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刑侦]》绫羽

26、第二十六章

　　崔楠接过从地铁服务人员手里递来的报纸，上面巨大的标题：「18年后的团聚——失踪女孩柳诗妍的回归」很是扎眼。崔楠抿了下唇，将它收进自己的单肩包里，然后等待着地铁入站。
　　从农村走出来的崔楠，通过高考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虽然在洪市这座繁华都市，她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名白领，但她依然要比自己故乡的无数女孩幸运得多。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挣钱、生活，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结婚对象，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但昨天在电视上，她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那是她从小便相熟的女孩儿，她很意外会在洪市的新闻里见到她，更意外的是，她竟然失忆了。所以这个周末，崔楠打算去新闻里所说的那间医院，探望一下自己的这位发小。

　　在医院外的花店，她精心挑选了一束粉色康乃馨。自己印象里的这位发小在与自己相熟的日子里，要比自己更活泼些。在村庄边的小河玩耍，她总是第一个脱了鞋下水摸鱼的孩子。后来自己跟着在外打工的父母来洪市读书，对老家的事情就淡了很多。新年回家跟着爷爷奶奶过年，她也只在偶然间会听说关于她的事情。前年在村庄街道上见到她，她与自己打招呼，崔楠才恍然意识到是她。虽然要比自己小一岁，但她看上去还是瘦小了些。最重要的是，女孩儿脸上的笑容与小时候相比复杂许多。崔楠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她能想象，毕竟那个村庄的女孩子，能有多少像自己这般幸运呢？
　　走进病区，她询问了前台的护士。在了解到女孩儿的位置后，她便挨着病房门寻找起门牌号。找到后，她在病房外站定。房门上的玻璃窗口映出明亮的光，崔楠旋开门把走进去。病床上的女孩儿则迅速扭过头：
　　“你回来了，妈妈？”她忽然问。这两天，陈琰的照顾让女孩儿认定她就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就是柳诗妍。当看到是张年轻面孔的时候，她原本期待的表情忽然僵住，用一种警惕的表情望着她。

　　崔楠朝她微笑了一下，走近她打招呼：
　　“嗨！”她说，“你还记得我吗？”是啊，崔楠还记得前年大街上，是她先认出自己，要不是这样，也许自己早就忘了她的长相。
　　女孩儿一脸疏离地望着她，瞳孔中的冷漠让崔楠微微有些尴尬。她抿了下唇，相信了报道中关于她失忆的说法。于是崔楠把那束粉色的康乃馨竖直放在了床头的置物柜上，自己则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我是崔楠，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你还记得吗？”
　　女孩儿不说话，她只是望着这个陌生的来访者。
　　“看来是忘了。”她苦笑了下，“没事。”她酝酿了一下才往下说，“我现在也在洪市工作，我没想到你竟然也在洪市……”她想起那些传奇的报道，她甚至有些怀疑她们之前的交往，“我真的没有想到。”
　　“……你，”病床上的女孩儿忽然出声打断她，“你知道我是谁？我不是……柳诗妍吗？”她问崔楠。
　　崔楠抬头，她齐耳的短发被空调风吹得飘起：
　　“不，你是柳诗妍。只是可能在丢失这个身份的时间里，你还有另一个身份。”
　　“……”女孩儿有些费解地望着她。
　　“在那个身份时，你和我是朋友。”崔楠继续说。
　　“那个身份……我叫什么？”女孩儿问她。崔楠看看她，她觉得女孩儿有权知道更为全面的自己，便缓缓说出另一个名字：
　　“赵珊。”
　　病床上的女孩儿愣了一下，然后小声重复起“赵珊”这个名字。
　　“我们曾经做朋友的地方叫陆桥村，你还记得吗？那里有一条小河，河边有很多杨柳，你家就在河边……”崔楠和她说起了她所知道的那些关于“赵珊”的故事，她没有注意到病床上的女孩儿渐渐皱起的眉心，没有注意到她慢慢变了神色的眼睛。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那个陌生又顽固的名字：
　　“赵珊。”

　　崔楠在半小时后离开了医院，临走前她把装着一千块钱的纸包放在了床头，还说有机会自己一定会再来看她。女孩儿目送她离开病房，当整间房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她终于转了个身将双腿伸入床边的拖鞋。头上的肿包已经消了大半，双-腿-间的疼痛也随着用药好了不少，原本手臂上的几条淤青随着休息而慢慢消退。女孩儿站起身，她眯着双眼望着窗外炽热的太阳。
　　她害怕太阳，因为自己已经被黑暗浸润。

　　当陈琰办完事回来，已经是三小时后。她踏进那间病房没多久便冲出门大声询问护士：
　　“柳诗妍去哪里了？我的妍妍去哪里了？”

　　※

　　包阳接到柳诗妍失踪的电话前一小时，DNA比对结果刚刚被贺法医拿上来。
　　他们把当年从木棍上找到的柳诗妍的DNA，与失忆女孩儿做了对比。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结果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所有人感到遗憾。

　　不匹配，这个女孩儿根本就不是失踪十八年的柳诗妍。
　　这个结果带来两件并不乐观的结论：一是柳诗妍身在何方依然成谜，这件十八年前的案子并没有出现转机；二是这个女孩儿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会让她伤痕累累？
　　视频组对女孩儿来源的调查并不顺利，所以一切回归原点。
　　而这个失踪显然又把事情推向了更加复杂的境地。

　　“怎么会失踪的？”包阳有些生气，“她不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吗？”他敲了下桌子很是不满，“而且最近几天柳家照顾入微，她都适应和习惯起来了。该不是装的失忆吧？”
　　简蔷没有接话，她在旁边一声不吭，从她知道女孩儿不是柳诗妍开始，她就闷闷不乐。加上现在女孩儿又失去踪迹，她就更是担忧。她的身上本就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如果她的失踪是因为仇人劫掠，岂不是更糟糕？
　　包阳看了下手机，顾辰樟早早就去医院调查监控，一个好消息是他很快就找到了女孩儿离开的方向，以及所上汽车的车牌。只可惜这是一辆套-牌-车，没人知道司机是谁，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追击和卡口管制。

　　“走吧，我们去追车。”包阳一声令下，简蔷起身挡在了他面前。
　　“包队，我想申请摩托出警。”
　　包阳打量了她一下，皱眉问她：
　　“为什么？”
　　“现在是晚高峰。”
　　“卡口已经有在做检查了，问题不大。”包阳回答。
　　“以防万一吧，包队。”简蔷说道，“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也能灵活机动些。”
　　“你这说的，要不我来开摩托？”包阳被她说服，但想到这是个新警，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揽下最危险的事。
　　“不需要，您还要做联络指挥工作，我上就行了。”简蔷回答。包阳看了她良久，他知道从这个案子开始，简蔷就特别上心。眼前这个神秘女孩的失踪一定又触动起她的什么，这平静外表下想必是比自己更着急的心，这才下定决心般点头：
　　“也行，摩托驾驶证有吧？”
　　“有。”简蔷知道包阳同意了，脸上才轻松些。
　　“好，去领把枪，以防万一。”

　　一切就绪，简蔷戴上头盔，便跨上了警用摩托。
　　在包阳的再三叮嘱后，她便旋动摩托的右车把。车子如同离弦的箭，奔出警局。虽然七月傍晚的洪市依然暑气逼人，但从颈边流过的风却扇去了不少炎热。风从领口灌入，简蔷感到了一丝清凉。耳机里时而会有指挥的声音，根据最新消息，汽车已经离开洪市，朝城外的小乡镇驶去。也许自己申请警用摩托的决定真能帮上大忙，简蔷拉响了摩托上的警笛，随着红光在高架桥顶划出一片明亮的红色后，她加速超越了前面的汽车，在红灯亮起后她依然穿过了十字路过。作为执行任务的警察，她在奔向城外的路上，不得不闯过三个红灯。在出城的西环卡口处，她下车了解了一下情况，并把自己了解后的内容，通过对讲机与共同执行任务的警察分享：
　　“我是简蔷，现在是17:38，嫌疑汽车在37分钟前从西环卡口离开，朝陆镇的方向前进，完毕！”
　　“我是包阳，我们尽快赶到，你别冲太猛，完毕！”
　　简蔷收起传呼机，头盔里已经湿了一片，但女孩儿还是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随着天色渐渐暗淡，她不敢想象那个失忆的女孩儿会遭遇些什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剩下不停往前开。

　　离开洪市越来越远，路边的景色也变得单调起来。天空渐渐暗淡，乌云开始聚集。路灯提前亮起，光点在她透明的头盔上一节一节划过。长时间趴在摩托上的姿势，让简蔷的手臂略微有些酸楚，但她丝毫没有缓下速度，经过路边的草地时，从车边扫过的风甚至让柔软的草儿们弯下腰。
　　不久，依靠着从交通指挥中心传来的消息，简蔷终于在S003省道发现那辆银色的嫌疑车辆。在对讲机里告知情况后，简蔷便逼近汽车。警笛的声音让周围的汽车纷纷让道，而她则加足马力一边追赶，一边拿出扩音器警告：
　　“洪E09CR7靠边停车！洪E09CR7靠边停车！”

　　在重复几遍后，这辆银色的小车应该是听到了警告。可与简蔷所想不同，它不仅没有停车，反而一脚油门加速超越前面好几辆汽车，朝前猛冲起来。
　　不配合的态度让简蔷在惊讶之余甚是恼火，她再次旋动右车把，摩托的发动机怒吼一声，车轮与地面在猛烈的摩擦后，顶风窜了出去。

　　她必须要救下那可怜的女孩儿！