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当时年少无知 ...
-
初入皇宫，年少无知时我曾问过李太妃，为什么后宫嫔妃一定要争宠？
看了那么多宫斗文，这个问题困惑我已久。
若在平常，我是绝对不会问她这种问题的。
她是上一届宫斗的失败者，无子无女，无钱无势，身边没有尽心服侍的人，终日咳嗽不断，脸上永远挂着哀愁。她住的和雅宫也是偏僻潮湿，十天半个月都没个人经过。她从不说经历过什么，但必定是要多惨有多惨，我怎么会那么没眼力见儿地去戳人家伤疤？
但那天她心情格外的好，只因我做了槐花饼给她。这不是什么稀罕的吃食，我估摸着是我俩都来自江南，她尝出了家乡的味道，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我见
她兴致很高，便壮着胆子问了。
她闻言怔了怔，浅笑着问我：“你想争宠吗？”
“当然不。”
我那个时候想，我可是穿越的，主角光环加身，不用争都是“这后宫佳丽三千哪，皇上就偏偏宠我一人。”
且，将“皇上”换成“王爷，将军”等等，上述句子仍然成立。
现在想想我也真的是无知又轻狂，狂的人发慌，进宫一年了都没见过皇上也好意思说有光环？
“你可以不争，是因为你不想，家中也无人在朝廷做官。换成其它人，便是身不由己，非争不可了。”
说话间李太妃的眼睛已飘向远方，到她那段痛苦的年月里了。
其实我懂，不就是我不想我不配嘛。
我的确不配。
现在是我进宫第二年，仍然没见过皇上。
我是如此渴望见到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经典的男一男二身份。
最重要的是，据说皇上很帅。
皇上幼时由太妃扶养过几年，他念着那几年的母子之情，偶尔会来看看太妃。真的是偶尔，一年就两次。也就那么巧，两次我都不在和雅宫中。
主角光环呢？你过来我不打死你！
这天，我被派去内务府领炭火，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皇上？
我的男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了？
我还在懵圈中，和我同年进宫的夏夏已经扯着我退到一旁跪下。我低着头，只能看到好几双脚在朝这边走，最前面的穿着藏青靴子湖蓝衣角，皆饰龙纹。他走的有些急促，步伐很大。
等他走过我三四米，我偷偷抬头以为好歹能见个侧脸，结果被他身后一个高个子太监挡的严严实实。
不过……这侧面说明，皇帝不是很高啊。
我好想跟进去一睹风采，可我不行，掌事姑姑会让我屁股开花的。
在屁股和皇帝之间，我坚定地选择屁股。
和雅宫在外的不能再外的外环，内务府在市中心，等我们回去，皇帝早走了八百年了。
我错了，我太没出息了，我太没有穿越女主的自觉了，哪个女主会选屁股啊！
三月，天气渐暖，太妃的咳嗽却越来越严重。她心中愁思我解不开，只能每天做槐花饼给她吃，想着她开心一时是一时。
低处的都摘完了，我只能爬得更高。幸好这古代身体够轻盈，这要搁我以前，非得把枝子压断不可。我正要下去，忽然看见不远处来了两个人，后面那个穿着太监服，前面的一身玄色长袍，胸前绣的是。。。龙！
是皇帝！
我立刻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他的脸，不容易啊可算是见到皇帝了。
待他们走近了，我却越看越觉得皇帝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什么人！”
那太监突然吼了句，吓得我差点掉下去，幸好及时伸手抱住了树干。
不对，我不就应该掉下去让他接住我然后空中转圈圈深情对视吗？这手咋这呢贱呢抱毛线的树干？
太监又喊道：“还不快下来？”
我爬下去行礼，皇上问道：“你在树上做什么？”
我老老实实答道：“摘槐花给太妃娘娘做槐花饼。”
他问：“可是李太妃？”
这附近只有李太妃在住，他猜到也不稀奇。
我回道：“是。”
皇上默了一瞬，问：“朕听太妃说她宫里来了个江南丫头，槐花饼做的很地道，就是你吧？”
我暗喜，“那多半是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来了来了！终于问我名字了！
我暗暗清了清嗓子，用最温柔的声音道：“奴婢叫林暖色。”
皇上眼中露出一些惊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问：“你几时进的宫？”
“两年前，选秀时进来的。”
“殿选那日为何朕没有见到你？”
“……因为奴婢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我样貌不出众，家世不显著，只能做个宫女，所幸的是太妃娘娘待我很好，也有了夏夏这个知心的朋友。
皇上没有多说什么，嘱咐我好好服侍太妃娘娘就走了。我回去与夏夏说了这件事，她说皇上为人淡漠，一定是对我有兴趣了，不然不会问我的名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就是我与皇上的第一面，实在是太过平平无奇。不过按照套路，过不来几天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所以我不着急，来日方长。
可是直到过了三个月，我都再没有见过他，反而是太妃娘娘突然病重，药石无灵。
~~~~~~~~~~~~~~~~~~~~~~~~~~~~~~~~~~~~~~~~~~~~~~~~~~~~~~~~~~~~
我不知道人之将死会这么可怕。
明明太妃一直是这样羸弱，一直骨瘦如柴，我明明早就习惯了，可她又是那么的无助，绝望，那种死亡的气息让我害怕。
我握着她的手哭着求她：“娘娘你要坚持住，太医一定会治好你的。夏夏已经去找皇上了，你要等着他来啊娘娘……”
太妃只笑着说：“皇上……皇上会待你很好，他值得你托付，但是……若无法在一起，不要……不要强求，能出宫便出去吧，不要像我一样，白白折了这一生……不值得，不值得啊。”
皇上赶到时，太妃已经去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床边，颤抖着手去摸太妃的脸。他背对着我们所有人，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不发一言，石化般跪了好久。
我满心的怨恨，竟慢慢消尽，只剩下了心疼。
也分不清是心疼太妃，还是心疼他。
良久，皇上扶着床沿站起来，转过身，脸上青筋迸起：“太妃病重，为何没人禀报朕！”
没人敢答话，掌事姑姑向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太妃娘娘是……今儿个早上突然病重，还没来得及禀报陛下。而且，娘娘也以为没有大碍，不想惊扰陛下。”
我一阵恶心，不愧是在宫里待久了的，颠倒是非的功夫真是了得。
“大胆！明明是你们这群狗奴才伺候不周，还敢狡辩！”他红着眼睛，几乎是吼出来的，“统统给朕拉出去杖毙！”
我愣住了，他的眼里满是愤怒和狠厉――他是真的想让我们死。
好几个太监冲过来，架住我们往外押，宫女们一个个挣扎着求饶，有胆大向外跑的被当场擒住。
夏夏一脚踹过来：“发什么呆！太妃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才回过神来，发了疯一样大喊：“皇上太妃娘娘有话留给你啊啊啊啊！皇上你听我说句话啊不要杀我啊啊啊！！皇上你冷静点你会后悔的啊啊啊啊！！！”
……
一室寂静。
皇上摒退左右后，我把太妃娘娘早就写好的信给了他，太妃娘娘的遗言也说与他听。他看信时背对着我，听遗言时也背对着我，不肯泄露一丝情绪。
我琢磨着他也该缓过来了，试探着开口：“皇上，太妃娘娘宽厚仁德，一定不想看到因为她死这么多人。况且，毕竟这些年都是我们在照顾娘娘，还请皇上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饶我们一命。”
皇上终于转过身，冷笑道：“你当朕是傻子吗？你们若是好好伺候太妃娘娘，她怎会病重乃至无药可医？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奴才，看太妃无势，以下犯上的事没少干吧？”
我这个人很少吵架，因为我一吵架就掉脑子，什么难听的伤人的话都说，往往得罪人。吃了几次血亏之后，无论别人怎样骂我，我都当他们是傻x，当他们在放屁，这么些年倒也平安无事。
可我最受不了别人把我的良心当狗肺。
我良心本来就少，我巴巴地捧到你面前你还给我踩的稀巴碎，我咋那么委屈呢我？
一股怒火“蹭”地一下蹿到脑门，我反正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了：“这话说的好像你对太妃多上心似的，她病重的时候你在哪儿？她被宫女欺负的时候你在哪儿？人都死了你在这儿装什么孝顺？”
“你说什么？”他两步就跨到了我面前，又露出了要杀人的表情。
我想吞口水，可我忍住了，输啥不能输气势。
我梗着脖子，硬着头皮道：“不是吗？你要是真的念着太妃，何以一年只来见她几次？你但凡给太妃娘娘一点殊荣，但凡表现得有一点上心，她就不会沦落到人人都能欺负的境地！”
他在咬牙……完了完了，我感觉他要咬我。
这下不是掉脑子，而是掉脑袋了……我不是要求他饶命吗？我激怒他干嘛啊？！人在盛怒之下智商为负，我干嘛要跟傻子论高低？吵输吵赢死的都是我啊！
我脑子飞速运转，告诉自己快说点什么补救一下！至少把我和夏夏的命保住！
“……别人我不敢说，至少我和夏夏对太妃是掏心掏肺的，我们绝对问心无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