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刑侦]》绫羽

51、第五十一章

　　简蔷和顾辰樟把周励重新带回信箱附近的警车后，便拉门让他坐了进去。女警走到包阳面前解释道：
　　“包队，他的车和我们昨天监控里看到的凶手的车一模一样，也是银色丰田。”
　　包阳挑了下眉，他抬头看向周励坐的那辆警车，男人穿着墨绿色T恤坐在后排，脸上带着一丝丝不耐烦。眼见这个连环杀手在云水天都似乎要展开一连串案件，如此猖狂甚是少见，这至少能证明一件事，就是这个杀手一定是对小区非常熟悉的，周励方才能立刻曝出电话的举动已经让他起疑，现在又出了车的事。如果不利的证据接二连三指向他，包阳有理由认为，至少眼下的两起案件可能都与他有关。
　　“走吧，带回去问一下。”说着包阳又转身去布置痕检，让顾辰樟带他们去银色丰田提取证物。

　　简蔷走到警车边，正打算拉门进去的时候，越过警车顶看到陈飞濯正朝自己款款走来。他的镜片被刚刚亮起的路灯映出光点，眼神却出奇地执着，让简蔷心里略微一滞。她迅速低下头避开，接上了自己方才拉车门的动作：
　　“简蔷。”呼喊声如期而至，简蔷只好皱起眉头不情愿地重新抬起头看向他。显然昨天的事情没那么快过去，女孩儿脸上此刻正挂着不想奉陪的表情。“我刚刚和姐姐也联系了，这段时间，你们俩先住到我的房子里。”他很平静地陈述着自己要说的内容，完全没有被简蔷脸上有些别扭的表情带跑。陈飞濯绕到了简蔷身边，他看着女孩儿继续道，“我的房子可能比较小，如果实在不方便，我会先自己解决一下。还有，等会儿姐姐会先回来拿点必需品，你有没有什么一定要带走的？”

　　“……”简蔷盯着他看了许久，并没有立刻开口，陈飞濯当然知道她还在为昨晚的事情闹情绪，于是脸上温和的表情稍稍降温了一些：
　　“昨天的事你可能一时还走不出来，我理解。但眼前的事也确实很严重，我希望你也能理解。”
　　简蔷抿住嘴唇，看了陈飞濯很久。他身上环绕着父亲过分的嘉奖，他也许正好填补了父亲对多希望是一个儿子的期待……她渴望被肯定，这种渴望有时候大概会淹没掉自己的一部分理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捋顺气息说：
　　“带几件换洗衣服，其他都不要。”
　　“好。”陈飞濯点头，话虽说得冠冕堂皇，可他会主动过来和她搭讪，也的确存着一些示弱示好的心思在里面，“对了，”于是像是要强扯出些话题似的，他又接道，“包队让你们队里的两个人24小时保护姐姐，你也不用太担心。”
　　简蔷点头没有说话，于是陈飞濯接续开口：
　　“倒是你，最近最好也注意一下自己周围。”

　　简蔷歪了下头，她无语地盯着陈飞濯。唯独这件事上，如果凶手放弃简柔找她上门，那恐怕才是脑子有坑。于是简蔷大方拉开车门，在他俩之间隔出一道天然的“屏障”：
　　“你在想什么呢？”简蔷说完坐了进去。随着警笛被重新拉响，记者便目送着警车纷纷驶出小区。

　　※

　　将简柔安置在自己公寓后，陈飞濯独自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公寓。
　　晚上刚下过一场雷雨，地面还湿漉漉的，幸而原本的闷热被扫去大半。地面上的水洼映出点点光亮，甚至为这样的夜平添一抹萧瑟。
　　楼下路边的停车位停着一排汽车，陈飞濯抬眼扫了一圈，就看到一辆黑色尼桑里坐着两个人，正盯着他家的方向。天气炎热，既不能启动发动机开空调，又不敢摇下半分车窗，两人在车里已经满头大汗。陈飞濯钦佩他们，但他没有打招呼，三人只对视了一下，便再无交流。陈飞濯知道他们是包阳安排的保护简柔的民警，今晚的简柔应该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十点，他果然没有等到简蔷回家。于是他拿出车钥匙，按下了解锁按钮，车灯双闪晃了晃，解锁的是一辆红色两厢车。他打算开走简柔的汽车，让这辆不属于这里的汽车彻底消失，也减少一分简柔的危险。

　　很快，汽车便停在了市局门外的几辆汽车之中。公安局大门外，他想等一等，至少简蔷下班的时候，他能直接接她回去。虽然她对凶手会盯上自己完全不相信，但陈飞濯知道，这不是概率多少的问题，反倒是这种松弛的想法本身就很危险。
　　车上的广播，努力渲染气氛，讲着令人心悸的都市怪谈。陈飞濯抱着笔记本校对着自己的新闻稿，眼睛还是会常常瞟到电脑右下方的时钟。一个小时过去了，市局的门口这才有了些动静，铁门被推开，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出来，很快就从陈飞濯面前开过。记者抬眼瞥了一下，虽然车速不算慢，但他还是看到车上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陈飞濯重新低下头整理自己的新闻稿，大约一刻钟后，他汽车的玻璃窗被谁敲了敲。陈飞濯心里一惊，抬头才发现敲玻璃窗的居然就是今天下午与他对峙过得男人——周励。

　　出于安全考虑，陈飞濯只摇下一条缝：
　　“你怎么在这里？”
　　“陈记者，我刚在公安局那边问完话啊！”他耸耸肩，“倒是你，开着你姐姐的车在这里干嘛呢？”
　　陈飞濯看着他，他的确非常聪明：
　　“你知道这辆车是我姐的？”
　　“哈，前天我才见过这辆车，当然也小小地记了一下车牌，想来这个时间会开这辆车的也只有你了……或者，”他顿了顿，“或者你就是风铃杀手？”他略带调侃地说完，陈飞濯便把车窗完全摇了下来：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

　　笑话碰上冰块脸，周励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不过你也太粗心了吧？”
　　“什么意思？”
　　“你妹妹已经走了呀？”
　　“？”陈飞濯懵了一秒，忽然他醒悟过来。难道是刚刚那辆黑色轿车？“刚刚的汽车？”
　　“是啊。”周励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觉得，你最好追上那辆车比较好。”

　　陈飞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最害怕见到的肯定，一股冷意忽然就扫过他的后背。于是他推门下车，一把拽住对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犹如见到猎物的鹰一般恐怖：
　　“你知道那辆车？你知道是谁开的对不对？你现在上车，跟我一块儿去追！”
　　周励举起双手：
　　“你可饶了我吧，你就让我回家睡觉吧！”
　　“闭嘴！”陈飞濯的表情再不是一贯的淡定，想到简蔷有可能正身处危险，陈飞濯突然害怕起来，“你最好立刻上车，否则我就把你在上一个单位，还有之前黑进同事账户的事情都公布在网上，你知道我的社交账号有一百多万粉丝，至少接下来一年，你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威胁让周励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他幽幽突出三个字：
　　“……算你狠。”男子不情不愿走到副驾边坐下，随后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陈飞濯给包阳发了一条消息后，便重新坐进驾驶座。他知道周励肯定知道什么，但这个人确实聪明，他伪装得很好，没人抓得住关于他的纰漏，这让他越发得意。但陈飞濯不是警察，他们可能要讲流程，但他可以不按套路做事。周励虽然沉迷于探究犯罪，但他自己并不希望深陷其中，陈飞濯的威胁可以说正戳他的痛点。
　　于是陈飞濯启动汽车，也深夜的大街上加速行驶。周励坐在副驾上指点路线，陈飞濯发现有几条路有不必要的绕行，这让他十分生气：
　　“你最好别耍花招！”
　　“我哪里敢。”周励回答，“不过是我一贯路痴，有些路有点绕不过来。”

　　陈飞濯凶不回去，他知道自己还得靠周励找到简蔷，虽然没有落了气势，却还是只好听从周励的指挥。大概四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区外。这地方离云水天都不算远，但因为属于拆迁片区，所以从年初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搬出去了好多户人家。那些人家全都搬出去的单元，已经有施工队来破坏拆除了一部分，而个别钉子户，却还坚持在这样的环境中居住，实在也令人感叹。
　　陈飞濯操作着方向盘拐进了这片堆满了建筑垃圾的小区中，轮胎时而会压到几块挺大的石块，咯得汽车颠簸不止。

　　“你再往里开，看到那户人家了吗？”周励伸手指向废墟深出一户有着围墙的人家，那间屋子里似乎有个游走的灯光，就像是鬼魅的幽灵在地狱入口徘徊。陈飞濯立刻伸手关了车灯，因为害怕被发现，他在稍远的一处废墟山后停下。周励则立即开口：
　　“我可以走了吧？”
　　陈飞濯不说话，他推门下车，拿出手机站在黑乎乎的废墟中，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社区办公室工作人员魏敏的电话，他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便带上手机和一根防身用的棍子便朝房子走去。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那些被拆了窗户、阳台，只剩外壳的楼房，就像是露出森森白骨的妖怪一般。被雨水浇灌后的道路有些泥泞，陈飞濯三步并作两步刚刚靠近些房子，便发现了那辆有过一眼之缘的黑色轿车。
　　此刻，汽车正停放在这栋孤独楼房的围墙边，被那惨白的银光照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