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判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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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留所。
陆家珍隔着玻璃看着理着统一寸头的张家栋，对方则混不吝地往椅背上一靠，拿着双三白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律师，仿佛在掂量她的能耐。
这种被告的案子接多了，就会发现他们的人生轨迹都有迹可循，家里有点小钱，父母当成宝贝疙瘩宠得无法无天，从小到大惹祸不断，终于有一天惹出了大事，这时候爹妈才想起来后悔，但当“儿奴”已经当出了惯性，只能哭天抢地到处托人找律师、托关系。
陆家珍当然不会像她威胁冯志仁那样“免费辩护”，相反，她把律师费提到了一个有点离谱的价位，老一辈的人通常信奉“贵就是好”的定律，并且对她之前的“事迹”有所耳闻，放心地把案子委托给了她。
虽然事情到现在为止都算顺利进行，但也许是她过了太久安逸的生活，遇上这类久违地案子竟然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地头痛。
让她难受的当然不是张家栋几乎要了人的命却无所谓的态度，她向来不对被告的人性有期待，而是张家栋居然有过案底，他是累犯。
累犯没有缓刑，没有假释，这就使张家栋看起来只有被判刑一条路，最好的情况是争取到从轻，减刑到三年内。
想让张家栋一天牢都不坐，简直难如登天，但陆家珍心里堵着拿一口气，她偏偏不肯。
“你们第一次发生冲突之前，冯晓东有没有刺激过你？”她问。
“什么意思？”
“可以是言语、肢体上的挑拨，有吗？”
“那太有了。”张家栋乐了，“那孙子嘴里不干净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好多朋友能作证。”
正当防卫里，言语挑拨是大忌，放在过失方也是有利证据，但是远远不够。
陆家珍翻着材料，问：“冯晓东身上有多处刀-伤，是什么刀？”
“一把……”张家栋卡了下壳，那是他从兄弟家随便抄走的，样式和大小都不太记得了。
“好，记住这个感觉。”陆家珍笑了，目光凝在张家栋因努力思考而显得有些痴呆的脸上，“你不知道，因为刀根本不是你拿的。你只是推搡了他几下想吓唬他罢了，是你的朋友为了给你出气，出手捅了人，周围太暗了，你也没看清是谁。”
张家栋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陆家珍凑进那面玻璃，压低声音道：“警-察在现场根本没找到凶器，证物袋里那个不过是吓唬你的假货，他们拿不出证据。冯晓东现在就是个活着的木乃伊，不可能指证你，庭审这么说万无一失，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山雀岗展馆已经结束了装修，这段时间钟越和燕池羽要轮流去盯运送过来的展览品，好几次都没能按时下班。
这次又是拖到了七点多，她给陆家珍发了短信要她不用等自己吃饭了，准备回去随便下个面对付一顿，没想到开了门，迎面是一束待开的蓝鸢尾，桌上是还没动过的热腾腾的饭菜。
她有点好笑地看着眼巴巴的陆家珍，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按经验，家里的狐狸突然开始讨好人类，一般都是偷偷干了坏事。
“我一直都很乖。”狐狸大尾巴一摇，不服气。
钟越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后背，然后松开她向卫生间走，准备去洗个手，边走边道：“快吃吧，等这么久不饿么。”
谁知陆家珍忽然从后抱住了她，像只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黏在她身后。
钟越奇道：“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陆家珍也不回答，只把脸埋在她后背，嘴里咕噜咕噜地也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钟越摇摇头，笑了，洗手液的香味氤氲室内，房间灯光温暖，和她们以前度过的每一个普通却温柔的夜晚一样。
“没想到啊，这陆大律师的经历还真是‘丰富’。”
斑驳的破旧大楼内，Lucas坐在油腻腻的沙发上，那本被他翻得满是褶皱的资料扔在地上，他一脚踩上去，问：“她干的这些‘好事’，钟越都知道？”
黑眼镜尴尬地笑笑，“据我所知，是知道的。”
“哈，钟越这个贱女人。”Lucas冷笑，“装得那么清高，还不是一钓就上钩，怎么我就是不行，我凭什么不行！”
黑眼镜看他精神好像有点不稳定，不敢再说话，只好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大拇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仇恨的刺激，Lucas向来贫瘠的头脑中忽然有灵光一闪，他问这个黑眼镜：“那个老头儿，冯……”
“冯志仁。”
“他和陆家珍有什么龃龉？怎么陆家珍偏要帮他的仇人打官司。”
“这我就不知道了。”私家侦探一推眼镜，“总归是有仇，陆小姐这事办得不地道，律师私自转换立场是大忌，业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不刻意打听也知道了。”
“给我查这个冯志仁。”Lucas一扬下巴，又是一沓现金扔在了桌上。
冯晓东发生意外的地点是一个大排档的后巷，那里没有监控，是周围各种便宜饭店暂存泔水的地方，现在是夏天，经过发酵后整条巷子的味道愈发历久弥新，多待一秒都上头。
但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还有一个孜孜不倦翻检的老人，他衣着还算体面，看上去不像拾荒的老人，正闷着头不知找着什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巷口，眼前倏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尖头高跟鞋。
“呦，冯老先生这是找什么呢？”
冯志仁缓慢直起腰，看清来人后，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看我这记性。”陆家珍拍了把脑门，“肯定是找证物啦，怎么，警-局里那个没用吗？”
其实刺伤冯晓东那把刀早就被找到了，但是在泔水里泡了那么久，目前的技术根本什么都检测不出来，她是怕张家栋那个蠢货因为紧张误事，才故意说是假的。
冯志仁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陆家珍却不打算到此为止，继续讽刺道，“连警-察都找不出来，你又能发现什么？”
“哦，我忘了，你也曾经是警-察，狱警嘛。”她笑嘻嘻地，气死人地自问自答。
冯志仁一脸灰败，恨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你告诉我真相。”狐狸撕下伪装，露出獠牙，“我最后一次问你，陆建明是怎么死的？”
冯志仁满是纠结死皮的干裂嘴唇颤抖着，就在陆家珍觉得他马上就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一只空的易拉罐不知从哪滚下来，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冯志仁仿佛大梦初醒，眼神骤然清明了起来，他猛吸一口气，道：“是自杀。”
“好，很好。”陆家珍冷笑了两声，“那你就等着明年清明，看张家栋亲自来给你儿子上坟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判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