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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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简蔷还是被赶出去散步了。
农村的夜晚不同于城市，低矮的房屋让天空看上去更为辽阔。星宿点点，细密而壮观。它们挨挨挤挤，汇聚成一条乳白色的光带，横跨头顶，会让人联想起“永恒”这个词。
简蔷时不时拿出手机，确认包阳有没有给她发来消息，但一无所获。
从旁的静谧与心里的焦急形成了绝对反差，陈飞濯都看在眼里。他提着个袋子走在旁边，开口想要瓦解这气氛。第一句话就牢牢抓住简蔷的注意：
“你承认我是你哥了？”
“……”安静的乡村小道上，飘来的这句问话，让她将注意力调转过来。她抿住嘴唇，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才怪。”
“爷爷奶奶也听到了。”
“形势所逼。”简蔷反驳。
“哦？我还以为你昨晚是出于对哥哥的关心才把床让给我。”陈飞濯继续调侃。
“你想多了，这是纯粹的人道主义关怀。”简蔷回答。陈飞濯笑着摇头，论斗嘴，这姑娘真是登峰造极了。
“那你还给我找了胃药？”
“怕你晚上把人家床给吐脏了。”
“……”陈飞濯叹了口气。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单调却并不孤独。晚风吹来，青草的气味在空气中酝酿，像是一坛拌着绿叶的酒，让万物沉醉，等待睡神降临。
不久，他们竟然走入了一片柳条依依的河边。不远处一间房子的大门前灯正亮着，白墙黑瓦，显得有些陈旧。简蔷心里一惊，她忽然停下脚步，陈飞濯注意到，回头看她：
“前面是黄凤家？”
“是啊！”陈飞濯平淡地回答道。
“为什么要去那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淡笑，“况且我猜，包队要是今晚真能端了他们，肯定也要你先来这里，稳住黄凤。”
他说得的确在理，简蔷没有辩驳，默认着跟上了他。
黄凤家的院外，一个小男孩儿正蹲在地上挖土。院子里面，穿着睡裙的女人则坐在桌边边刷手机，边嗑瓜子：
“虎娃，快进来看看你姐。”她虽然朝外招手，但眼睛却根本抬都没有抬一下。直到小孩儿清脆的笑声打断她的注意力，她终于抬眼。这才发现屋外竟然蹲着个男人，男人旁边则站着个年轻女人。男子正和小朋友聊天，逗得孩子咯咯直笑。不同于村里老土的打扮，这两个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
黄凤皱了下眉头，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态度泼辣地大声质问：
“你们是谁啊！拉着我孩子干嘛？”说着她很粗鲁地将地上脏兮兮的小孩儿一把拉起来，然后往自己身后一藏。男孩儿跌跌撞撞，差点崴了脚，想是被她弄疼了，竟然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
陈飞濯和简蔷都被她的动作吓到，同情起这小男孩儿。还是陈飞濯先回过神来，然后自我介绍道：
“她是崔楠，崔兵的孙女。我们俩刚结婚，我陪她回娘家。我们就是吃完饭，出来散散步。”陈飞濯说着还从包里拿出一袋开了封的水果糖。简蔷见到那包糖怔了下，那明明是自己放在行李箱里的，怎么被他放手提袋里，现在还用来哄孩子？
“小朋友喜欢吃糖吗？这是咱们从洪市带来的糖，你要尝尝吗？”陈飞濯弯下腰，把糖果递给躲在妈妈大腿后面的小男孩儿。男孩儿立刻止住了哭喊，一边吃着手指，一边直直望着那包糖。黄凤见儿子很想要，便也问：
“想要吗？”
男孩儿点点头，伸手几乎是抢过那包糖，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后面的院子。简蔷望着自己远去的糖果，心里瞬间空落落的。
“你慢点吃！你听到没？少吃点！要烂牙的！”女人背身，朝院子里大喊起来。当嘱咐完，她重新看向两人，原本凶巴巴的眼神这才稍稍缓和些，但警惕没有抹去，“你们是从洪市来的？”她小心翼翼问道。
“对啊！”陈飞濯回答，“我们都在洪市工作。”
“哦，是吗？”她靠在门槛边，打量了一下两人。陈飞濯虽然为了改变形象贴了些胡须，但总体还是好看的，黄凤对他也颇有些好感，“你是不是昨晚和村长儿子一块儿吃酒打麻将的那个人？”
“啊，原来你知道我！”陈飞濯苦笑，“是啊，就是输钱输得厉害。”
“你还打麻将了？”简蔷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陈飞濯还会麻将，也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陈飞濯借势装成所有丈夫说漏嘴后的求饶模样，尴尬地看着她回答：
“对不起老婆，我绝对不去了！”
“……”简蔷被这称呼激得浑身一僵，只好忍住打他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丝笑。
“哎，原来就是你啊！”黄凤嘻嘻一笑，“我听周老大提起过你，你们从洪市来，认不认识赵珊啊？”
简蔷一愣，正准备开口追问，幸好陈飞濯打断她：
“你说……赵珊？”他反问，“哦，对了，昨天老大好像也提起过这个人，是不是那个柳诗妍？”他故意装傻。
实际上在赵珊恢复记忆后，包阳为了侦破这个案子，没有将她恢复记忆的消息公之于众。尤其是媒体那块，他们把赵珊的消息完全封锁起来了。所以直到现在为止，流传在公众视野中的，关注赵珊的所有消息，还是在以柳诗妍的名字发布。
“对了，手机里说她是十八年前被拐走的女娃，简直是在胡说，怎么可能！”
“哎？那你知道她的情况？”简蔷也加入了谈话，顺着她的语言继续问道。而黄凤则傲慢地叉着腰，开口便说：
“从我来这村子，那女娃就在了……”可话还没说完，一个影子却从门边的阴影里缓缓走来。男人穿着黄色的POLO衫，眼睛被门口吊着的灯泡照得闪闪发光，那阴郁又尖锐的神色就像是一匹狡猾的狼：
“啊……老大你回来了！”黄凤立刻站直了身子，惊讶地冲到陈飞濯和简蔷前面，“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燕儿呢？”
“你是不是又嚼舌根了？”他冷冷问道。
“我……我哪敢啊！”黄凤结结巴巴回答。她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嘴快，而面前这个男人显然不许她乱说关于赵珊的事情。
周民没说话，目光对向灯泡下的陈飞濯和简蔷。简蔷是第一次见周民，这个肥胖的男子并没有什么憨味儿，反倒有股子狠劲儿。她明白，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包阳的行动已经失败。女子心里疑惑又惊诧，她不明白这中间有如何的曲折：
“崔楠？”周民盯着简蔷问道。
“嗯。”简蔷略带紧张地低下头，想把脸藏进阴影里。她托了下眼镜，点点头。
“这么多年没见，好看不少啊！”他朝简蔷笑笑，女孩儿心里毛了下，这说明他应该是认识崔楠的？那么自己的伪装究竟有没有暴露呢？
周民没有问下去，因为黄毛搀着一个女孩儿从远处走了过来。陈飞濯和简蔷都望向他身边那瘦高的少女，她梳着马尾、低着头，圆圆的脸颊看上去年龄还小，应该也就十几岁模样：
“燕儿！”黄凤喊了一声，立刻迎上去拉住那一脸冷漠的女孩儿，“还好你在，你可不能也丢了！”
陈飞濯和简蔷都只是静静望着一切，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叫赵燕的女孩儿，她垂下的双眼被那些碎发遮住。黄凤拉着她，女孩儿则行尸走肉般进了屋。经过简蔷的时候，女子分明看到赵燕的手臂上有几道乌青的淤痕。她心里顿时就冒出一串火苗，还不由自主握紧了手：
“你们到这来干嘛？”周民忽然问道。
“我们散步，路过这里和她儿子玩儿了一会儿。”陈飞濯说，“老大您办好事了？”
周民原来紧绷的脸这才终于舒展开：
“是啊！”他回答，“喝酒吗？”
“不了不了，你不知道我昨天回去吐得有多厉害。她都嫌弃我了。”陈飞濯指指简蔷。周民则咧了下嘴，玩笑说：
“我今天饶过你，明天记得来报到！”
“一定一定。”
他跟着黄凤也走进了她家，黄毛则紧张兮兮地跟在他后面，替他关了院门。接着，黄毛蹲在门外，抽出一支香烟。面对陈飞濯的询问，他只说自己等会儿再回家。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把风。
等两人重新走到阴影里时，简蔷才松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今晚的临时散步，居然正面遇上这么多关键人物，更没想到包阳今天的行动会以失败结尾。于是她拿出手机，立刻翻看起消息：
“怎么回事？”陈飞濯问道。
简蔷的脸被手机屏幕幽暗的光照亮：
“周民的车停在镇上的酒店，他们既没有进酒店，也没有见任何人。周民接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汽车在停车场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简蔷看着短信回答道。
“可能是临时取消了。”陈飞濯评价。
“那可怎么办？”
“那就只能等下个机会。”陈飞濯沉静地回答。
简蔷深吸一口气，她想起刚刚低着头的赵燕，她身上散发出与赵珊相似的气质，都是那种空洞、茫然、没有希望的样子。这仿佛就要枯萎的模样，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身上。小腹微弱的酸楚又涌上来，简蔷皱着眉不说话。她忍耐着，但这忍耐相比赵燕，以及千里之外赵珊的等待，都渺小到不值一提。
——因为女孩儿们的灵魂已如游丝，快被这世界咽下。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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