川鄂还是那个舒川鄂，不是那张让他恐惧的血肉模糊的脸。

　　“你还好吧？”舒川鄂走近，黎晏才发现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很细，却还在往外渗血，整件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脸上也挂了彩。

　　“这是，怎么回事？”黎晏的声音沙哑的可怕，就这么一句话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脸色惨白的跟这冷酷的月光一般，毫无血色的嘴唇，双眼无神，除了偶尔会动一下，跟一具尸体差不了多少。

　　“我们被骗了，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舒川鄂轻飘飘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平淡的好像刚刚带着黎晏死里逃生的人并不是他。

　　阿萨埃斯骗了他们，作为唯一一个能在伽迪鲁斯手下保留记忆存活这么久的人，他甚至一次次的看到了属于“黎晏”“舒川鄂”的命运。他的确是舒川鄂的朋友，但是他们对朋友的定义不一样，舒川鄂只是他一次次的牺牲品。

　　赫拉克勒斯魔鬼森林，能看到你心里最恐惧的东西，并且循环播放，被困死在里面，你会被你的恐惧一点点吃掉。这片森林，如果不能在黑夜来临之前走出去，或者说，根本走不出去，因为它就是黑夜。

　　阿萨埃斯让他做的所谓的标记，只是让梦魇更快开始而已，可是他猜错了舒川鄂恐惧的来源，舒川鄂还得谢谢他了，不然黎晏和他都得死在这里。

　　没人开口询问对方的弱点，两人心照不宣的在惨白的月光下坐下，一望无际的原野，呼啸的狂风，黑色火焰下的哀嚎，黎晏心里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平静，那些吵嚷的声音没有了，他又是自己了。

　　黎晏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舒川鄂挑眉，难得黎晏居然会有这么温情的时刻。

　　“有这么一个人，他脾气其实并不好，也不太喜欢跟陌生人相处，但是还是迫不得已的与另一个自己并不熟的人开始了一段旅程。”

　　他眼神平静无波，好像解脱了一般，用手揪着地上的干草，继续往下说。

　　“可是他不知道，这趟旅程会成为他一生的噩梦。本来就很现实的他，在危险来临之时，丢下了他的同伴，自己狼狈的逃走了，而他的同伴才是有机会逃走的那个，回头是为了救他。”

　　“他本来没有多愧疚的，反正即使他留了下来，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他想活着，从六岁的时候就想。”

　　“可是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是一个死局，他出不去的，而且，他在里面看见了那个，被他抛下的同伴，皮被剥了，浑身是血，可是他还是认出来了。”

　　黎晏久久没有说话，舒川鄂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黎晏突然自嘲的笑了，“后来，他变成了一个跟同伴一样的无皮人。这样的结局，你觉得怎么样。”

　　舒川鄂不解的抓抓头，“我觉得没有怎么样啊，可能他的同伴没有想太多啊，这种事情，可能谁都会想活下去的，他没错，他的同伴想救他也没错，最后这个结局，其实也很惨烈了吧。”

　　黎晏没有接这个话题，看着远处依然没有停止的火焰，默默的说了一句“谢谢。”

　　舒川鄂一愣，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但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不是“他们”，没资格，也没必要。

　　“现在要怎么办？”舒川鄂其实还是觉得黎晏拿主意比较好，虽然可能他心里比较有底。

　　他没跟黎晏说他在梦魇里看到的是什么，因为那是一段并不属于他的记忆，他恐惧的，是死亡，是未知，至于为什么会看到这个，那还得问阿萨埃斯了。

　　“现在？”黎晏茫然的看着周围，这原野无边无际，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哪里是赫拉克勒斯之柱，阿萨埃斯说的小镇又是在哪？就连亚特兰斯都莫名其妙从他身体里消失了，他现在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

　　舒川鄂感觉黎晏突然变了，变得脆弱，无助，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有些自大，有些讨厌的黎晏了，舒川鄂觉得他跟黎晏的差距一下子拉近了好多。

　　“在这原野上，不定时会出现蜃，这种东西一般会出现在海上或者沙漠，但是这里也有，而且情况大为不同。”

　　“阿萨埃斯没有骗我们，这里的确是会有一个小镇，但是它是在移动的。在太阳初升之时它随着太阳出现，然后在太阳全部升起就会彻底消失，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定，很难追踪。”

　　他话音未落，黎晏突然站了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他，这时，那些黑色的火焰已经开始慢慢的熄灭下去，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太阳要升起了。

　　舒川鄂的脸上慢慢爬上一些黑色的印记，很快满脸都是了，跟那些黑色的火焰一模一样，天边出现了一道阴影，神秘的小镇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