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刑侦]》绫羽

93、第九十三章

　　包阳顶着一对黑眼圈和白慕耗了一夜。
　　即便年岁比包阳大了快一轮，但因为常年后半夜工作，他反倒比包阳更能熬夜。

　　太阳从东方探出头的时候，白慕稍有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墙上的指针已经快指向七点了，他知道最多再有三个小时，自己一定会离开这里。
　　“你的家人呢？你一晚上不回去，他们不担心吗？”包阳想跟他打感情牌，男子却只是动动嘴唇：
　　“我跟我老婆早离婚了。”他回答，“你知道吗，她那会儿还说我是混蛋。可那又怎样？她还不是每个月要从我这里拿钱养儿子？”
　　“……”包阳无语，他就像是一堵铜墙铁壁，怎么往里面轰大炮都是徒劳，因为他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

　　“包警官，你刚刚跟我说姜虎现在是洪市公安局局长？”他倒把这问询当作聊天了，毕竟那地方他呆过，对于现在那里的情况，多多少少还是好奇的。
　　“……”包阳一晚上已经抽了五六根烟，为的就是给自己提神，眼见着面前这个男人精神头还那么好，他的心里是有些崩溃的。
　　“当初姜虎在单位里也不声不响的，都以为是个埋头干活的主，没想到这么会爬。”
　　“咳，”包阳打断了他，“华飞已经承认了毒品是你们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对啊，的确是他的，但不是我的。”白慕悠然地点点头，包阳则不快地拍了桌子，而一边的记录员则劝慰他，让他先出去休息一会儿。
　　包阳瞪了对方一眼，随后便走出审讯室。一晚上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他挺不爽的。于是他走到门外，点了支烟，站在长长的走廊里沮丧无比。

　　不久之前，他们得到陈飞濯的报案，在洪商高速路段挖出了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从报案内容来看，这具骨架应该是陈飞濯失踪多年的母亲邱蔚。他们将尸骨送回公安局，经过DNA的提取，和十四年前曾经保留的邱蔚DNA进行对比，尸体的的确确就是邱蔚。这个陈案再次被提起，所有洪市公安局的警察们都抱着十二分的努力准备侦破。贺品清从尸体上检测到了过量的毒品成分，甚至深入了骨骼。因此她判断邱蔚很有可能是因为毒品的原因而死亡。但是对于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感到困惑和不解，因为那是陈同的妻子，她自己甚至是一位老师。在十四年前的人员摸排中，他们明明从学校、邻里和亲戚朋友的嘴里知道，邱蔚是个热情且乐观的人，他们绝不相信她会与毒品有关。为此，贺品清也做出了自己的猜想：

　　“很有可能是有人逼她服毒。”起初她是这样跟包阳解释的，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这个毒品的量……”
　　“太多了。”包阳替她说了下去。
　　“是的，如果是逼迫服毒，就算是致死剂量，也不至于这样多。也没有必要如此。”
　　“普通人得不到这么多毒品，那就一定得是什么组织。”
　　“如果是这样的话，”贺品清继续推理，“有没有可能是身体□□？”
　　包阳的后背陡然一凉，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她，很有可能因为毒品破裂所以丧命？”
　　“是的。”贺品清点头，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没有包阳那样的震惊，但看得出，她对这个推理结果也非常不舒服，“吞到身体里的毒品没有包装好，所以破了，人也就因为大量毒品的侵蚀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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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阳深吸一口烟，那年他刚进洪市公安局，也认识陈同，他曾经在公安局大门外见到过陈同的妻子邱蔚。可能因为是学校教导主任，所以戴着一副眼镜的邱蔚，看上去有一些刻板。但见到陈同的瞬间，她的眼里都是爱意，包阳曾想自己以后能找个这样的老婆就够了。但就是这一面之缘，直到今天，她已经从那个刻板又温柔的影子变成了一副枯骨，他不敢想象，那些人是怎么逼着她吞下毒品的，不敢想象她是如何忍着家人去世的悲痛，以及腹部的剧痛迎接生命的终点。但凡想起，包阳都能体会到锥心刺骨的痛。
　　烟没抽完，理市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秦泽恩却已站在他身边陪他一道点了烟，大口抽了起来：
　　“你那里没收获？”秦泽恩与包阳年纪相仿，他的发际线已经退到头顶，看上去要老成些。
　　“完全没有。”包阳回答，“让你们跟着协助调查真是感谢了！”
　　“哪里话。”秦泽恩回答。
　　“你那边呢？”
　　“刘明交代的东西避重就轻，华飞嘛……”他轻笑着摇头，“他全揽下了。”
　　“啧。”包阳不满地叹了声。
　　“不过包队，”秦泽恩继续说，“每个地界都有它的独特性。”
　　包阳似乎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他想起刚才白慕好像也说了类似的话，于是扭头看他，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你什么意思？”
　　“白慕后面有人，只要他死不承认，谁都动不了他。”

　　包阳倒吸一口气，他似乎明白秦泽恩的意思了，但他想不通的是国家这两年在重点打击黑恶势力，为什么这个白慕还能这样肆无忌惮？究竟是谁给了他放肆的权力？
　　“谁？”包阳问他。
　　“你会知道的。”

　　※

　　昨晚因为熬夜，简蔷早上九点才整理好出门。
　　现在想来，昨晚就像是一场梦，她甚至不太相信陈飞濯和她说的那些话，一度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在梦里。直到她从宿舍出来，打算往不远处的公安局走去，在路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灯边的陈飞濯。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脸颊一瞬间就红了。
　　他脸上还包着纱布，但头发服装都整洁了不少，站在这座十二月的南方小城里，就像是金红色的落叶一样让人温暖、心动。他朝简蔷咧了咧嘴角，女孩儿却像雕塑一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是前进还是后退。不知道为什么，与昨晚黑暗中的大胆相比，现在的她却胆小得可怜。她抿住嘴唇，居然有些害羞地低头故意不去看他。她就这样朝路口的方向走去，在经过陈飞濯的时候，还故意不去理他，这让陈飞濯有些慌，一把就拉住了女孩儿的手臂：

　　“你怎么不理我？”
　　谁知简蔷瞬间抖了抖，于是陈飞濯会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怕是她真的不是故意不理他，只是有些无所适从而已。于是男子把手上的包子朝她挥了挥：
　　“吃早饭了吗？”
　　简蔷这才被包子拦住了去路：
　　“你带吃的了？”她伸手接过，她的确还打算在路上的超市随便买点吃。她扭过头，看到陈飞濯带着笑意的双眼，愣了一秒，“你是……等我的吗？”

　　陈飞濯朝她点点头，然后把吃的递给了她。简蔷这才有了些实感，那些甜甜的感觉都不是错觉，她和他的确开始了一段全新的关系：
　　“我猜你没吃早饭，被我猜对了。”陈飞濯说，“这早餐包是理市有名的，我托客栈老板给我带的。”
　　“真的吗？”简蔷这才好奇地咬了一口，味道的确香极了。
　　“是不是有点凉了？”他问，“虽然带了个保温袋，不过天气到底不比夏天了。”
　　“还好。”简蔷回答，“你什么时候来等我的？”
　　陈飞濯却只是笑笑没说话，反而是牵着她一路往公安局的方向走：
　　“你今天干嘛？”简蔷问陈飞濯，“现在我们都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嗯。”陈飞濯点头，“那我去医院看看徐茵的情况。”他知道自己再轻举妄动恐怕会让她不高兴。
　　“可以。”简蔷回答，“哦对了，”她忽然转过身看向陈飞濯，“那个玩偶，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陈飞濯从包里拿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确冲动了，所以他现在主动把东西送回来：
　　“给你。”
　　简蔷把最后一口咽了下去，然后故作严厉地批评教育：
　　“你啊你啊，居然都敢把证物带走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了不了。”陈飞濯立刻乖巧。

　　两人没几步就到了公安局门口，然而这时，他们却发现一辆黑色轿车前面，白慕就站在那儿。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男人正和面前的几名警察交谈着什么。警察脸上都露出严峻的表情，而白慕没多久便转身钻进了轿车后面的银色大众里。
　　不远处的两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陈飞濯更是一瞬间便朝那银色大众奔去。简蔷知道他心里着急，毕竟那个昨晚还在虐待徐茵和他的男人，那个最有可能知道他们家灭门案的男人，现在居然没事人一样钻进了汽车打算扬长而去。白慕注意到了陈飞濯朝自己跑过来，他只从车窗里朝他笑笑：
　　“你来啦，来送我回家的吗？”
　　“你怎么能走？”陈飞濯朝他低吼。
　　“我没犯法当然就能回家啦？”
　　“没罪？你在说什么胡话？”简蔷也忍不住了，她质问面前一脸得意的男人。

　　这时，黑色轿车前肥胖的男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人，他远远询问：
　　“你们是谁？”
　　陈飞濯这才抬头，一瞬间他和男人都愣住了。
　　那是他名单上的另一个人物，王利洋。他当初也是洪市公安局一员，只不过他后来一路晋升，居然混到理市文化局高官。

　　原来白慕的全身而退，都亏他的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