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斗黑狼》夜风浅浅

1、chapter 1

　　虞梓欣每一天都无比期待黄昏。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她结束一天家政工作的时间点，还因为，她能依靠在洋楼二层的阳台杆上，看远处群山缝隙里夕阳一点点落下去的风景。

　　这是居住在这座昂贵花园里的人习以为常的景色，她却如获珍宝，看一眼仿佛得到了救赎。

　　张太太开着卡宴回来了。隔着不远，透过车窗，她便看见了阳台上那个姑娘。

　　虞梓欣是她一个月前从家政公司聘请回来的，这完全出于她突然的善心。

　　这个姑娘生得白净清秀，气质不像那些十几岁就在社会摸爬滚打的女孩，而是自带一种馥郁，就像她家栽种在花园中的兰花。

　　虞梓欣有一双细腻洁白的手，这也不是一个长年累月操劳的人该有的手。

　　那时，她自嘲地对张太太说“家里挺穷的，急需用钱”，那双明眸真诚，楚楚可怜。

　　落魄的娇养女？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每一天，都有人从什么都有变为一无所有。
　　就连她家也是，行走在刀尖之上。

　　她就这么突然动了善心，决定录用虞梓欣。

　　与此同时，虞梓欣也看到那俩卡宴了。

　　有点像她家以前开的那辆，不过这辆车颜色更亮一些。

　　她收起刚才嘴边的笑，整理衣服下楼。

　　瞄见张太太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她换了另一种笑迎上去，接过张太太手中的东西。

　　都是些昂贵新鲜的食材。

　　今天的量显然比往常重。虞梓欣猜测，也许是张先生要回来了。

　　真正面对虞梓欣的时候，没人看得出张太太对她隐藏的同情。

　　张太太和吩咐其他家政没什么两样的，眼神不在对方身上，语气平淡带着亲和，又不失作为雇主的高高在上:“你按照平时的方法把东西都放好，剩下的就交给王妈。”

　　虞梓欣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她看见张太太如老鹰一样，用犀利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屋子。

　　张太太觉得她收拾得还算妥帖，便不再挑剔什么。

　　虞梓欣舒了口气，放好东西后，顺利地离开。

　　没过多久，这家的男主人打开了家门，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有健身的习惯，保持着良好的身形。

　　他是从欧洲回来的，买了几样奢侈品牌的衣包给张太太，一盒巧克力给王妈。

　　张太太喜不自胜，温柔地替他的丈夫解领带。

　　喜悦冲走了她一贯的敏锐，她未察觉到张先生眼角的凝重。

　　“我刚才在门口看见一个小姑娘，和敏敏差不多大。”张先生点了根烟，“她是你新请的瑜伽老师？”

　　张太太愣了下，才笑起来:“你说的应该是梓欣，她是我请来的新家政。她的身材确实不错，长得也水灵。”

　　张先生往沙发里靠了靠:“她姓什么？”

　　张太太才意识到丈夫的低气压，回答道:“虞，虞美人的虞。”

　　“真的是她。”
　　张先生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但叹了口气。

　　“她是谁？”
　　张太太只猜到她本该是个娇养的女孩，未曾想是自家丈夫也能认到的人物。

　　张先生划弄会儿手机，翻出两则旧闻。

　　“虞氏集团董事长虞庆坠楼自杀……虞氏集团部分业务被宋氏集团接手……”
　　“虞庆妻子，国际影星赵晓，于美国洛杉矶公寓服药自尽……”

　　张太太深吸一口气，但因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她表面上很镇定。

　　“你那时候还在日本，所以不知道这些事。”张先生吸了口烟，“虞庆其实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们是老乡。我和他和另外几个穷小子三十多年前从老家坐了两天的火车到杭城讨生活，白手起家，互相帮衬，才有今天这一切。”

　　“那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坊间有很多传闻，说他偷税的，说他卖国的，说他给官员行贿的，都有。”张先生面露难过之色，“但这些我从不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虞梓欣……”张太太问，“我们给她一笔钱？还是……”

　　张先生若有所思，旋即冷笑一声:“不用，我联系一个人，让他来承担这件事。”

　　虞梓欣从龙井花园出来，步行半个小时，到地铁口时，头上已经满是星光。

　　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五枚一枚不少，她才安心地走进安检口。

　　地铁里挤满了劳累一天的上班族，他们在这座城市里讨尽生活，此刻脸上只有疲惫。

　　如果有与之对照的鲜活出现，那必然是还穿着校服的学生。

　　他们背着厚重的书，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写着对未来的希冀。

　　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会成为这地铁里的其他畜生里的一员。

　　他们的未来闪闪发光。

　　虞梓欣漠然地插上耳机，车窗里映着的自己，同样脸上充满着胶原蛋白，但却毫无生气。

　　她没有未来，她的生命是停滞的，双腿陷入泥泞，动弹不得。

　　无论是畜生还是学生，都与她无关。

　　下了地铁，走出门口，她闻到一股蛋糕香。

　　这周围有一个平价蛋糕店，吸引不少客源。

　　虞梓欣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又像被电击一般收回手。

　　就算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也舍不得买。

　　虞梓欣的家只是一间窄小的房间。

　　这个房间在一个大的房子里，房子里还有其他房间，住着其他人，男男女女都有。

　　寸土寸金的这座城市，几乎每个人的生存空间都被挤压着。

　　但从前，她明明属于那些“几乎之外”的人。

　　她甚至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几个人共用抽水马桶，洗澡的时候摸同一个花洒的手柄，多脏啊，不是吗？

　　她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被迫，且坦然地接受了。

　　这个屋子没有窗子，她没办法看到黄昏，也没办法看到星辰。

　　破旧的墙上只有蚊子的死尸。

　　累了一天的她干脆就躺在小木床上睡着了。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张柔软温暖的床。

　　她在清晨里的鸟鸣中醒来，给床头柜上那支用彩色玻璃瓶装着的玫瑰换水。

　　有人用石子砸了她的窗，这是一个暗号。

　　十五岁的她来不及掩盖少女的羞涩，打开窗，期待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她醒了。

　　耳朵里只有手表滴滴答的转动声。

　　墙上的蚊子死尸一动不动。

　　她没有床头柜，更别提什么花了。

　　虞梓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手机却亮起来。

　　时间是凌晨三点，张太太给她发了条微信。她周六，也就是明天，本该休息，张太太却让她过去一趟，有事情找她。

　　虞梓欣连喝水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自诩做得还行，不至于一个月就被人辞退。虽然此前，被辞退的经历不少。但她也在一次次失败中磨平了性子，懂得看人眼色，手上的活儿也干得不错。

　　她忐忑地给张太太发了回信。

　　短篇，有缘更。喜欢球收藏，球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