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太妹》盛放

1、第 1 章

　　“棒槌！棒槌！买棒槌！”
　　安子盘膝坐在地毯上，短发纷乱地批拂着，嘴里叼着一支烟，听到这叫卖声，含含糊糊地问对面的人：“卖什么呢？”
　　栗儿懒懒地应：“棒槌，一个疯老头儿。听我妈说，卖了一两个月都没卖出去。”
　　安子手里的扑克已经洗得差不多，顺手交给栗儿，继续问：“那他还卖？”
　　栗儿把手里的牌用来排牌阵，一边排一边说：“所以说是疯老头儿呀，也不过乌漆麻黑的以根棒子，要换一个人身上的全部财产。头发胡子都白了，还说这种疯话。”
　　“他这种卖法可真像童话里的仙人，拿着宝贝到红尘里来寻识货的人。”安子笑着，抓起矮几上的一只烟缸，弹掉一长截烟灰，说。
　　“哈，这年头有童话吗？”栗儿甩一甩一头栗色长发，夸张地说，“别拿我开心了吧，童话？《海的女儿》，《白雪公主》？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安子不说话，狠狠地吸了两口，将烟头摁熄在烟缸里，走到落地长窗旁边，掀起一角丝绒窗帘，往下望。
　　真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在那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棒槌！棒槌！买棒槌！”
　　“看什么呢？来看看你今年的运气吧。”栗儿已将牌阵排出来，招呼她。
　　安子从窗边走过来，坐到栗儿身边，递给她一支烟，探头去看地毯上的牌阵，自己再点上一支烟，在烟雾中眯着眼睛问：“牌上说什么呢？”
　　“嗯……”栗儿夹着那支纤长洁白的YSL去整理牌，“你今年要远行，有意想不到的遭遇，……”
　　“什么乱七八糟的！”安子“哗”地一声拂乱牌阵，“尽说些鬼话！下个月我爸就从船上退下来，我要和他在这小镇上相依为命，安居乐业，远行个鬼！”
　　“信不信由你。反正听说我是有一点吉普赛血统的。”栗儿站起来，走到窗旁去。
　　“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吉普赛人，倒是我像。”安子也走到窗边，靠着美丽的雕花窗框。有些倦怠地说。
　　“你？”栗儿差点把烟灰抖落到她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吉普赛人？得了吧！我给你算的命一定很准的，我的祖先嫁给了一个吉普赛人先知。”
　　“我很相信。”安子笑吟吟地，再望向窗外，“下雨了。”
　　“又不是下刀，有什么奇怪的。”栗儿走到房间里，在烟缸里摁熄烟头。
　　“那个老头，还在雨里卖棒槌……”安子望着街心。
　　“从什么时候起你这么有同情心了？”栗儿倒在真皮沙发上，架起双脚。
　　“我会有同情心吗？这个镇上谁不知道安子姑娘的血是玄冰做的？得了吧，我该回家了。”安子挥挥手。
　　“慢走不送。”栗儿闭上了眼。
　　走出栗儿的家，雨“唰”地一下打在安子的脸上，就像捱了一鞭。安子抹一把雨水，裹紧旧夹克，往街上走去。
　　“棒槌！棒槌！买棒槌！”那个老头仍在雨里走来走去，连雨水都不肯抹一下。风吹得他似乎有些颤颤巍巍了，而他浑然不觉，仍然走来走去地叫：“棒槌！棒槌！买棒槌！”
　　安子也不避雨，在一根电线杆旁边靠着，拿夹克挡着风雨，抖抖地去点一根烟。不大点得着，雨下得太大了一点。他妈的！栗儿那丫头命算得不是一般的准，前天接到老爸的信，他下月要从船上退休了，但却娶了一个25岁的小新娘，在一座海滨城市买了套别墅，不回镇上来了，给她寄来一大笔钱，没有他那边的地址。看样子，那小新娘不知道他有个女儿。与老爸安居乐业的梦想是破灭了，他也不希望她去找他，哈，她正好拿了那笔钱去流浪。多自在，想着，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棒槌！棒槌！买棒槌！”那个老头儿仍在叫。天已经慢慢变暗了，那个老头儿焦灼地望着天色，抖得更厉害了。
　　“天黑了，又在下雨，回去吧！”安子冲他叫。
　　“你买棒槌吗？”老头儿倏地回过头，一脸都是惊喜。
　　“怎么卖？”安子看着他手里那根确如栗儿所说的乌漆麻黑的棒子。
　　“用你身上全部的财产换它。”老头儿郑重地说。
　　风更大了，雨更大了，安子很冷，不停地抖，“只要身上的全部吗？”
　　“是的。”安子开始翻口袋，她记得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买了这根棒槌让这老头儿别这么卖下去了。可是，她却伸手摸出了一大叠钱――那笔父亲寄来断绝关系的钱。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她的烟失神掉在地上了。
　　“你还要不要？”老头儿站在她对面，看她手里那么吓人的一大叠钱，问。
　　“要。”安子将钱递给老头儿，再反手去解自己脖子上细细的金链，一起递过去。管他呢！这笔钱自己拿着反正没什么意思。钱是什么？纸而已。
　　“好，给你啦。”老头儿把那根棒子递过来。
　　“谢谢。”安子拿过棒子。想着把老爸的钱拿去换了一根棒子，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这是一根魔棒，是我从神王那里偷来的。你只要对它说：‘魔棒啊魔棒，请你满足我一个愿望。’然后说出你的愿望，你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哦。”安子应着。可怜的疯老头儿，典型的幻想型精神病人。
　　“神王如果要问你讨，你可以卖给他，要他付出他身上全部的财产。”老头儿又郑重地叮咛。
　　“哦。你快回去休息吧，风大雨大的。”安子说。
　　“好，再见。”
　　“再见。”安子看着手里的棒子一直笑一直笑，慢慢回到她那套旧公寓。
　　因为一直以为老爸要回来与她同住，专门请人装修了房子，美丽的淡色墙纸，厚实的地毯……现在一切看来是那么的充满讽刺。
　　安子关好房门，倒到床上去，看着手里的棒子，再看看整个房间，想到老爸的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魔棒啊魔棒，请你满足我一个愿望，让这满屋的装修都消失吧，变成钞票供我过日子。”
　　说完，瞪着那墙纸，那地毯，那华贵的落地灯，希望它们在一瞬间闪着迷离的光消失，化成一张张钞票从天花板上飘下来。
　　可是，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什么变化都没有。安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她“噗”的一口亲在那棒子上：“你真是一根时分灵验的魔棒！”说完，关灯，睡觉。
　　第二天，安子在睡梦中，门铃就像着了魔一样狂响起来。
　　她嘟哝着去开门，决定打开门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骂一通再论其它。
　　“你――。”安子门打开，一句“你他妈的”还没有完整地说出口来，门外那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已经在一迭连声地说：“安子小姐，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安子看清那是装修公司的经理，一个见钱眼开，极端无聊的男人，没好气地说：“你有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秃头男人润了润嘴唇，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表情。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多半又是加收什么地毯保养费一类的，安子的眉毛越皱越紧。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批装饰材料是从私商那里进货的，现在查出这批货受到辐射污染，我们必须把它从你家里全部拆除，当然，我们退赔全部的款项，另外，还给你一点补偿费，让你可以把房间恢复原样。”
　　“呀？！”安子张大了嘴。
　　“这件事，这个，这个，有关部门查得太严了，安子小姐，还希望你帮帮忙，要不，赔偿费再加5％也行。”秃头男人以为安子不同意，十分着急，掏出手帕来擦额头上的汗。
　　安子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许下的那个愿望，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根魔棒。莫菲，20世纪末还有童话存在？
　　“加10％！”秃头男人看安子迟迟不表态，汗越流越多。今天他不把这件事处理好，明天他的公司就要关门大吉了。
　　哦，也许是巧合，这世界上凑巧的事情太多了，多半是巧合……安子的大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正反复寻找合理解释这一现象的理由。根本没把秃头经理的话听进去。
　　“15％！”秃头经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再也不能加了。”
　　“什么？”安子回过神来问。
　　“20％……”秃头经理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心里先怯了场，如果她去告他，那他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20％？”安子不大明白。
　　“25％。在原有的金额上加25％，可以了吧？”秃头经理脸上的颜色都开始改变。
　　“30％。”安子冷冷地说。
　　“26％。”
　　“30％。”
　　“27。”
　　“30。”
　　……
　　“好，30％就30％。”秃头经理脸色铁青，摸出一份合同，在一个空栏上填下30％，递给安子，安子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然后签字画押。

　　数日后，安子躺在床上，看着已经恢复旧观的公寓和床头柜上厚厚的一叠钞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巧合，这是一个完完全全地地道道的巧合……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那根棒子上，心里一阵紧张，“干脆再试一次，再试一次，这次一定不会那么巧了。”
　　“魔棒啊魔棒，请你满足我一个愿望，我想要一条隔壁林先生那样的花斑猎犬，因为我要去流浪。”
　　然后，她慢慢地睁开闭着的眼睛，什么也没发生，屋里没有一条狗，哟，这是一种反应比较慢的神器，会不会明天再来？哦，呸！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神经兮兮的了？童话？魔棒？白胡子老头儿？拉倒吧！
　　她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她的门铃又狂响起来，她几乎是立刻条件反射地跳到门边去开门，哦，邮差。
　　“电报。”邮差面无表情地说。
　　“哦。”安子应了一声，签收。
　　慢慢走到床边，拆开电报。哦，是阿飘的，只有她的电报长得象信，一点也不在意资费高昂。
　　安子：
　　我们的“老火车”演唱队有一次全国流浪演出，你来给我们打架子鼓，好吗？新来了一个吹萨克斯的男人，很酷，长发，过来看看？

　　阿飘。全国流浪演出？这岂不是正合她心意？她正想着，门铃又响了。她心不在焉地走过去开门，天！她几乎给吓得头发根根竖起，林太太拎了一只小花篮，里面有一只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花斑小猎犬！
　　“安子，我们家猎犬生小狗了，林先生说，你也是个爱狗的，让我给你送一只过来，喜欢吗？”
　　“喜……欢。谢谢。”安子接过花篮，鞠躬道谢。
　　林太太含笑走了，安子关上门，背靠在门上直喘气，心扑扑狂跳，那条狗的黑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她。
　　“这是一个巧合吗？”安子瞪牢小狗的眼睛，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